第一百八十一節 懷州醫館

昏暗的光線下,我的手一直在微微的顫抖著,身體再次冒出無數的虛汗,不斷地發著抖。

杜清歌的眼神黝黑,眨也不眨地看著我。

我無比的膽怯,手一直放在他的下頜處,再也下不去手。

杜清歌見我一直沒有動作,幹脆自己抬起手來,伸手就欲揭掉自己的人皮麵具。

我慌亂無比,連忙伸手壓住他的手,“不必了,我不看了。”

“你不想見我的真麵目?還是說,你害怕我不是李墨白?”杜清歌的聲音很是低沉,似乎帶著蠱惑一般,繚繞在我的耳畔。

我鬆開手,垂著頭,不說話。是的,難道說,我就一輩子帶著這個遺憾下去嗎?

一輩子都去猜想,杜清歌到底是不是李墨白?

可是,如果他不是李墨白怎麽辦?

如果他真的不是,我該怎麽辦?

我抖著手,死死地壓住杜清歌的手,心裏泛濫成河,“我現在不想看,可以不看嗎?”

“好。”杜清歌淡淡地回答,清冷的黑眸看了看我,似乎倦極,閉上了眼。

我一直抖著手,縮著身體窩在床邊,直到心緒漸漸地平複下來。

看著杜清歌麵無表情的臉,我甚至開始慶幸自己方才的決定,隻要不能確定他不是李墨白,我便可以將他當作李墨白。這樣,我的心裏才會有依靠。

不管他是不是,不知道真正的答案,他便是。這是自欺欺人,可是,我願意他是。所以,我不能知道答案。

迷糊地笑了笑。我也倦極,俯在床畔睡了過去。

醒來之時,忽然發現自己睡到了床上。而且整個人如同八爪魚一般窩在杜清歌的懷裏,也不知道有沒有壓到他的傷口。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容顏與黑密的睫毛,我愣了愣。下一秒如同火燒眉毛一般猛然坐了起來,利落地翻身下床。

想起方才的姿勢。禁不住的臉紅心跳,搖了搖頭,看著從門縫裏傾瀉進來的晨曦,意識到天色已亮。

肚子裏咕咕作響起來,想著那個壇子裏麵有些大米,便弄了一些洗淨放到鍋裏,加了些水。再次將火燒了起來。

如今我已經會生火,可是這做飯,我腦海裏可是一丁點的知識都沒有。

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幹脆煮粥。

不是說病人要吃些清淡的東西嗎?煮粥正好。

哪知半刻之後,當我揭開鍋蓋一看,滿鍋的白粥竟然成了白米飯?

我意識到自己的水放少了,正想去舀寫水添進去,身後忽然傳來杜清歌的聲音,“你會煮飯嗎?”

我麵上一紅,哪裏會否認自己其實根本不會。看著鍋裏的白米飯,當即承認下來,“嗯,可是隻有飯。沒有菜,你要將就些。”

邊說,邊拿起一旁的瓷碗裝了一碗遞到他的麵前,順手又遞過筷子。

杜清歌看著碗裏分外黏糊的米飯愣了愣,卻也沒有說什麽,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我慌忙將碗筷放到一邊,扶他做了起來。

盡管隻是這輕易的起身,他卻似耗了極大的力氣,唇色越發蒼白。

我拿起一旁的碗筷遞到他的手上,心知他傷得很重,必須盡快得到治療,所以輕聲地開口,“這裏有房子,說明前麵肯定有村落,吃完飯我們就去吧!”

杜清歌愣了愣,搖了搖頭,“我的右腿毫無知覺,隻怕無法走過去。”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差點落下來,慌忙低下頭,然後抬起頭來笑看著他,“放心,我背都一定會將你背過去。”

“我是認真的。”見杜清歌想要反駁,我斬釘截鐵的再加上一句。

杜清歌再次愣了愣,似乎彎了彎嘴角笑了,“好。”

雖然我想著昨天背著昏迷當中的杜清歌都走了很遠,如今他醒著,好歹能靠左腳支撐一下,應該不會很重才是。可是當我扶著他,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仍舊沒有見到村莊時,我的虛汗已經流滿了全身,轉頭看向同樣累得不行的杜清歌,“我們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杜清歌喘了口氣,再也控製不住,身上的大半力量都壓在我身上,搖頭,“應該沒有。許是我們昨天逃避老虎時偏了寫方向,前麵應該是懷州沒錯。”

“懷州?”是沒有什麽印象的一個地方,“你估計還要多久才能到?”

