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荒原遼闊無邊,天空中三顆紅日灼灼有光,滾燙的熱意在荒原上蔓延開來,踏腳處一片鬆軟溫濕,像是陷入了沙礫中一般。一望無垠的黑土荒原上獸影寂寥,寧靜的午後找不到一絲妖獸的蹤跡。
虛日白形同走肉般行走在荒原之上,它的神色茫然而又木訥,身上的汗水滾滾而落,飄落在荒原鬆弛的黑土上,碎裂無形,一如它此刻絕望的心情。
什麽都沒了,一切都煙消雲散,領地、手下、行宮、一呼百應的日子通通都沒了,隻剩下不知何去何從的絕望。
虛日白並非是一個毫無心機的家夥,甚至可以說它的心機一點都不膚淺,遠非它的容貌這般容易讓人產生輕視,早在吳哲想前往黑土荒原之上時,它便存了陰險的心思。
從無盡山通往黑土荒原的路徑分明有好幾條,而並非是它所言的獨此一條,它之所以讓吳哲前往虛日豬一族的大本營,無非是想讓吳哲和它的兄長摩訶紅豬侯殊死一搏而已。在它看來,兄長固然殘暴強悍,但吳哲的實力也是深不可測,二人一旦動起手來,定然是一死一傷之局,就算自己的兄長獲勝也隻會是慘勝,此時它便可從旁坐收漁人之利,甚至可以一窺虛日豬族長的寶座。
它的計劃幾乎是完美無缺,妖獸一族的法則簡單而又粗暴,實力決定一切,而且過程也的確如它所料想的一般,摩訶紅豬侯與吳哲相遇,一瞬間就幾乎生死相搏。
但它同時也忽略了許多未知的因素,比如吳哲的實力,婆娑魔的出現是始料未及的,而蜃龍的出現更是讓吳哲的實力大增,天賦幻變無雙的能力讓蜃龍可以輕易的將大部分虛日族的妖獸困在幻境中,恍然若夢。
可更讓它心寒的是它的兄長摩訶紅豬侯遠非它想象中的那般魯莽,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兄長再一次詮釋了它為何能夠弑父殺兄,君臨整個虛日一族的能耐,關鍵時刻,它選擇了按兵不動而並非如往常一般暴起殺人。
再加上無盡山右端的尾火虎妖一族居然在此時傾巢出動,一切都似乎是天意弄人般,讓虛日白的計劃完全落空。
什麽都沒有了…………
從頭到尾,摩訶紅豬侯都沒有看過它一眼,但它實在是太了解它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秉性,如若不是顧慮當時的情況,隻怕自己造就被兄長撕成了碎片,即便現在保得了小命,隻怕與虎妖一族大戰過後,自己的領地便不複存在,改弦易幟換了他人。
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一念及此,虛日白便感到一股透心的涼意。
此時不遠處的荒原上冒出兩隻形狀奇特的妖獸,一隻虎頭豹身,兩肋聲翅,另一隻三尾六眼,體格修長,樣貌卻是不倫不類。前者虛日白知曉是八級中階的妖獸虎頭翼獸,凶殘嗜血,實力強橫,而後者它卻一無所知。
在兩隻凶獸的麵前有著一隻體型肥碩的豬形妖獸,顯然這是二獸爭執的源頭,在荒原上,食物就是一切,二獸對峙片刻,同時發出一陣嘶吼,轉眼就廝打成一起,妖氣四溢,不消片刻,那虎頭翼獸居然節節敗退,在丟下一大片血肉後淒然遠遁,而那三尾六眼的妖獸吞下那隻豬妖也悄然鑽入荒原的黑土之下。
九幽妖界就是如此,每天都會重複上演這樣無休止的廝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廣袤無垠的妖界中存在著無數凶殘而不具名的妖獸,八大妖族隻是一個群體的概念,而並非是妖界的全部,失去了虛日豬妖族庇護的虛日白很快也將淪落成一隻為了食物而奔波的孤獸,生死難料。
就在虛日白萬念皆空的時候,一股冰涼的寒意透徹脖頸,它轉過頭來,看見的是一把寒光閃爍的長槍,槍尖那一點鋒芒距離自己脖頸上的大動脈不足半毫米,頃刻便能奪了他的性命。
在槍身之後,是吳哲那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眸。
“殺了我吧。”虛日白閉上眼睛,絕望的語氣近乎呻吟。
誰料回應它的卻是一下清脆的拍響,虛日白的頭頂給槍杆重重的敲擊了一下,耳邊響起的是少年那略帶戲謔的清朗聲音:“小白,誰要殺你了,殺了你誰給我帶路啊,你小子是不是給嚇破膽了,問了你半天接著該怎麽走,你都沒有反應。”
