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在病房的外間小客廳,柯景州的老首長陳伯康正在和陸緒平說話。
“陳伯伯,謝謝您。”
陸緒平處事一向低調,他知道女孩子這時候最脆弱。柯凝歡連著幾天高燒,又噩夢連連,一定是想念父親了,自己不便直接出麵,隻好求了這位世伯動用權利召柯景州來京述職。
陳伯康將軍和自己的舅舅是多年的老戰友,陳家老三陳晉南又是自己發小,這關係不用多說,立刻就找了個理由打電話把柯景州召到京城。
陳伯康見到了柯景州,工作上的談話隻用了五分鍾,然後便不由分說拉了他出來,說請他陪著看望一個人,結果司機一路竟送了他們到這裏來,見到了他日夜掛念著的女兒柯凝歡。
其實,陳伯康雖然在京城任職,但他是從Z省調任來的,時任軍區司令員,當然風聞周雲華在Z省出了點事兒,雖然這一消息封鎖的極嚴密,但他仍是隱隱約約知道了個大概情況。
但陳伯康明白,這種情事是不能打聽的,他是職業軍人,哪能不明白這個紀律,因此也就僅知於此。昨天陸緒平登門請托,他才知道這個消息是真的。
“緒平,”陳伯康歎了口氣,他沒想到傳說中充當了人肉盾牌,又打出那樣震憾兩槍的,竟然是自己多年老部下柯景州的親生女兒。
那小姑娘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清清秀秀的小模樣,想不到竟然有那般視死如歸的勇氣,出手又是這樣幹淨利索,令人嘖嘖稱奇。可以說那兩槍已經震驚了軍警兩界。
陳伯康剛剛並沒有進到病房裏麵,隻是站在門外撇了一眼,見到父女倆個淚流滿麵的情景心下也難受,他即理解老部下的情感,又心疼這個很小便失去母親的孩子,他尋思著應該為這孩子做點什麽,便抬頭對陸緒平說:“緒平,這件事情我並不知道具體細節,但我想一定會有係列的後遺症,我想,請你盡可能的保護好她。”
“我會的,陳伯伯,我不會讓人傷害到她。”陸緒平很平靜地答道。
他知道陳伯康的用意。
事實上,他已經在這樣做了。
陳伯康位居高層,也是非常明白事件後麵的煩瑣程序,他當然要護著自己部下的女兒,但這種事情外人不好說話,也許隻有陸緒平能幫到。
看陸緒平鄭重的點頭答應了,他略為放心一點。
雖然周雲華的哥哥周雲霖是他的戰友,但陸家這個孩子他了解的並不是很多,也因著他的兒子陳晉南打小在爺爺身邊長大,和陸緒平是發小,陳伯康到是經常聽到這個名子,後來把兒子接到身邊讀書,也曾見過這孩子幾麵,後來這幫孩子們漸漸長大了,他也知道了陸家小兒子這些年在金融領域成就了得,對這年輕人也頗欣賞,因此對他的承諾也自是知道份量。
柯景州雖說滿眼全是女兒,但是當陸緒平和陳伯康在門外的小客廳輕聲說話的時候,他仍是感覺到了異樣。
他見這位年輕人三十多歲,西褲白襯衣,頭發剪的很短很規矩,臉上是沉穩凝重的神色,即使在和陳伯康說話,也是不卑不亢,非常有教養的樣子,斂眉回眸之間自有一番懾人魂魄貴族氣勢。
其實柯景州剛進到病房就看到了那件很隨意地搭在不遠處沙發上的男性西裝上衣和堆放在木磯上的幾份文件,這讓他嗅到了一絲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再加上這間高級病房,他一時搞不明白這年輕人的身份,不由得眼光有些探究。
恰縫好這時陸緒平一雙銳利的眸子看過來,碰到柯景州探尋的目光,便站起身進了裏間向柯景州走過來。
“這位是……”柯景州輕聲地問。
“哦,這是陸先生。”柯凝歡看都沒有看陸緒平一眼,便極客氣的這樣介紹陸緒平。
“柯叔叔您好。我是陸緒平。”陸緒平沒有半點架子,很謙遜地自我介紹著。
陳伯康此時也跟了進來,見陸緒平隻是這樣說,便也沒再多嘴,隻是去看那個受了傷的小丫頭。
“陳伯伯。”柯凝歡揚起嬌俏的笑臉看著陳伯康。她現在明白了父親的到來,一定是這位陳伯伯發的話。
陳伯康簡單問候了一下她的傷勢,便安慰她安心養傷,說有空兒會再來看她。
他聽柯凝歡客氣地叫著陸先生,而陸緒平並沒有對柯景州介紹自己與周雲華的關係,隻當是周雲華特別的關照,也沒有多想。
“麻煩陸先生了。”柯景州此時當然明白陸緒平是請陳伯康召他來京的,但畢竟他也是久經沙場的將軍,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陸緒平的身份。
周雲華,父親是建國初期的元老之一,因著戰爭年代的殘酷,她出生後不久便被送到老鄉家寄養,七十年代初才與自己的親生父母相認。而周雲華與丈夫,著名的材料物理學家陸潤之伉儷情深,更是我國政壇的一段佳話。
這個姓陸的年輕人,怕就是他們的兒子了。
但柯景州並沒有說破,仍是裝著混然不知的樣子。雖然他對女兒那一絲別扭的神情有些疑問,但這不是多問的場合,便又咽下了到了嘴邊的話。
兩個人客氣的聊了會兒,陸緒平隻是介紹了一下柯凝歡的傷勢,但對她受傷時的情景卻莫諱如深。
