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新嫩小荷初出水 第二四零章 奪命連環計(三)

血緣關係是宗法社會的基礎,從古到今,無數聖賢所製定的禮法,都無一例外的以血緣關係為基礎。對普通人來說,血緣關係代表著親情和友愛,能夠讓他們這個充滿了危險的社會裏獲得多生存機會。但權貴之家,血緣關係卻不完全是這樣。雖然權貴之家的血緣關係有時也代表著親密、親近和信任的一麵,但多時候卻代表了威脅,容易成為置人於死地的重要因素。

帝王之家是權貴之家的代表,權貴之家存的惡劣現象帝王之家當然也會存,而且還會直接醜陋。翻看史冊,幾乎每一頁上都寫有帝王之家生的弑父殺子,兄弟相殘等一係列背德事件。就連一代明君李世民都無法避免的要弑兄殺弟,才能登上五至尊之位。

李世民既然為了皇位能殺掉兄弟,那父親他心的地位又能重到哪裏去?李淵真的能夠影響李世民的決斷嗎?若是不能,反而激了李世民心潛藏已久的厭惡,那李淵這個已是風燭殘年的老人接下來的日子將會怎樣?

麥紫瀾不敢想象。她心裏,李淵隻是一個疼她的幹爹,與皇帝、太上皇的身份並無太大聯係。她對李淵也隻有女兒對父親的孝順,即便李淵還皇位上時,麥紫瀾也並未想過要通過長李淵的身份來達到什麽目的。如果不是牽掛李潛的安危,麥紫瀾絕對不會硬闖太安宮來打擾這位老人的清淨。

看到麥紫瀾停門口好一會,張婕妤詫異地道:“乖女兒,怎麽了?你怎麽不進去。”

麥紫瀾的眼眶裏慢慢升起了霧氣,眼圈也開始紅。張婕妤道:“有什麽委屈就向太上皇說說。太上皇那麽疼你,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麥紫瀾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跪倒,向著李淵恭敬地三叩,而後起身一言不轉身向外走。

張婕妤看的一頭霧水,連忙追出去道:“乖女兒,你怎麽走了?”

麥紫瀾停下腳步道:“這事還是不要麻煩太上皇了。”

“那你還有其他辦法嗎?”

麥紫瀾黯然地搖了搖頭,道:“沒有。”

張婕妤一愣,道:“那你為何不求太上皇呢?”

麥紫瀾望了一眼椒房的李淵,道:“身為兒女應該孝順父母讓父母寬心,怎能給父母添心事?”

“那你下一步怎麽辦?”

麥紫瀾歎了一聲,道:“我想好了。回去我就遣散家仆散了家財,帶著兒子去大理寺陪我夫君一塊坐牢。若我夫君真沒了活路,我們孤兒寡母的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跟兒子便為他殉葬,黃泉路上也好一家團聚。”

張婕妤看到麥紫瀾神色肅穆,不是開玩笑,遂歎了一聲,道:“你這是何苦?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你兒子著想?小麥粒還小,你怎麽能忍心?”

麥紫瀾道:“到現我都不知道夫君因為什麽而入獄。若說是貪墨,那簡直是笑話。我家雖然算不上豪富,但也不缺錢,夫君不是貪財之徒,這些年來他別說貪墨朝廷的錢財了,反而變著法子為朝廷生財。這些可不是我隨便說的,朝官員皆有目共睹。以前朝廷每年要向各地驛館撥付費用累計達上萬貫,自從開了民郵,客舍向商旅開放之後,朝廷每年撥付的費用不到五十萬貫,僅這一項就給朝廷節省了五十多萬貫。”

“還有這個錢莊。夫君為了開辦錢莊得罪了那麽多人,差點連命都送掉,可夫君還是堅持要開辦錢莊。這都是因為夫君要兌現對陛下的承諾,為大唐謀世基業。我懷疑這次夫君被關入大理寺監牢就是有人不想讓他開錢莊!”麥紫瀾斬釘截鐵地道。

張婕妤神色變得有些尷尬,道:“乖女兒,這些可都是沒憑據的事,你跟我說說就算了,可千萬別向別人亂講。”

麥紫瀾詫異地望著張婕妤道:“太上婕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張婕妤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連忙嬌笑一聲道:“哎呀,我一天到晚太安宮呆著,連宮門都不出,哪裏能知道宮外生的事?”

“不一定。”麥紫瀾一臉不相信地道:“剛才你讓人攔住我,肯定是有人走了你的門路,你才這樣做的。以你的性格若不問清楚了,怎麽會幫他的忙?”

張婕妤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道:“沒錯。是有人請我幫忙攔住你不想讓你見到太上皇。不過,那人並不是你所以為的那些人,而是……”張婕妤說到這立刻緊閉上嘴不再說下去。

麥紫瀾感覺納悶,以張婕妤略顯大大咧咧地直性子,她不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心裏是不會舒服的,為何這次卻閉嘴不說了?麥紫瀾追問道:“太上婕妤,為什麽不說了?是不是怕找那人麻煩?還是怕我對別人說是你告訴我的,別人會來找你麻煩?”

張婕妤臉色益難堪,擺了擺手道:“你別問了。時候不早你還是趕緊回家再想想其他辦法。”

“當了眼下這個境地我還能有什麽辦法可想?”麥紫瀾擺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道:“事已至此,我能做的也隻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讓我夫君別成了糊塗鬼這一件事而已。太上婕妤,難道你要我連這後的心願也無法實現嗎?”