杜清歌微抬頭看了看前方,搖搖頭,“估計還要一段時間,你看這兩邊都沒有來往的人,可見離那裏還有一段距離。”

我心裏歎息著,嘴上卻不得不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哦了一聲,將杜清歌扶好,穩了穩身形,繼續蹣跚著前進。

“先休息一下,你也累了。”杜清歌似乎有些歉意,聲音也有些凝滯。

我低頭看了看杜清歌完全無力的右腳,經過這一番折騰,又有血絲冒出來,當即搖頭,“我沒事,你再忍忍。”

杜清歌眼色複雜的看著我,半晌才點了點頭。

我摟著他的肩膀,扶著他的手,感覺自己的手已經麻木得快要斷掉,才終於見到有人從路上經過。

我喜上眉梢,當即攔住他問路,才得知不要半個時辰,就可以到達懷州,當即振奮起來,看著杜清歌笑得眉眼彎彎。

杜清歌略有不自在,別過臉去。

我也不介意,以為他是不好意思被我一介弱女子扶著,盡量在護著他右腳的情況下走得很快。

長途跋涉之後,在終於見到懷州的街道時,我差點流淚。

杜清歌同樣很高興,雖然隔著人皮麵具看去依舊麵無表情,他眼裏的光芒卻變得很璀璨。

我抓著路人問路,帶著杜清歌終於走到那個什麽有最好的大夫的醫館前,小心翼翼地扶著杜清歌走了進去。

那個跑堂的夥計看見我們,一眼就看清杜清歌身上的傷勢,將我們迎進內閣。慌慌張張地去請郎中來看病。

不一會,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便推門走了進來,仔細地拿起杜清歌的腳查看一番。臉色大變,為難的搖頭。“這位公子,你的腿已經沒救。隻怕要廢了。”

我大驚之下大怒起來,憤然地抓起花白胡子老頭的衣領。強行將他扯了起來,“我帶他到你這裏來,不是來聽你這句話的。要是你治不好他的腳,我看你這個大夫也不要做了。”

那個老頭被我強行提起,腳在地上顫巍巍的抖著,看上去好不可憐。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無奈的看著我。“姑娘,他的腳受傷這麽嚴重,又失了這麽多血,能夠活下來,已經是萬幸。”

“姑娘。”杜清歌在一旁看著,想要阻止,奈何動彈不得,於是輕聲開口呼喚。

我看著那個白胡子老頭,知道他沒有在說謊,鬆開手。倒退一步,倔強的抬起頭,控製了好久情緒,才轉過頭去看著杜清歌。勉強笑了起來,“不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腳,你相信我。”

聽見我的話,那個白胡子老頭不斷地搖頭,“姑娘,為了這位公子的性命著想,你還是盡快把他的腿截掉,否則會有生命危險啊。”

“閉嘴。”我惡狠狠地看著這個白胡子的老頭,心裏針紮一般的痛,卻不能表現出來。忍著眼中的淚水,我語帶哀求,“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白胡子老頭搖頭,“姑娘,你看你們這穿著打扮,就算有其他的辦法,你們恐怕也負擔不起呀!”

“就是說有辦法?”聽見這句話,我喜上眉梢,本來沉到穀底的心稍稍帶上些微希望。“銀子的話你不要擔心,本姑娘有的是錢。”

“姑娘,你莫要說大話,你看你們這打扮,哪裏像是富有人家?”那個白胡子老頭看著我們二人直歎氣,神色裏不帶不屑,隻有憐憫。

聽了他的話,我才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裳破爛,發絲又因著趕路的原因淩亂不已,甚至滿是燒火的灰塵,的確很不好看。

我又轉頭看了看一旁躺著的杜清歌,他的衣裳早就變成一塊塊的破布,勉強掛在身上,加上滿身的血汙,看上去比我還要狼狽。

這個醫館見我們衣裳破爛卻沒有嫌棄,依然迎接我們進來,這個白胡子老頭也沒有看不起我們,隻是擔心我們出不起那昂貴的藥費,可見,這的確是個很好的醫館。

要是擱在現世,我們二人恐怕連這個醫館的門都進不來。想著,我帶著歉疚看向那個白胡子老大夫,“你放心,隻要他有救,無論需要多少銀子,我都能夠拿出來。所以什麽好的藥材,你盡管用就是,銀子我會付給你。”

邊說,我便翻出杜清歌的包袱,正預備翻弄一下,杜清歌從身上扯下一個繡著福字的錢袋,遞到我的手邊。

我接過來,感覺沉甸甸,看起來應該有不少的銀子,當即扯開來給那個老大夫看。

我倒不怕他是壞人,也不怕他打這些錢的主意,隻要能治好杜清歌的腳,多少錢我都願意出。實在不行,我可以讓楊少臨給我送些銀子來,反正我不花他的錢他的錢也沒有其他的地方花。

那個老大夫有些驚訝,不過也算見多識廣,知道我們是落了難才會如此狼狽,卻還是有些猶豫,我不耐,忙問他還有什麽疑慮,快說一類。

那個白胡子大夫依舊搖頭,“這位公子的情況,我無法治,整個醫館都沒有人能把他的腿救下來。姑娘別急,先聽我說完。”

見我又要動怒,那個白胡子大夫慌忙擺手,“可是有人能治,全天下也唯有他能治。”

“誰?”聽到有救,我的心就安了下來。

“素有‘神醫’之譽的大善人,慕容宮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