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武士鑊
李潛剛來到家門口就看到麥紫瀾正站遠處與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說話,看她兩人的神情應該是非常熟悉。李潛不禁納悶,這婦人是誰啊?麥紫瀾怎麽會和她聊的那麽熱絡?沒聽她說最近有親戚要來啊。
麥紫瀾聽到馬蹄聲轉頭一望便看到了李潛。她抬手向李潛招了招手。李潛下了馬將馬韁交給莊小虎,快步來到麥紫瀾麵前。
“夫君,這位乃是利州都督、武國公的夫人楊氏。”
武國公?李潛一愣立刻想起一個人來。若他估計的不差麥紫瀾所說的武國公應該就是武士鑊武士鑊出身低微不過很有才幹,年輕時通過自己的努力發財致富,後來在並州做木材生意認識了李淵(李淵曾負責督造晉陽宮),從此投靠了李淵,成為李淵的心腹,為李淵打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被封為應國公。當年有人告發李孝恭謀反,李淵詔李孝恭回長安,當時李孝恭麾下的兵馬還在江南,為了穩定江南局勢李淵就派了武士鑊到江南坐鎮節製十數萬大軍。由此可見李淵對武士鑊的器重。而武士鑊果然也不負李淵的期望,到了江南很快就穩定了局勢。
武士鑊不僅得到了李淵的賞識,李世民對他也非常器重。義安郡王李孝常作亂被緝拿後,利州都督一職空缺。由於李孝常在利州經營多年,雖然緝拿了李孝常但利州還有很多他的餘黨在上躥下跳不斷作亂,李世民要盡快穩定利州的局勢,他第一個想起來的人選便是武士鑊。早在五天前李潛就知道了武士鑊任利州都督,掌管利、隆、始,靜、西、龍等六州諸軍事的消息。
隻是此前他與武士鑊一直沒有任何交往,更不知道原來武士鑊竟然和自己是鄰居於是李潛連忙衝楊氏拱手道:“在下早就聽聞武國公大名隻是一直無緣得見。更不曾想武國公竟然與在下比鄰而居。失禮之處還請夫人海涵。”
楊氏向李潛福了一福,“奴家多次聽阿郎說過李郎中的大名。阿郎說李郎中乃是一員難得的勇將,有李郎中這樣的勇將乃是大唐百姓之福。”
李潛謙虛幾句。兩人聊了一會,李潛看到不遠處的大門裏忽然跑來兩個女孩。頭前的一個約摸五六歲左右,後麵跟著的那個隻有三歲多。那個小的一邊在後麵跑一邊奶聲奶氣地叫道:“姊姊等等我。”
頭前的女孩停下回頭咯咯笑著,“阿約,你追不上我哦。娘就在前麵,你要輸了哦。”
後麵的女孩雖然很累不過卻沒有停下來哭鬧反而邁開短腿繼續追。
頭前的女孩笑的更開心了,立刻轉頭跑到楊氏身邊拉著楊氏的衣袖,嘻嘻笑著叫了聲“娘”。李潛看到這女孩雖然隻有五六歲大但相貌極為清麗是個美人胚子,長大後肯定能出落成個大美人。
後麵的女孩跑到楊氏麵前累的直喘氣。李潛看到那女孩臉龐胖乎乎的,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又大又亮,非常惹人喜愛。
李潛心中一動,“武夫人,這兩位小娘子是?”
楊氏慈愛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衝李潛歉然道:“讓李郎中見笑了。這兩個是奴家的女兒。”
李潛點點頭然後望著小女孩笑容可掬地道:“你叫什麽名字?”
聽到陌生人詢問阿約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用烏溜溜地大眼睛望著李潛脆生生地道:“我叫阿約,她是我姊姊阿葉。我把我們的名字告訴你了,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楊氏嗬斥道:“阿約不得無禮。”
李潛笑道:“武夫人不要責怪她。她做的很對,在下應該告訴她在下的名字。”說著李潛望著阿約道:“我叫李潛。我家中有個比你小一點的小dd,你想不想和他玩?”