張婕妤搖頭道:“乖女兒,這事我真幫不上你什麽。你若能體諒我,趕緊回去。你若再逼我,可別怪我翻臉了。”

麥紫瀾道:“太上婕妤,就請你看著這些年我心力孝敬你的份上……”

張婕妤忽然板起臉來,道:“李夫人,本宮以太上婕妤的身份請你馬上離開太安宮。來了!”

遠處的內侍、宮女聽到張婕妤的聲音立刻小跑著過來,躬身道:“奴婢,太上婕妤有何吩咐?”

“送李夫人離開太安宮。”

“諾。”兩名太監和兩名宮女站到了麥紫瀾身邊,齊聲道:“李夫人請您離開太安宮,莫要讓奴婢們為難。”

麥紫瀾目光森然地盯著張介意,冷笑道:“張婕妤,我一向敬重你,這些年也沒虧待你。現你這樣對我,就別怪我不講情麵了。你是太上皇乎的人,動了你太上皇會傷心的,所以我不會動你。不過,宮外你還有親人?他們……”

“你敢!”張婕妤厲聲道:“麥紫瀾!你自己想找死去就是了,為什麽還要拉著不相幹的人?我的親人哪裏得罪你了?你為什麽要動他們?”

麥紫瀾道:“為什麽?為告訴你為什麽!因為這世道根本沒什麽道理可講!我還滿肚子的為什麽想問呢。我夫君為什麽被無緣無故就抓進了大理寺?為什麽我去找陛下詢問個緣故,卻被人攔宮外不能進去?你說這還有天理嗎?既然連天理都沒了,那我還給你講什麽道理?”

張婕妤一怔,望著麥紫瀾道:“你瘋了?!”

“沒錯!我就是瘋了!”麥紫瀾神色猙獰地道:“如果我夫君有什麽意外,我一定會讓彈劾他的禦史陪葬!不僅是那個禦史,還有幕後主使他的人以及幕後主使人的主使人,我要讓他們都得死!”

“你真是瘋了。”

麥紫瀾悲憤地道:“這還不是被逼的嗎?自古以來無論犯了什麽罪,都要有個罪名,要按照罪名根據法律來進行處罰。大唐自詡以法治國,將我夫君抓進大理寺的監牢卻不說他犯下了什麽罪名。這算什麽?哪怕他就是犯下了十惡不赦之罪,也得有罪名?”

張婕妤登時啞口無言,這讓麥紫瀾懷疑她清楚事情的內幕。麥紫瀾一把抓住張婕妤的手到:“太上婕妤,你知道是不是?你告訴我好不好?隻要你告訴我,我現就立刻太安宮,今後也絕不對任何人說出是你告訴我的,如何?”

張婕妤歎了一聲。

麥紫瀾立刻又道:“太上婕妤,我知道你手頭緊。我給你一萬貫,不,十萬貫,你告訴我好不好?”

聽到十萬貫張婕妤忍不住動心了。麥紫瀾充滿期盼的目光,她思忖了片刻,低聲道:“其實這事,說起來……”

“咳,咳……”正張婕妤打算要說,麥紫瀾豎起耳朵仔細聽時,椒房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張婕妤聽到咳嗽聲立刻嚇的閉上了嘴,轉身快步跑進椒房,蹲座榻邊輕輕拍著李淵的後背柔聲道:“太上皇,好些了嗎?”

李淵咳嗽了幾聲,從袖子裏摸出一方絲帕,擦了擦嘴角道:“好多了。剛才生了什麽事,這麽大動靜?”

張婕妤轉頭瞥了一眼麥紫瀾道:“沒什麽,麥家小娘子看你來了,見你睡的正香便沒叫你。剛才妾身正與她聊天。”

“聊的什麽那麽激動?”李淵瞥了一樣張婕妤,然後向麥紫瀾招了招手,道:“乖女兒,站那裏幹什麽,怪冷的。”

麥紫瀾心一暖,忍不住鼻腔酸楚,幾步跑過來撲李淵膝下泣道:“幹爹……”

李淵撫著麥紫瀾的腦袋道:“乖女兒,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

麥紫瀾眼淚汪汪地望著李淵道:“幹爹,不是有人欺負女兒,是女兒沒法活了。今天一大早,女兒就得到消息,說陛下把女兒的夫君抓到了大理寺監牢。女兒想去宮裏問問到底是什麽原因抓他,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女兒就不明白了,既然是有人彈劾李潛為什麽不讓他自辯就直接抓到大理寺?他到底犯了什麽罪,連罪名都不告訴?”

李淵道:“他犯了罪是他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麥紫瀾一愣,道:“幹爹這樣說女兒就不樂意聽了。俗話說夫妻本是一體,若李潛出了什麽意外,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麽活?再說了,到現李潛連罪名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個月他得罪了那些個世家門閥,他們報複李潛也未可知。若真是如此,那些人豈會放過我們孤兒寡母?”

李淵望著麥紫瀾歎了一聲,道:“我剛才說了他犯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好好考慮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麥紫瀾心生不好的預感,道:“幹爹,你知道李潛犯的什麽罪,是不是?”

李淵麥紫瀾期盼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事我的確知道,因為昨晚皇上來我這對我說了此事。”

麥紫瀾立刻抓住李淵的手道:“幹爹,陛下到底對您說了什麽?”

李淵道:“昨日皇上告訴我,的確有禦史彈劾李潛與江湖匪類勾結。不過,這事並不是抓李潛的根本原因。抓李潛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有人指證,李潛乃是曾經自立為西梁皇帝的李軌之子!”

麥紫瀾的心頓時墜入冰窟,事情果然還是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