女兒受的是槍傷,柯景州當然能想像到當時情況的凶險,心中雖然難受,臉上卻一絲不能表現出來,他表達了對周雲華關心女兒的感謝,又叮囑了女兒幾句便要離開。
柯景州來時隻當是公務方麵的臨時召見,因此當天晚上還要返回N市,雖然心裏頭極不舍得扔下虛弱的女兒,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不方便留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又反複囑咐了幾句便和陳伯康一起離開了。
兩位長輩離開後,柯凝歡明顯有些落寞,但仍是很真誠地對陸緒平道謝:“陸先生,謝謝您。”
陸緒平早已經知道柯凝歡是個別扭的小丫頭,加上昨天被自己強吻了,如今對他更是防範十足,倆人不僅沒有親昵起來,反而更加疏離和客氣,隻要輕輕一句話,就能把他拒之十萬八千裏。
這讓他心裏極不舒服,但他總算了解了點柯凝歡這種個性,便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大手輕輕地揉揉她腦袋上的短發,寵溺地笑著說:“我說過會對你負責的啊,不用跟我客氣。”
說罷,也不管柯凝歡氣得瞪大大的雙眼,又故意去捏了捏她鼓起來的小臉兒,也不等她做出反映,便站起身給她倒水吃藥。
陸緒平是做事一向不太願意多加解釋的人,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中,他這個習慣從很小的時候父母就給他養成了,如今功成名就,再加上那說一不二的性子,幾乎沒人和他羅嗦什麽,更是沒人敢觸碰他的逆鱗。如今被柯凝歡這個小丫頭給碰得一鼻子灰,他還得裝著淡然處之,一邊用強勢壓製著她,一邊又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不得不說這是他三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體驗。
倒了水伺候著她吃了藥,幫她放平身子躺下,這才輕輕理了理她額前的短發:“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別扭啊?”
柯凝歡被他的氣息壓迫的臉紅心跳,卻又推不開他,隻能閉上眼睛一聲不吭地裝死。
陸緒平見逗得她差不多了,也不再逼她,回身坐到沙發上,拿起早上錢程送來的文件,一邊簽批一邊不時的接聽著電話。
他的聲音低沉而簡短,三兩句便結束了,如電話接的時間稍長,像是怕影響到她,便會輕輕地出房間去小客廳接。
柯凝歡雖然內心極度抗拒,卻也不得不承認,她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的成熟內斂的氣質,正是吳俊博所缺乏的,也因著他的存在,讓她覺得心安而溫暖。
在經過見到父親的激動後,大約她也有些累了,不多時便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朦朦朧朧中,有人在給她拉好被子,輕撫著她的額頭似在歎息。
柯凝歡再醒來時,房間隻有一個小護士在。
“柯小姐您醒了?”小護士親切地問候著她,把體溫計塞在她的腋下,並又給她量了血壓,並做記錄。
“護士,我什麽時間可以出院?”
“那要等拆線之後呢,而且您身體很虛弱,怕是還要調養成幾天。”小護士微笑著說,“陸先生對您真體貼,怕我們影響您休息,告訴我們在您睡著的時候都不許查房。”小護士怕是誤會了什麽,笑眯眯的看著她,滿臉的羨慕。
“體貼”兩個字,讓柯凝歡又不禁想起了他那句“該看的不該看”的話和那個霸道的吻,臉上似乎還有著他指腹間剛剛留下的溫度,紅暈慢慢爬上了她的俏臉,又怕小護士看出什麽異樣,便隻好側頭再閉上了眼睛。
父親的再婚,曾讓她有種被拋棄的感覺,那種感覺讓她很害怕,覺得親情也是那麽的不可靠,而和吳俊博的交往更是讓她傷痕累累。雖然事後她也明白自己從未真正愛上過他,但畢竟那是自己的第一次戀愛,第一次付出真情,第一次感覺到溫暖的一種關係。但那種驟然而致的畫麵仍讓她感到自己付出的感情受到了玷汙,她怎麽再敢相信愛情,何況又是這樣一個*的男人。他的強勢,穀惠靈的前車之鑒,都讓她望而卻步。
她隻有用一層堅硬而冷漠的外殼把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不讓那愛情的絢麗迷惑了自己。
把心封起來,就不會受傷吧。
可是陸緒平那富有侵略性的氣勢讓她覺得害怕,聰明如她,隻有拚死阻止自己的淪陷,她知道,那將使自己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