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半個身體 第九章 怨靈

宗蒿群早在兩年前的車禍中就已經死了。

他並不是下身癱瘓,而是……他隻剩下了半個身體而已。

在唐海祥的磁帶裏麵,提到的“兩個活人”,就是指在蒿群身邊的深槐和蒿霖。而黎英聽到的那如同是什麽在滾動的聲音,是推動輪椅的聲音。

兩年前,蒿霖帶著蒿群,到E市著名的風景區,普漣山上旅遊。同時,那一天,黑色大地樂隊成功舉行了一次公開演出,有許多媒體都紛紛前來采訪,盛況空前,這也是這個樂隊邁出的第一步。

悲劇,就是這兩條平行線相交的那一刻開始的……

“你開……開什麽玩笑?約翰,我弟弟不是人?”

“當然了……你必須離開他,否則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蒿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蒿群明明就活得好好的,約翰怎麽會說出那麽奇怪的話來?

那個孩子,一直都很乖巧懂事,雖然剛出車禍的那段日子有些自暴自棄,但是他始終……

車禍?

蒿霖的記憶一瞬間被拉回了兩年以前的那個日子。

那一天,是蒿霖的博士論文被徹底重視,她針對諸多城市出現的超自然現象的研究分析,相當透徹,並且從精神和心理上給予了人們所可以信服的答案,當中也列有不少證明。而且她對於靈異的說法沒有完全否認。

所以,她帶著蒿群,到普漣山上去慶祝。本來,是打算在山上露營個兩三天的時間的。蒿群當時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也很是興奮。雖然他年紀還很小,有些事情不太懂,但隻要姐姐感到高興,他也就會如同是自己的幸福一般。

開著向朋友借來的車子,就這樣,她帶著蒿群沿著山路前往露營的地點。普漣山的山腳下有著好幾條環形的公路,而且路也多數不平坦,車子一直很是顛簸。

蒿霖當時就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地心口發悶,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蒿群當時則興奮地擺弄著手上的遊戲機,表情很是專注。

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她戴上耳機,接通電話,問:“喂,請問是哪位?”

“這是宗蒿霖博士的手機吧?”

“嗯,請問你是……”

“您好!我是諾索蘭公司的開發部部長路深槐,可能有些冒昧……拜讀過您的論文,我非常欣賞你的見解,不知道能不能約時間見一個麵?我想代表我毛司,和您談談,因為我毛司很需要您這樣的人才。”

蒿霖記得諾索蘭公司豎內有名的民用科技開發公司,她是一個研究關於靈異和怪談現象的學宅在業務領域上應該沒有什麽涉及啊。

“路部長,你這樣……多少讓我有點突然……”

“啊,是我唐突了。不過我……”

“那好吧,明天,明天下午四點,我們約好見一個麵吧。”

目前的蒿霖還是在進行研究工作為主,想做一個自由職業宅目前美其名曰民俗學家,實際上是對靈異現象很感興趣。因為她的才能,也不用擔心資金的問題,自然會有人讚助,經濟上沒有什麽問題。

不過,她主要還是個性比較隨心所欲,不喜歡被束縛。

終於到達了普漣山山頂的時候,天空卻是灰蒙蒙的,而且人也不多。風席卷著地麵的落葉,周圍的氣氛,實在讓人有些不太舒服。

那一天……

蒿霖忽然從記憶中警醒過來,她此刻什麽也不想再去考慮,立即就朝門口衝去。而深槐則完全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抓起話筒就問:“喂?是約翰嗎?到底是怎麽回事?”

樂哲咬緊牙關遏製住自己想要抽煙的衝動。

他現在,一個人也聯係不上了。隻能獨自地坐在家中的地板上,苦惱地抓著頭,回想著剛才娛樂公司打來的電話。如果還不能夠盡早給他們回複,就會重新考慮和他們的建議。

兩年前,樂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出名的機會,本來,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但是,在普漣山上,一切都終結了。

他可以發誓,那天他絕對是滴酒未沾。盡管很興奮,但他還知道起碼的底線。其他人雖然都是盡情地烤肉、喝啤酒和狂歡,他則隻是抽煙而已。

盡興以後,大家才一起上車。隻有他一個人是絕對清醒的。

下山的過程中,興奮的大家還在一起回想著演出時的高漲氣氛,一起唱歌。本來,那天晚上該是他們的夢想啟航的日子。可是……

普漣山那該死的下坡路!

