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盡管葉秋涵道了歉，但程楚瀟的語氣卻沒有絲毫緩和，反而直接將葉秋涵趕出了手術室，在場的其他人立即都戰戰兢兢地查看自己的無菌手術衣和手套，生怕自己也被訓斥。
葉秋涵眼淚含在眼圈兒裏，低著頭迅速離開了手術室，剛一到外麵就忍不住哭了，按照程楚瀟的要求醫生穿上手術衣後手套都由護士幫著戴，要是真追究起來那也是護士不認真占絕大部分責任，何至於就當著這麽些人的麵兒又是訓又是攆的，自己什麽時候這樣丟人過！
哭了一會兒便又摘下手套脫下手術衣用力扔進了旁邊的消毒袋裏，然後又迅速離開手術區坐電梯回了七樓，但也不好這樣回辦公室就想到樓梯間緩解下情緒，誰知剛坐到台階上正好碰，見張耀申從樓上下來，葉秋涵也沒理他起站身就往外麵走。
“秋涵，你怎麽了？”張耀申已經看見了葉秋涵的樣子立即追了過來。
“沒什麽。”
“都哭成這樣了，還說沒什麽，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有受欺負了？我下來也是想找你道歉，你別生我的氣都是我犯混！”
葉秋涵停下腳步回過身瞅著張耀申很惱火：“你和我耍脾氣不要緊，你憑什麽三番兩次地找程醫生麻煩，程醫生人那麽好你就一點也看不到？今天本來不算他主刀的手術，他都和我說要算在你被罰的那三次裏，今天過後你就可以進手術室了，你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良心！”
“是我不對，我那天不是把以前的事給忘了嗎，以後肯定不會了，你原諒我吧。”
“我原不原諒你是小事，你最好調整下自己的心態，不要影響工作和學習，要不然吃虧的是你自己！”
張耀申一個勁兒地答應著：“我知道、我明白、我改正。現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哭了吧？”
發了一通脾氣葉秋涵心情已經好多了，見張耀申問自己就把自己被程楚瀟趕出手術室的事兒說了出來。
張耀申好笑地看著葉秋涵：“為了這麽點事程楚瀟就對你這麽疾言厲色？你還說我脾氣不好，我看他才是更要命，護士出的錯反倒訓你，科裏之前沒像他那麽要求不也沒出什麽事嗎？你還給他當助手，照顧他生活起居呢？不然這有些太說不過去吧。不過咱們兩個現在也算是同病相憐，全都進不了手術室。”
“程醫生在工作上本來就是不徇私情的人，再說就是護士沒幫我戴好手套，那我自己也疏忽大意沒認真檢查不怪程醫生發脾氣，你別又說人家的不是，我隻希望程醫生能少責罰我一點，我可不想缺席太多場手術！”
葉秋涵覺得張耀申說的話雖是安慰自己，但怎麽聽著都不舒服甚至像是有點看自己熱鬧外加挑撥離間的意思，她隻當是自己情緒不好產生了錯覺，同時也意識把責任完全推給護士是不對的，自己也確實沒責任，確實是失職了，更不應該還去怪程楚瀟不講道理。
“你現在心情不好我不敢惹你，等過兩天請你吃珍榮齋的烤鴨算是賠罪。”張耀申知道葉秋涵不再那麽生自己的氣了，於是放心地回八樓去了。
葉秋涵回四自己的辦公室打起精神工作，又過了不長時間於國俊他們回來了，也都過來安慰她。
葉秋涵心裏早沒了怨氣：“你們不用這樣，我已經想通了，是我自己的問題。”
於國俊拍了下葉秋涵的肩膀：“這才是好同誌呢，程醫生的性格我們都清楚對事不對人，我是特別佩服他，就拿今天的手術來說那真是盡心盡力幫助馬醫生完成手術，而且對於手術操作的方法和技術毫無保留全都非常細致地給我們講解了。”
葉秋涵聽完這個羨慕啊，也更加責怪自己百密一疏沒有認真檢查手術手套。
“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以後機會還多著呢，手術結束後程醫生已經讓護士長加強對手術護士的管理了，明顯是知道今天的事兒不完全怪你。”