阿約聽到有人和她玩立刻很興奮,連連點頭,“你說的是小麥粒吧?阿約也想找他去玩。在家裏姊姊都不陪我玩,妹妹太小還不會跑沒法陪阿約玩。”
麥紫瀾上前笑道:“阿約,我帶你去找小麥粒好不好?”
“好。”阿約上前拉住了麥紫瀾伸過來的手。
麥紫瀾領著阿約對楊氏道:“武夫人,若是方便我帶阿約到家中玩會,可以嗎?”
“怎麽好意思麻煩你們。”
“娘,阿約會很乖的。”阿約可憐巴巴的望著楊氏道。
“不麻煩。”麥紫瀾道:“小麥粒也很想阿約和一起玩。”
楊氏點點頭,“奴家得回去照看阿杏,阿約就給你們添麻煩了。”
楊氏辭別兩人帶著阿葉回去。麥紫瀾領著阿約說說笑笑在頭前走,而李潛目光極為複雜地望著阿約小小的身影。
在李潛前世的記憶中,武士鑊此人在曆史上並不出名,跟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李靖、李績這些牛人根本沒法比,甚至連秦瓊、尉遲敬德等人的知名度也比他高的多,真正出名的是他的女兒,當過女皇的武則天若曆史發展趨勢不變的話,到李潛老年便是武則天當政稱帝的時代。李潛身為朝廷官員不可避免的要與武則天打交道,說的更透徹些就是李潛一家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武則天手裏。
武則天的問題李潛也曾多次思索過。在他心裏從來不希望大唐日後出現一個女皇,更不希望大唐因為李、武兩家的鬥爭虛耗國力。他也曾想趁武則天現在還是個小孩子直接搞個失蹤什麽的把這個問題簡單化處理掉。可問題是李潛深知曆史發展趨勢的必然性與偶然性的辯證關係。
武則天之所以會當女皇除了她才幹過人之外,還因為她是李治的皇後,而且得到了朝廷中下層官員的普遍擁戴,沒有這個條件她根本不可能稱帝。李治之所以選擇武則天當皇後是因為他登基之初朝堂被長孫無忌等貞觀老臣把持著他身不由己,甚至他想保吳王李恪的性命都不行。因此李治為了掌握朝政不當傀儡皇帝,才會尋求武則天的幫助來扳倒長孫無忌。
所以簡單化處理掉武則天並不是解決問題最好辦法。因為即便沒有了武則天,李治還是需要一個政治手腕高明的女人來幫他除掉長孫無忌。也就是說沒有了武則天有可能會出現一個張則天、王則天、蕭則天。若換成她們還不知道會將大唐折騰成什麽樣子了呢。退一步說,即便沒了武則天,李治在後宮確實找不到政治幫手,可隻要長孫無忌一天把持著大權,李治就一天不死心。他肯定還會在宮外尋找幫手,政治鬥爭依然無法避免。最後的結局無非兩種,一種長孫無忌勝了,李治終其一生都隻是個傀儡,可大唐落到長孫無忌家族手裏就一定比落到武則天手裏好嗎?
