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因著工作的關係,柯凝歡和同事常常自我調侃的一句話就是,咱們算是見過有權的,也算見過有錢的了。

但把事情辦的這般不留餘地,這般勢在必得的人她還是第一次碰到。

“我試試看。”

她垂下眼,有些無奈地答應道:“這些東西您當麵交給穀惠靈的比較好。”她把桌子上的資料推了推,畢竟這是穀惠靈和陸家的事,穀北生確是陸家的孩子。

大約是空調的關係吧,她覺得身上有點發冷,胃疼絲毫沒有減輕,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陸先生,我告辭了。”拎起背包,她轉身往門口走去。

胸口沒來由的一陣刺疼,連帶著腳步都有些虛浮。一陣冷汗浸透脊背,她隻覺得全身麻木,再也挪不動腳步。

勉強往前又移了兩步,算是扶住了一個角櫃,忽覺大空一片空白,瞬間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柯凝歡感到一股溫潤的**流入她的喉嚨,帶著股淡淡的清香。

是蜂蜜水,椴樹蜜。

“你是在哪兒接到她的?”一個聲音在她頭頂上問,是那個姓陸的。

“在柯小姐單位。”

“她沒有吃晚飯?”

“嗯。……她今天一天都非常忙,我還不確定她中午飯吃了沒有……”

聽這話的意思,錢程今天似跟了她一天。

她何止是今天沒吃飯,這幾天她都飲食不振,更重要的是吃什麽吐什麽,沒一點胃口,本想今天晚上早點回家煮點麵吃,卻被這個該死的暴發戶拖到現在,隻喝了一杯冰水!

她費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陸緒平那張放大了的俊臉。

柯凝歡這才覺察到自己是半躺在沙發上,而她的上半身是靠在那個姓陸的男人的懷裏。

他正一手拿著紙巾在給她擦拭流到嘴邊的水漬。

而錢程則手拿一隻空杯子立在一邊。

柯凝歡瞬間身體變得僵硬。

陸緒平似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略一低頭便看見她睜圓了的眼睛。

“幸好我知道你最近是為情所困食不下咽,否則我還會自做多情認為你在對我使用苦肉計呢。”他微勾著嘴角,冷硬的臉上難得地有著一抹嘲諷。

柯凝歡抿了下嘴唇,掙紮著想坐起來。

“抱歉。”她輕聲說。

陸緒平皺了下眉頭,扶著她肩的手稍用了下力:“醫生一會兒就到。”

柯凝歡閉上眼喘息著,等那陣眩暈慢慢過去後,立即坐正了身體。

“不用看醫生,這大概是低血糖。”她撐著頭說。

這個男人真是禍害,把她招到這裏來到現在沒吃成晚飯,還來挖苦她。

“謝謝,我要回去了。”她說著便站起身。

“別動!”他又把她摁坐在沙發上,低聲喝斥她。“如果你不想我通知你們局長明天換人,就乖乖聽話。”

柯凝歡愣了兩秒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不由的橫眉狠狠盯著他。

這個男人除了威脅她根本就不會說出什麽好聽的話!

陸緒平隻覺得女孩頭上的短發都張開了,像頭憤怒的小獅子。

他不再說什麽,隻是鬆開手,站起身到門口打開門。

此時酒店管家已經領著醫生進來。

女醫生打開藥箱拿出血壓計給她測了血壓,又刺破她的手指給她檢測血糖。

“血糖偏低,血壓也不正常,是不是最近沒有好好吃飯?”女醫生問。

“最近胃不太好,吃東西總是吐。”柯凝歡輕聲說。

“那你應該盡快到醫院檢查,年紀輕輕的身體就成這樣可不是鬧著玩的。”女醫生嚴肅地說。

“嗯,我知道了。”柯凝歡答應著。

她倒是想去檢查,可是她哪有時間啊。

醫生給她靜脈注射了葡萄糖,並叮囑她要隨身帶著糖類食品。

稍後,醫生便告辭離開。

“Z省警~衛~局~千挑萬選,沒想到竟然挑了個弱不禁風的林妹妹來做隨衛。”等錢程送醫生出去,陸緒平的眼裏閃過一絲戲謔。

“陸先生,這不是您該操心的事吧。”柯凝歡冷冷地說道。

然後,她整理了下衣飾迅速站起身,準備離去。

“柯小姐。”不待她走出門去,他又出聲叫住她,慢慢度步到她的跟前。

“請轉告穀惠靈,我母親明天來A市,請讓北生見見祖母。”他俯身盯著她微垂的眼睛,鷹一樣的眼神中有著一抹不穩定的情緒。

“以後的事可以慢慢商量,也許,事情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說到此,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並不似之前那般淩厲。

柯凝歡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好說話,可他的聲音裏分明有一絲絲妥協。

她又一次感覺到了來自他身上的壓迫感。不隻是他的身高,而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那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氣勢。

