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武威縣男

李潛顧不得理會這些郎中的態度。他已餓的不行了,便拉著張希元、劉會昌趕緊去吃飯。由於這次授課已經告一段落,他們的心情放鬆了許多,將肚子填了半飽,張希元提議喝點酒為兩人道賀。兩人心中高興,自然連聲答應。

幾杯酒下肚,三人開始閑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工作上。雖然授課結束,但這些郎中如何安置,兵部還沒拿出方略,而且今後在哪裏舉辦授課也沒有章程。李潛現在雖然不再負責此事,但他也不希望這事虎頭蛇尾,所以,三人討論的半天,最後議定,這些郎中的安置由張希元向兵部奏請,下一步授課的方略由三人共同擬定,然後由劉會昌和張希元聯合上奏。

由於這段時間忙於授課,三人一直沒離開都亭驛,早已思歸心切。此刻得閑都想回家看看。不過考慮到還有五十多個郎中需要補考,三人不能都離開。於是,三人議定了值班。今天下午就由劉會昌值班,明天張希元,後天是李潛。

吃過飯後,李潛辭別兩人,先去了永安坊麥紫瀾那。

麥紫瀾正在房中捧著書卷看書。隻是她的眼睛雖然在書上,但心思早已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小娘子,小娘子。”

麥紫瀾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怪異的叫聲。她回身一看,立刻丟下書本,驚跳了起來,幾步跑過去,跳起來撲到那人懷裏,揚起粉拳打了幾下道:“你個沒良心的,我為你費了那麽多心血,又趕製縫合針,又趕製羊皮人偶,結果,東西交給你了這麽多天,你連來都沒來一趟。真是沒良心,嗚嗚嗚。”

聽到麥紫瀾的埋怨,李潛心中萬分愧疚,他輕輕拍著麥紫瀾苗條的脊背,溫言道:“這些天我在都亭驛離不開啊。這不今天剛忙完就趕緊來看你了嗎。”

麥紫瀾撅著小嘴道:“你騙我,即便從辰時開始考核也不過兩三個時辰就夠了,可你看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此刻,天色已是傍晚,早過了辰時。李潛連忙解釋道:“今天出了點意外,陛下親自來觀看考核,所以考核差不多從巳時才開始,所以晚來了。”

麥紫瀾立刻睜大眼睛,驚訝地道:“幹爹也去了,那他有沒有趁機把你官複原職?”

李潛故作失望地搖頭,道:“沒有。”

麥紫瀾拉著李潛的胳膊追問道:“是他不肯還是你當時沒開口求他?”

李潛道:“當時那麽多高官顯貴在場,我怎麽開口?不過,我一再拒絕賞賜,陛下應該明白我的想法吧?”

麥紫瀾聽了有些憤憤不平,道:“這麽說是幹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哼,當初我求他時,他答應的可痛快了。說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結果竟然是這樣!不行,我這就去找他去。”說著她便要往外走。

李潛趕忙拉住她道:“你個小丫頭回來。你呀,聽話就聽一半,剛才的事我還沒說完呢。”

麥紫瀾撅著小嘴道:“還說什麽?有我這麽鼎力支持你,你肯定能幹的很漂亮。你立下了大功,卻沒得到應得的獎賞,這算什麽事?”麥紫瀾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道:“是不是有人向陛下進讒言了?”

李潛連忙道:“你個小丫頭想什麽呢。其實,我隻是說沒有官複原職,可沒說陛下沒賞賜啊。陛下已經封我為武威縣男了。嘿嘿……”

麥紫瀾瞪著漂亮的大眼睛,驚訝地望著李潛道:“什麽?竟然直接封爵了?這……這怎麽可能?”

李潛納悶,道:“為什麽不可能?不是還有幾個月大的公爵侯爵嗎?何況我才是個男爵。”

麥紫瀾開心的眼睛都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她道:“你個大傻瓜懂什麽。那些還是個奶娃娃就頭頂爵位的都是蔭恩或是承襲的爵位。這種情況可多了去了。除了這兩樣以及皇親國戚之外,我還沒聽說過有誰因功直接從大頭兵封爵的。你呀,”麥紫瀾伸出纖細的食指點了點李潛的額頭,樂不可支地道:“你可是大唐第一個從大頭兵直接封爵的,怎樣,夠你美的了吧?”

李潛頓時愣住了。

麥紫瀾笑了一會,卻突然在旁自言自語道:“似你這等最低級的爵位一般不會指明封地,大多都是取幾個吉利字眼而已。可這個武威既是吉利字眼,又是個地名,而且,這地方還是個州。幹爹這麽做是什麽意思呢?”

