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梁嬌接過日記本。
等出了醫院,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懊惱不已。
這是“楊小樂”的私人物品,她拿來做什麽?更何況,真正的楊小樂早就不在了。
梁嬌轉身想還回去,走得太急,一個沒拿穩,本就泛黃脆弱的日記本頓時散架,紙張飄了一地,一張破舊照片搖搖晃晃跌落在她腳邊。
她蹙眉撿起,照片的內容頓時印入眼中。
是十七歲的她。
跟在薄文硯身後,像一個跟屁蟲。
照片是偷拍的,角度刁鑽。
梁嬌愣怔了許久,才回過神,將地上散亂的紙張一張一張撿起來。
每一張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標明了日期。
【今天看見梁姐了,她穿著洋娃娃一樣的裙子,真好看。我偷偷拿表哥的舊手機拍了一張她的照片,還去照相館托人洗了出來,我要好好收藏,希望有一天能親手交給她。】
【今天讀了好多書,駕照拿到手了,還認識了一個好朋友,他叫劉三。他說自己剛娶的老婆跑了,給他留下一個生病的女兒,真可憐。我有點想梁姐了,一年多沒見,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醫生說我有抑鬱症,我是生病了嗎?我隻是每天晚上會做夢而已,夢到小時候的事,還有梁姐。】
【好想回到貧民窟,那裏一直有梁姐。】
每撿起一張,梁嬌就能看到更多細節。
十七歲的楊小樂,一筆一筆記錄下自己的少年心事,直到六年前戛然而止。
梁嬌眼神複雜地看著,最後沉默地將日記本收好,撫平所有皺褶。
她仿佛一瞬間回到過去。
瘦巴巴的小男孩抓著她塞進去的饅頭,不吭聲狼吞虎咽。
梁嬌記不清被薄文硯從貧民窟帶走的那天,楊小樂到底在幹嘛。
似乎隻是和平常一樣,為了活下去拚命掙紮努力。
對於楊小樂來講,她沒有一天從他心底遠去。
依舊清晰、明亮。
如果不是今天突然來醫院,梁嬌不會知道這些,楊小樂也隻會活在她的記憶之中。
可現在——
“……真的,值得嗎?”
梁嬌沒忍住呢喃。
好吧,她得承認,她再怎麽不記得楊小樂,在看到這些真摯的暗戀日記時,一瞬間,真切動容過。
她……做不到完全無動於衷。
梁嬌抑製住酸酸的淚意,長歎口氣。
和楊小樂最後的關聯,應該隻有病房裏那個自閉症小女孩。
梁嬌沉默許久,到底下定決心,轉身回到醫院,仔細詢問了有關劉小寶的病情和醫療費。
許是震驚這個年代還能有朋友做到如此地步,醫生秉著一絲敬意,說得十分仔細。
甚至還和院長申請減免部分費用。
從醫院出來,梁嬌看著手機上八十萬的賬單,再度陷入迷茫。
之前給品牌方代言小眾飲料,拿到手三十萬代言費,但中間為了添置家具,還有化妝品等等日常支出,目前隻剩下十幾萬。
填補上小寶這段時間在醫院的超支費用後,已經所剩無幾。
八十萬是手術費,醫生建議,最好一周內交齊,這樣能盡快安排手術。
梁嬌第一時間想到和馮昭熙,但想到他近來的麻煩,又泄氣了。
至於閔姐、吳哥……
他們不可能一時間拿出這麽多錢。
思來想去,竟隻有薄文硯這條路可走。
梁嬌回公寓把楊小樂的日記放好,深吸口氣,硬著頭皮打通某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薄文硯?”
另一頭,薄氏集團總裁辦公室,薄文硯看著私人手機一亮,挑了挑眉,心情頗好。
“有事?”
懶洋洋的語調聽著就欠扁。
梁嬌心裏萬分不想再和他扯上什麽關係,可想到小寶的手術,隻能盡力好言好語了:
“薄少,抱歉,打擾您了。您現在忙不忙?我有個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薄文硯在電話那頭散漫中帶著惡劣:
“梁小姐後悔了?總不能是還想搭上我這個金主吧?咱們梁小姐可最愛自由了。”
一通明晃晃的嘲諷讓梁嬌無語極了,她翻了個白眼,打算直說:
“薄少,我想和你借八十萬。等我發工資了,一定立馬還給你!隻要薄少答應,我現在就簽一張借條,加利息都行,絕不反悔!”
“要八十萬做什麽?包情人?”
“您想多了!我是有正事!”
“哦。”
薄文硯語氣明顯舒緩,但還是想也不想拒絕:
“沒錢,不借。”
說罷,就想掛了電話。
梁嬌急了,慌忙叫住:
“你一個上市公司的總裁,怎麽可能沒錢!薄文硯,我真的是有要緊的事,不能耽誤!等周導結了出場費,我一定立馬還你!”
見她著急,不得不依賴他,薄文硯心情更好了,沉吟片刻: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今晚來家裏,我們當麵說借錢的事。”
梁嬌被男人氣到:
“薄文硯你……”
通話已經掛斷,梁嬌憤憤將手機收了起來。
要不是銀行貸款需要走好幾天程序,她也不至於去找那個狗男人!
梁嬌無奈,打電話和馮昭熙請了兩天假,又去請了個護工在醫院照顧劉小寶,才鬆口氣地草草吃頓飯。
到薄家時,天色已黑。
薄文硯坐在沙發上,交疊雙腿,一副霸道總裁的款。
梁嬌保持距離,沒有走得太近,蹙眉:
“薄少考慮得如何了?”
見她避嫌似的離那麽遠,薄文硯不悅:
“坐過來。”
梁嬌忍著脾氣,小學生似的端坐到他旁邊,壓抑不爽:
“薄文硯,八十萬你到底借不借?如果不想借,我可以去找別人。”
“別人?”薄文硯嗤笑。
他轉身捏住她的下巴,眯著一雙危險的眼,冷聲:
“你想找馮昭熙?還是江安?又或者周峰……梁嬌,你是我的,你隻能找我。”
在得知他和沈馨媛沒有訂婚時,梁嬌確實有過瞬間開心,但不代表她想重蹈覆轍。
她麵無表情:
“看來薄少不想借,那就算了。”
梁嬌作勢要走,卻被薄文硯一把拉住,倒在他懷裏。
滾燙的低溫傳遞,男人貼著她耳廓,語調意味不明:
“梁小姐急什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