靠近山腳下方的環形公路,下坡傾斜得很厲害,幾乎和水平成45度角。下坡的時候,就算是踩下刹車,車子也停不下來。所以他盡可能地讓車子開得慢一些。

“那不是我的錯……我明明已經踩了刹車了……”

車子內響亮的歌聲,將那原本可以聽到的口哨聲掩蓋住了。第一個注意到口哨聲的人是黎英,隨即,一個幼小的身影出現在了車燈前麵。

那個時候……恰好正在下坡!

蒿霖那天晚上,和蒿群吵架了。

本來是很開心地搭好了,但是,蒿群卻是因為打遊戲通關很不順利,心情一直不好,沒事找事地不給蒿霖好臉色看。本來蒿霖盡量讓著他,可是他後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做什麽都嫌東嫌西的。

“姐姐……如果上次你幫我買那本攻略雜誌的話,我就肯定能通關了,都怪你不好!”

同樣的話,說一遍也就算了,可是他反反複複地強調,令蒿霖漸漸開始惱火起來。蒿群似乎看蒿霖一直忍讓他,越來越得寸進尺。其實他平時不是那麽不懂事的孩子,隻是太喜歡打遊戲了。蒿霖感覺他有些過分了,於是終於說了句重話:“別說了!你非要我發火嗎?”

蒿群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說:“我討厭你,姐姐!”

“好,你討厭我,那你也別吃東西了!”

“不吃就不吃!”

蒿群就這樣耍小孩子脾氣,離開了蒿霖,居然直直地朝山腳下走去。

那是蒿霖印象中,唯一一次蒿群如此蠻不講理。其實多數小孩都偶爾會有這種狀況出現,但是……蒿群那唯一的一次賭氣,卻換來的是慘痛的結局。

樂哲終於忍耐不住,從幹癟的煙盒裏拿出一根煙來。

打火機的火苗,足足打了三次才冒出來。

在火苗和煙嘴即將接觸的刹那,他的心髒不停地猛跳著,仿佛他不是在點煙,而是在引爆zha藥的導火索一般。

終於,當煙霧飄散出來的時候,那慘痛的回憶又展現在他麵前。

注意到口哨聲的黎英當時喊道:“那裏有個孩子在!”

他發誓,他可以發任何恐怖的毒誓,他在注意到那個站在路中間吹口哨的男孩時,是立即踩下了刹車的。但……那孩子居然正好就站在了下坡口。即使立即踩下刹車,車子也不會立刻停下來。而慣性的作用加上重力,孩子先是嚇得跌倒在地,隨即,輪胎就軋到了了他的腿上。

恰好那段坡麵居然很是平整,造成減小,那男孩的下半shen就這樣被死死卡在了輪胎和路麵中間!他幾乎叫喊,無法動彈,車子也停不住,就這樣……不斷地朝著下坡滑落下去!

車子內所有的人都驚恐地大叫,而樂哲一直死死地踩著刹車。

他的心,在當時已經幾乎被凍結了。

這段坡麵,有將近一百米的長度。當車子終於因為停下來的時候,大家立即走出車子去查看。

那孩子的嘴邊已經滿是鮮血,輪胎更是一股濃烈的血腥撲鼻而來。

他腹部以下的部位被死死地卡在輪胎,因為這孩子比較矮小,所以雙腿被輪胎徹底地壓住,骨頭絕對是被徹底壓斷了。

“你沒事吧……喂,喂!”

大家手忙腳亂地把他從輪胎抬了出來,他的整個下半shen,已經是血肉模糊了。他畢竟還隻是個九歲的孩子啊!

沒有多久,他就徹底停止了呼吸。

“樂哲……我,我們撞死人了,我們撞死人了!”最為慌張的就是劉之遠,他幾乎是抱頭痛哭失聲,而黎英則是一臉的呆滯。唐海祥還算冷靜,可眉頭也皺得很緊。仲健文看著臉色慘白的樂哲,用眼神詢問著他,該怎麽處理?