這樣僵著也許不是穀惠靈的本意,而穀北生畢竟也大了,躲不是辦法。

“我今天晚上會和她談這件事。請您明天下午再和她聯係。”她迎上了他的目光,似乎想從他那平靜的表情裏看出他有幾分誠意。

“好。”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

仍是錢程送的她。

當車子停在她住的七彩園小區自己家的樓下時,她不再懷疑自己的一切還有什麽是那個男不知道的。

“謝謝。”

柯凝歡跳下車,揮手和錢程告別。

“柯小姐。”錢程叫住她,把手裏的一袋東西遞給她。“這裏是給您準備的粥和小菜,是我疏忽了,害您晚餐沒有吃。”

袋子碰到她的手臂略有點燙,上麵威頓酒店標誌非常明顯。

“謝謝,我回家就煮麵吃。”柯凝歡淡淡地說著,便轉身往自家那個單元的防盜門走去。

“柯小姐。”錢程追過兩步,更是把袋子遞到她手上。

“這是我給您訂的,很抱歉讓您暈倒了,我疏忽了您一天都沒有吃飯。”錢程像是知道她為什麽冷淡地拒絕,於是便這樣補上了一句。

柯凝歡猶豫了一下,終於接過了袋子。“謝謝你。”

錢程笑了,一口牙在黝黑膚色的襯映下白的耀眼。

他在心裏不斷地和老板道歉,為了讓這女孩子吃到他特別定製的粥,自己隻好代他領了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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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個異常晴朗的天氣。A市的大街上草綠花紅,太陽照得人直想躺在草地上看藍天白雲,連城市的街道都打掃得格外幹淨。

柯凝歡一身深藍色女式小領西服套裝,極淺的粉色絲質襯衫,黑色的半跟小羊皮鞋。沒有半點化妝品的臉上青春洋溢,使整個人漂亮而帥氣。

她一早來到辦公室,又查看了各參勤單位的任務情況,給當天參勤的單位又打了遍電話落實上崗時間。

中午她簡單去餐廳吃了口飯,便去領出了自己那把92式5.8毫米手槍和手持電台,又領了大小不等的手電、充電器等裝備,統統裝到了一個小旅行袋子裏,和自己的小皮箱、手提電腦一起放到了小高的車子上。

會議明天正式召開,今天大批與會的領導和嘉賓將陸續抵達A市。

首長乘坐的飛機將在兩個小時後抵達A市機場,一個小時後,交警和路線上的執勤人員將上崗,而巡警的車輛也上路巡邏了,路上清理得異常幹淨。

首長乘的是下午1點從上海飛來的民航班機來A市,前去接站的省市領導們都已經在接待處的中巴車上坐好,1點半,接站車隊由卡迪萊克警車帶著前往機場。

小高今天也是一身深色西裝,隻有交警特勤處的郭立中是穿公安警服的。

這個任務是二級。

按規定,前導車前200米應有交通報信車,由於A市此次會議任務集中,交通報信車就由各區交警大隊按區劃段,分別接力出報信車,而特勤處的郭立中同誌直接在前導車負責交通指揮,柯凝歡照例是主車。

車隊開進機場停機坪,民航公安局空管科的王科長已在等候,他見到柯凝歡照例是熱烈握手:“小師妹親自來接機?”

“當然。”柯凝歡笑著說。

王科長是刑警學院畢業的,與柯凝歡並不是校友,但他就是喜歡跟著莫誌飛他們叫她小師妹。

前來接站的省、市領導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片言隻語中已經顯示出這次會議前的緊張氣氛。

這位首長前一次來A市時,柯凝歡跟了三天。她覺得首長很平日近人,也很嚴謹,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要求嚴格,平時活動也非常講程序,有規律,因此,她身邊的工作人員也沒有什麽毛病,從無挑剔。

柯凝歡最喜歡上的也是這種首長任務,一切按程序辦,沒那麽多羅嗦。

她最怕那種首長對身邊的秘書隨員約束不夠,架子比首長還大還難伺候的主兒,頭疼。

十五時整,波音七六七帶著巨大的轟鳴聲衝向了跑道,在機場引航員的指揮下停在了指定的位置。

當主車停在舷梯前時,國務委員周雲華也剛好從打開的機艙門走出,六十多歲的年紀卻依然步履輕快,神采奕奕。她走下舷梯,與排成一行的省市各級領導一一握手。

柯凝歡站在主車車門旁,當首長走過來時,微笑著伸出手來和她握了握,親切地叫了聲“小柯。”

這種情況並不多見,柯凝歡有點受寵若驚。

當所有的人登車後,她最後一個上了車,中巴司機默契地關上了車門,同時啟動了車子。

她坐在司機右側的位置,用電台向前導車發出了“出發”的指令。

遠在機場大門口的報信車迅速竄了出去,拉開與後麵車隊的距離;小高駕駛的卡迪萊克前導車打開了藍紅相間的警燈,無聲地滑出了停機坪,主車緊隨其後,保持著大約十幾米的距離,行李車,工作車也緊緊跟在後麵,小小的車隊並不招搖,隻有前導車偶爾的電喇叭聲在提醒著行人和司機。

這是一般內賓首長喜歡的行動方式,底調而不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