未必長孫無忌因李世民和長孫皇後的關係對大唐的忠心沒多大問題,哪怕他獨攬朝政也未必會想謀朝篡位。可他的兒子們呢?他的兒子難道不想當第二個司馬昭?若到了那一步大唐肯定會陷入內亂。這顯然不是李潛想要的結果。日後即位的皇帝要想奪回大權隻能依靠身邊的宦官。如此一來大唐就走上東漢外戚、宦官爭鬥不休的局麵。這更不是李潛想看到的。
想到這李潛暗暗歎息一聲,算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等到時候再說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與武家搞好關係,無論日後阿約會不會成為女皇都沒壞處。
李潛來到門口剛要抬腿進門,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李潛轉頭一看,楊氏領著大女兒阿葉正站在武家門口,她們身邊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二十七八歲橫眉立目的男子和一個十七八歲同樣橫眉立目的少年。
李潛聽到那男子用破鑼般的聲音衝楊氏吼,“全家人都忙的不可開交,那個小丫頭片子還又哭又鬧的添亂,而卻你不管不顧在大街上和野漢子聊天說笑真是個賤女人”
那少年在旁幫腔,“就是,就是。早就聽說以前父親不在你就四處亂逛整天不著家偷偷私會野漢子。沒想到你現在竟然膽大包天,父親在家你都敢在大街上私會野漢子真是不知廉恥”
楊氏急了,“你們怎麽能胡說八道呢?我什麽時候私會野男人了?不錯,你們父親不在家時我是出去串了幾次門,可我為什麽出去?還不是你們兩個的媳婦從來就沒給過我們母女好臉色整天對我們母女惡語相加?我怕你父親難做,這些我都忍了。可沒想到你們回來竟然聽信她們的一麵之詞,變本加厲的誣蔑我。我怎麽說也是你們父親的妻子,我不求你們尊敬我……”
“閉嘴你這個賤人,還讓我們尊重你,我們憑什麽尊重你?就憑你整天招蜂引蝶勾引野漢子?”
“元慶,你怎麽血口噴人?”
李潛聽到楊氏叫那人為元慶立刻猜出他是武士鑊的長子武元慶,另外那個少年應該就是武元爽了。
“喲,喲,你還有臉說我血口噴人?你自己做了什麽事你心裏不清楚?父親都六十多了怎麽可能再有孩子?這三個死丫頭片子分明是你與野漢子生下的孽種”武元慶麵目猙獰瞪著楊氏吼道。
阿葉被武元慶的樣子嚇的哇哇直哭。楊氏趕緊轉身去哄阿葉。武元爽趁著楊氏來不及還嘴的功夫恥笑道:“怎麽沒話可說了吧?你那野漢子不是還沒走遠,叫他來為你撐腰啊,他要敢來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本來李潛看到武元慶和武元爽欺淩楊氏並沒打算橫插一腳為楊氏出頭。因為這是他們的家事,李潛若出頭會被別人誤會。隻是武氏兄弟指桑罵槐含血噴人,言語中句句都說他是與楊氏有染的野漢子,這如何能讓李潛心不生怒火?況且,若李潛不出聲武氏兄弟肯定會認為他做賊心虛變本加厲宣揚此事,那李潛就更說不清了。
於是李潛轉身走過去。武氏兄弟看到李潛過來皆愣了片刻。李潛上前拱手道:“兩位想必是武國公的公子了?”
武元慶點點頭,“正是。”
“兩位既然是武國公的公子想必應是明事理的人,卻不知為何向在下身上潑髒水?”
武元慶聽了冷笑道:“我們兄弟在罵那個野漢子何曾向你身上潑過髒水?”
“適才你們辱罵武夫人,說她剛才在大街上與野漢子私會。不巧的是,剛才與武夫人在街上說話的正是在下。”
武元爽撇撇嘴,“我隻聽說過有撿錢的有撿東西的,還從未聽說有撿罵的。我們罵的是與這賤人私會的野漢子,你若不心虛為何搭茬?”
李潛聽了忽然笑了,“在下倒不是心虛。隻是聽到兩隻惡狗亂吠吵的在下心情不爽而已。”
“你……”武元爽勃然大怒擄起袖子就要衝向李潛。武元慶立刻一把拉住他,然後瞪著李潛喝道:“你既然知道這是應國公府就應該明白,憑你剛才侮辱我們的這句話我們打斷你的腿都是應該的。”
李潛一笑,“你說的沒錯。不過,在下要提醒你,憑你兄弟兩人剛才指桑罵槐向在下身上潑髒水的行徑,在下打斷你們的四條腿也是應該的。”
楊氏急忙勸道:“李郎中莫要生氣,他們不是故意的,這些年他們都在外地,剛剛跟他們的父親回長安來沒聽說過您的威名。奴家替他們向您道歉,您看在奴家的薄麵上就饒了他們吧。”
“哼,哼,”武元慶忽然目光陰冷地望著楊氏,“怎麽?怕你的野漢子吃苦頭了?還替我們向他道歉,我呸他不過是個小小的郎中,有什麽威名?”