“健文……”樂哲咬了咬牙,終於下了決定。

“怎麽了?”

“後備箱裏……有個蛇皮袋對吧?裝一個這樣的小孩足夠了吧?”

“你……你打算做什麽?”

其他四人都很慌亂地看著他,漸漸猜測到他想做些什麽了。

“還有,我記得有帶備用輪胎。”

劉之遠頭一個反對道:“不行,我們得報警才行啊。難道要把屍體給埋了嗎?”

“報警?你開什麽玩笑!”樂哲指著在場每一個人,說:“想想吧,當初我們提出建立樂隊,放棄學業的時候,被多少人恥笑過?我們沒跟家裏要一分錢,出來闖蕩,看人臉色,在街頭和地鐵表演,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終於讓媒體注意到我們,可以讓我們黑色大地的名聲傳揚出去!你們知道如果報警意味著什麽嗎?現在的狗仔多精明啊,白的都能寫成黑的,到時候一見報,我們就全完了!別說夢想了,今後想抬起頭來做人都很難!”

他說的,是實話。

黑色大地的每一個成員,都是放棄了一切,來組建起這個樂隊的。在社會上討生活,有多麽艱辛,也都是心知肚明的。這個醜聞見諸報端後,即使最後他們沒有被追究責任,但是絕對會賠款,而且名聲也不可能不受影響。也沒有一家娛樂公司可能跟一個有汙點的樂隊,破壞其形象的。更何況,開車的……還是樂哲這個主唱,想要賴掉也不可能,因為其他四人全部喝了酒,沒人能替代他假冒司機!

思索了半天,最後所有人都答應了。不,與其說是答應,還不如說是默認了。

於是,大家都開始幫忙,換好輪胎,再將那孩子的屍體裝進了蛇皮袋裏麵,放入車尾箱。

根據旅遊手冊上介紹,普漣山西麵有兩座相隔的斷崖,由一條吊橋相連,的水流非常湍急,如果把屍體扔到去,恐怕就沒那麽容易找到。

到達斷崖邊的時候,每個人心裏都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這意味著犯罪啊!

劉之遠最後還是抱著反對的鞋說:“樂哲……算了吧,畢竟不是我們的錯,當時的情況下,實在是沒有辦法的。我們每個人都會幫你作證的,然後求警察幫我們保守秘密,不就可以了嗎?”

“警察或許可以保守秘密。那受害者家屬呢?”樂哲指著車尾箱說:“這孩子的父母,肯定會和我們打官司要求賠償,交通法我還是懂的,現在不是錢賠多少的問題,而是肯定會見報。現在這個社會,瞞得住的事情?我敢保證,那些記者肯定會不負責任地亂寫,到時候以訛傳訛,如何還原事情真相?沒有人會關心事實的真相,那些八卦的人,更喜歡看到的是醜聞!”

是的,他說的是事實。報警的話,就意味著他們今後樂隊生涯的斷送。如果他們已經是很出名的組合,那麽或許還有複出的可能。但他們還隻是名不見經傳的普通樂隊,今天是第一次接受媒體采訪。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就算我們報警,這個孩子也不可能複活。他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們也要生活啊!良心,社會公德,這些東西能用來過日子嗎?

答案是,不能。

就算今後背負著道德的十字架活下去,也比斷送夢想,失去生活的經濟來源要好。

沒有人能夠再反駁他的話了,因為,他們何嚐又不是那麽想呢?

組建樂隊,希望唱出名聲,能夠一起成功,是大家多年來的夢想。為了這夢想,大家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周圍的人都等著看他們的笑話,而黎英的父母則是放下狠話,絕對不會給他任何經濟支援。

大家什同扶持,把一塊錢掰成兩半用,拚命努力練習,才有了今天的。

樂哲打開車尾箱,將蛇皮袋拖了出來。接著,他走上了吊橋。

“別怪我……我也是沒辦法。如果有來生,你再投胎轉世為人吧……欠你的,我下輩子再還給你吧!”

接著,樂哲將蛇皮袋扔入了吊橋下飛馳的水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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