“我早就沒事了，都是自己沒做好。”
於國俊他們三個見葉秋涵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都笑著說：“還是秋涵有見識，程醫生也是為咱們好才要求嚴的，以後大家都嚴謹些。”說完又各自忙工作去了。
程楚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本打算給馬明亮的表現做個評價，但對著筆記本隻敲了幾個字就停了下來，回想著葉秋涵跑出手術室的那一幕，然後無聲地歎了口氣：自己的態度有些過了，葉秋涵說不定躲哪兒哭去了，等下班一起走的時候解釋一下吧。
結果一天下來，程楚瀟總是感覺有點心煩意亂，工作效率也很低連一篇馬明亮的手術評語都沒寫完最後隻能放棄，看看時間馬上就要下班了，於是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麵把東西放進公文包裏就坐在椅了上等。
十分鍾之後程楚瀟再次看了眼手表，心想看來葉秋涵是真的生氣了，不然平時無論兩人能不能一起回家她都會準時過來和自己說一下。
程楚瀟決定不再等下去，拿起公文包大步離開了辦公室:實在不行自己今晚去，葉秋涵看看她。
出了醫院大樓程楚瀟正準備下台階，忽然餘光瞄到角落裏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即停下腳步朝那邊走過去。
“你怎麽站在這裏？”
“我等您一起走。”
程楚瀟看著葉秋涵奇怪地問：“那你怎麽不去辦公室找我，要是今呃呃呃晚決定留下來值班你要等到什麽時候？”
葉秋涵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今天犯了錯，我、我沒好意思去找您，要是半個小時後您再不下來我就去樓上問問，確實您不走我就回家了。”
“我那麽嚴厲地訓斥你，你沒有情緒？”程楚瀟問話的同時臉上不自覺地帶了笑意。
葉秋涵抬起頭連連擺手：“剛被攆出手術室的時候確實覺得挺委屈哭了一場，可後來我自己反省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問題還是在自己身上，出了事怪別人推卸責任都無濟於事，還好手術沒有開始不然萬一真因為我的粗心大意讓患者受到感染那就糟了！”
程楚瀟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也不說話隻是和葉秋涵對視，大樓裏進進出出的人不時往兩人身上瞄上幾眼。
葉秋涵則是瞪著眼睛等程楚瀟表態，自己反省得這麽深刻應該不會罰太重了吧？
“我的態度也比較生硬，很抱歉把你弄哭了。”
“沒事、沒事，我的眼淚一點兒也不值錢看動畫片兒都能哭，您不用放在心上，不怪我就行！”
“那今晚我能去你家吃飯嗎？”
葉秋涵高興極了：“當然可以，求之不得，那快走吧，我媽今天做了焦溜肥腸，你要是不介意吃這東西那可就有口福了！”
“我不吃的東西很少。”程楚瀟說著便和葉秋涵一起下了台階直奔地鐵站。
餘凡對程楚瀟的到來也是很驚喜，熱情地把程楚瀟讓進客廳又是拿水果又是拿飲料。
“楚瀟啊，你應該經常過來，自己在家裏多沒意思。今天阿姨做了拿手好菜焦溜悱肥腸，你別怕啊，這肥腸阿姨清理得可幹淨了做出來外焦裏嫩一點雜味兒都沒有，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飯菜一會兒就好。”
“辛苦您了，我過來也沒事先打招呼。”
“打什麽招呼，隨時歡迎，小涵，你趕緊的給楚瀟再拿兩個靠墊過來，忙一天了多累呀快讓他好好靠著歇歇。”餘凡說完就笑嗬嗬地去了廚房，準備多做幾個菜。