李潛沉聲道:“武夫人,你替別人著想別人卻不領情,你這是何苦?”
楊氏歎息一聲退了兩步不再言語。
李潛望著武元慶和武元爽,“你們兩人這樣做有意思嗎?縱然你們嫌棄武夫人,可她畢竟是你們父親的妻子,汙蔑她偷野漢子難道武國公的臉上就有光了?你們這樣做把武國公的臉麵都給丟光了”
“閉嘴哪來的野種在這說三道四,我們武家的事輪不到你插嘴”武元慶氣急敗壞地喝道。
李潛眼光一寒,“你說什麽?”
“你個野種……”
武元慶的話音未落,李潛剛要上去狠狠抽他兩個大耳光,卻瞥見一人忽然從門裏匆匆跑來,李潛立刻停下動作。
從裏麵跑來的那人年約六十出頭,身材高瘦須發灰白,雖然年紀一大把不過速度並不慢,武元慶的下半句還未說出口那人已經衝到了武元慶身邊一巴掌抽在武元慶臉上,將他的下半句打回去,緊接著一腳將武元慶踹了個滾地葫蘆。
武元慶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剛要破口大罵看到來人卻立刻漲紅了臉生生將罵聲憋回去,垂下頭不敢造次。武元爽看到武元慶被打,轉頭看了一眼打他的人,頓時象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他悄悄後退一步垂著頭不敢言語。
那人打完了武元慶,垂下袖子走下台階衝李潛拱手道:“鄙人武士鑊見過閣下。”
一聽他就是武士鑊,李潛趕緊還禮,“在下李潛,見過國公。”
聽到李潛的名字武士鑊愣了一下,隨即拱手道:“武某教子不嚴,出言無狀得罪了閣下,還請閣下海涵。
“國公客氣。剛才的事李某也有不當之處,還請國公多擔待。”
武士鑊點點頭,“今日之事錯在武某,改日武某定登門道歉。”
“不敢,不敢。此事都是誤會,不如就此揭過。國公的大名如雷貫耳,李某早就想拜訪國公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更不知國公竟然與李某比鄰而居,今日能結識國公乃是李某的榮幸,改日李某再來拜訪國公。”
“李郎中若肯登門,武某榮幸之至。”
李潛與武士鑊客套幾句,定下次日李潛攜夫人登門拜訪之事然後客客氣氣的與武士鑊辭別。
等李潛走了,武士鑊來到武元慶麵前抬起手“啪啪”抽武元慶兩個大耳光,將武元慶抽的暈頭轉向眼冒金星。他好容易清醒過來,望著武士鑊委屈地道:“父親,您為何還要打孩兒?”
武士鑊冷哼一聲,“打你?打你都是輕的。你這個隻知道惹禍招災的逆子若非為父來的及時隻怕你這兩條腿都被人打斷了。”
武元慶聽出武士鑊所說的乃是剛才與李潛衝突一事,頓時心生不服梗著脖子道:“他敢他不過是個小小的郎中,父親乃是堂堂國公又是利州都督,他一個小郎中敢得罪父親?笑話,別說父親了,就是孩兒都能置他於死地”
“啪”又是一個巴掌抽過去,將武元慶抽了原地轉了三圈才停住。
武元慶看到武士鑊須發皆張麵色赤紅已到了暴怒的邊緣。他立刻萎縮起來低聲道:“父親不要生氣,孩兒知錯了,父親莫要氣壞了身子。”
楊氏上前道:“元慶他知道錯了,老爺消消氣別氣壞了。”
武士鑊壓下心中的怒火,“逆子若非為父來的及時,隻怕你性命不保哼我看武家早晚要敗在你這逆子手裏”說罷武士鑊冷哼一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