虛日白神色一滯,睜開雙眼,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荒原的一個分岔口前,岔口前,一臉笑意盎然的黑發少年身旁,是一個笑語如花,美豔不可方物的藍眸女子。
“想活著,就好好給我帶路。”
吳哲將手中的滔海雪麒槍隨意的扛在肩上,嘴角間掛著的慵懶笑意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霸道狂放。
虛日白沒來由的心中一鬆,又換上熟悉的褶子堆徹的包子臉,屁顛屁顛的搶到吳哲身前,粗聲叫道:“老大,你跟我來,我來給你帶路哩。”
午後的陽光在這一刻似乎份外的明朗。
……………………
狂風呼嘯,沙礫如刀,黑土荒原上方的天空變幻莫測,詭異的一如世界末日。
不消片刻的功夫,晴朗紅豔的天幕忽然撕開一道口子,一個巨大的圓形漩渦顯現了出來,漩渦出現的刹那,雷鳴電閃,大地轟鳴,無數強烈的旋風刮起,天地霎時間飛沙走石,迷亂混沌。
“媽的,老子終於回來了!”
漩渦之中,響起一個狂放的嘶吼,四個身形高大的黑影從中探出身來,如雷的吼聲來自左側身形最為高大的一個男子口中。
“鬥月蛇豹君,低調一些,莫要忘了你和我都是被九幽驅逐之人。”高大男子的身旁,一個身穿青袍的男子低聲勸說道。
高大男子秀氣的臉龐上浮起一層紅光,一雙如同針眼似的瞳孔裏射出無盡的殺意,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齒的說道:“奎木狼君,我不需要你來提醒,此次重回九幽,我便是要殺光當初驅逐我鬥月蛇一族的混蛋們,還有,還有那個奪了我姐姐性命的小畜生。”
青袍男子聳了聳肩,嘴角間劃出一個滿不在乎的弧線,淡淡的說道:“那便隨你。”
一旁立在虛空之中的另外兩人身穿一黑一白兩件長衫,容色冷厲如鐵,其中黑服老者冷冷的說道:“這次我家主人用了青冥輪轉之力,破開虛空將二位送來此處,可不是讓你二人來此一念尋仇的。”
高大秀氣的男子怒目而視,但終究隻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一旁的青衫男子卻朗聲一笑,抱拳說道:“勞煩二位尊者放心,我等心中有數,不會給尊者添麻煩的。”
黑服老者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他與白衫老者對視一眼,森然說道:“爾等好自為之,莫要壞了我家主上的大事,否則定讓你二人神魂俱滅。”
高大男子和青衫男子二人同時心中一寒,低頭沉默不語。
黑服老者似是極為滿意這個效果,長袖一揮,與白衫老者如同兩顆流星般劃過天際,直往北邊的方向而去。
此時青衫男子才抬起頭來,一雙青光森然的瞳孔出流露出深邃的殺機。
“早晚老子要滅了這兩個老頭。”一旁的高大秀氣男子同樣語出森然,一雙拳頭捏的“劈啪”作響,其間電光四射。
青衫男子仰頭吐出一口濁氣,輕聲說道:“不急,這兩個老兒你我對付不了,需要先去我兄長裂血熊王一族那裏找些幫手,否則隻憑你我二人,恐怕不是人家的對手。”
高大男子重重的“哼”了一聲,但並沒有表示反對意見。
青衫男子此時又說道:“蛇豹,我知道你一心想替你姐姐蛇靈夫人報仇,但此次事關你我二族重回九幽之大事,切不可輕舉妄動,你一身實力已達到九星斬魔尊者之境,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甚至可以問鼎第一妖侯之位,相比之下,你姐姐的大仇暫且放它一放,更何況那個叫吳哲的小子此刻也在九幽之中,一時片刻也跑不掉。我勸你還是以大局為重。”
高大男子忽的仰天一陣長嘯,吼聲中雲浪為之翻滾,風雲為之變色,一竄竄閃電從其口中射出,氣勢如虹。
青衫男子臉色微微作變,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高大男子發泄了片刻,這才說道:“暫且聽你的,但不管如何,五日之後,我一定會取那個小畜生的性命。”
“吳哲,吳哲,我定要讓你後悔來到九幽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