“看我媽這高興的，您先吃點水果吧。”
程楚瀟接過葉秋涵遞過來的蘋果放到一邊：“雖說你認識到了自己錯誤，但該罰還是要罰。”
“那能罰得別太重嗎？”葉秋涵還抱著一線希望。
程楚瀟搖頭：“十次手術，代價不慘重起不到震懾作用。”
果然還是要失去十次手術的觀摩甚至是充當二助三助的機會，葉秋涵沮喪地地垂下頭，她還以為程楚瀟肯主動多來自己家吃飯是想要輕罰或者是不罰自己了呢，看來是她想錯了。
程楚瀟好笑地看了看葉秋涵那副了無生趣地樣子，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一樣東西放到了茶幾上。
“這是什麽？”葉秋涵沒精打采地問了一句。
“今天手術的影像資料，我讓李主任調出來借給我的，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看。”
葉秋涵頓時挺直了腰板傻愣愣地注視著程楚瀟，半天才紅著眼圈兒說：“讓您費心了。”同時又想到讓程楚瀟這樣直性子的人去找主任說小話多難為他啊。
“你是我的人，讓你受委屈本就是我不好，你不能觀摩的這十次手術我都會把影像資料給你帶過來，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問我。不過秋涵，你要知道作為醫生你有你必須要承擔的責任，不能全推給護士或其他人。”
“我明白，完全明白，我已經吸取了教訓，您對我真是太好了！”葉秋涵既感動又興奮，迫不及待地就想看手術光盤。
“秋涵，快過來端菜。”餘凡在廚房喊了一聲。
葉秋涵急得什麽似的，跑去廚房把飯菜一股腦地全端到了客廳裏的茶幾上：“程醫生，您不介意我們邊吃邊看吧，我實在是太想看了。”
“我無所謂，你高興就好。”
葉秋涵把碗筷放到程楚瀟跟前自己又去放碟片，等手術開始了才津津有味地邊吃邊看。
餘凡從廚房出來見飯桌上一樣東西都沒有，女兒和程楚瀟也沒過來就去客廳找，見兩人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呢就沒好氣地瞪了葉秋涵一眼：“你怎麽這麽不懂事，電視什麽時候看不行非要現在看，坐這兒楚瀟吃的能舒服嗎。楚瀟，阿姨給把飯菜端桌上吃去別理這丫頭，這是我特意做的糖醋魚還有豆豉鯪魚油麥菜，鍋裏還有湯一會兒我給你盛一碗。”
“阿姨，不用了，秋涵想看就讓她看吧，您也過來一起吃，伯父呢？”
“他今天有應酬不回來吃，那你要是不介意就坐這兒吃吧，你們看什麽呢怎麽也不把聲音調大點？”
餘凡說著也坐到了沙發上，剛拿起飯碗準備吃一口，結果抬眼看見的卻是屏幕上血淋淋地被打開的胸腔，她臉立即一白差點就吐出來，捂著嘴低頭又看見了自己做的那盤肥腸，這下可就再也坐不住了扔下飯碗就跑得遠遠地大口喘氣。
“媽，你怎麽了？”葉秋涵莫名其妙地問。
餘凡又接連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感覺稍微好點：“我怎麽了，人家楚瀟過來你不好好招待還在吃飯的時候看這種東西，這飯誰還能吃得下去！”
葉秋涵眨了眨眼睛：“我有什麽吃不下去的，這可是寶貴的影音資料，我是外科醫生什麽沒看見過，這算什麽！”
程楚瀟跟著附和：“是啊，阿姨，我一點也沒覺得不舒服，您別說秋涵了。”
你們不覺得不舒服，自己還要命呢，餘凡瞅著坐在沙發上專心致誌看電視的兩個人不理解怎會麽有人能看進去這種東西，而且還在吃飯的時候看！
餘凡知道自己躲不過，那就隻好讓女兒挪了：“秋涵，你能不能帶楚瀟去你房間裏看，媽真受不了這種場麵。”
“哦，知道了。”
葉秋涵關掉機器把光盤退出來問程楚瀟：“您不介意去我房間看吧？”
程楚瀟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