就在麥紫瀾思忖陛下封李潛為武威縣男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含義時,還有兩人也在談論此事。

東宮。太子李建成正與韋挺、王珪手談,內侍忽來通稟,說封倫求見。李建成有些驚訝,連忙讓兩人暫離,他則起身相迎。

封倫,字德彝,原本是隋朝重臣,在隋朝時便與李淵關係匪淺,大唐立國後,封倫更是備受李淵的器重。且他與李建成的關係一向不錯。所以李建成雖貴為太子,但對這種老臣也要已禮相待,以期他能在李淵麵前多給自己美言兩句,故而親自出迎,以示優渥。

封德彝見李建成親自出迎,立刻上前拜見,李建成上前扶起他道:“孤這幾日正想念先生,先生果然就來了。”說著攜著他的手往裏麵走。

封德彝謙恭地跟著李建成進了殿內。兩人落座,宮女奉上香茶。李建成道:“先生此來可有何見教?”

封德彝笑道:“臣適才剛伴陛下回宮,正要回家,隻因剛剛才吃了飯,覺得有些口渴,正巧路過東宮,特意來討盞茶吃,哪裏有什麽見教?”

李建成知道,封德彝從皇宮回家絕不可能路過東宮,更不可能隻為了討盞茶吃便貿貿然來拜會李建成。那麽,封德彝這句話裏陛下回宮和剛剛才吃飯是封德彝想要說的重點,也是封德彝刻意想讓李建成順下去的話茬。

“哦?”李建成立刻明白了封德彝的意圖,臉上露出驚訝地表情,道:“孤聽說陛下今日小朝結束之後便微服帶著先生等親近重臣離宮去了,卻不知父皇與先生去了哪裏?現在等申時末了,怎麽到這個時辰才吃飯?”

封德彝品了口香茶,讚了一聲“好茶”,然後似乎漫不經心地道:“陛下帶著臣等去了都亭驛,去看那些郎中考核什麽外傷急救之法。殿下,您別說,那個叫李潛的小夥子,果然有些本領。”

李建成聽了皺眉略一思忖,道:“李潛這個名字孤好像聽說過。”

封德彝微微一笑,道:“就是那個挾持了齊王的……”說到這,封德彝便住口了。

“哦。”李建成恍然大悟,道:“沒錯。怪不得這名字孤聽著耳熟呢。隻是,這外傷急救之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還請先生為孤解惑。”

封德彝當下便將看到的情形繪聲繪色地向李建成說了一遍,末了道:“臣起初也異常納悶,不過看完這次考核,臣忽然發現,李潛這小夥子是個人才,他所創造的外傷急救之法乃是我大唐將士的救命法寶啊。更難得的是他不藏私,不居功,向陛下建言,要將此法傳授給所有的隨軍郎中,為我大唐將士造福。此舉不啻於一場大勝之軍功啊。”

李建成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暗忖,如此人才為何我沒能早一步發現?若是我首先舉薦給父皇,那豈不壓了李世民一頭?可惜啊,可惜。

封德彝見火候差不多了,又道:“陛下對李潛甚是欣賞,當場封他為武威縣男。”

“什麽?武威縣男?”李建成更是驚訝,“那李潛原來是何官職?”

封德彝略一思忖道:“此前好像是柴駙馬麾下的校尉,因挾持齊王被陛下免職,現在乃是柴駙馬麾下的親兵。”

李建成歎道:“從親兵直接封武威男,孤還是頭一遭聽說。更讓孤不解的是天下那麽大,為何陛下偏偏封他個武威男?這不是明擺著讓四郎(李元吉)難堪嗎?”

封德彝故作一愣,驚詫地道:“哎呀,殿下說的是啊。”

李淵在太原起兵時,曾封三個兒子為郡公,李建成為隴西郡公,李世民為敦煌郡公,李元吉為姑臧郡公。這姑臧與武威乃是同一地方。李潛此前剛剛挾持了李元吉,現在又封了武威縣男,奪了李元吉的老封地。若是李元吉知道了,心裏會怎麽想?不過,眼下李建成卻無心考慮李元吉怎麽想,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李淵為什麽這麽做?以此顯示他對李潛的青睞?還是刻意借此警告李元吉?李建成想了半天也沒想不明白。

封德彝看了正在皺眉苦思的李建成一眼,道:“時辰不早,臣也該告退了。”說著起身向李建成拱拱手,便要離去。

李建成醒悟過來,連忙站起來道:“先生留步。”

封德彝停住腳步回身道:“太子殿下還有何事?”

李建成上前道:“先生,此事端的蹊蹺,還請先生為孤指點迷津。”

封德彝搖頭道:“陛下行事豈是臣所能猜度的?不過,眼下臣以為無論怎樣,李潛還在柴駙馬麾下,總好過被別人拉攏了去。”

李建成恍然,道:“孤明白了。四郎那邊孤自會叮囑。先生,若有機會還請先生替孤引薦引薦。”

封德彝微笑著點點頭,道:“臣定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