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然蹲在地上望著那艘靜止不動的船默默流著眼淚,滿腦子裏浮現的都是關於落塵君的一切。

那個時候,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在告訴自己他已經打算放手了,可是她太過於愚蠢,根本就看不出來他的用心,還非要置他於死地,為什麽她會那樣做?又為什麽要那麽的殘忍?

莫若然仰頭看了一下蔚藍的天空,眼淚猶如連綿不斷的泉水,嘩啦啦的流個不停,來來往往的島嶼國人都用那雙藍眼睛看著她,似乎在看著一個怪物。

她卻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眼神,自顧自的流著眼淚,心裏卻一遍又一遍的罵著落塵君,罵著他的自私,罵著他的自以為是,可罵來罵去,想到的都是落塵君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愛,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更加讓她痛恨起自己來。

“莫若然…”黑手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見她沒反應,他垂首歎了口氣,也悄悄蹲在莫若然旁邊,輕聲對著她說:“我方才在船艙上還有個地方沒有去,等下我們混進船上跟著他們一起進海…”

莫若然聞言抬起淚眼望著黑手,他卻給了莫若然一個肯定的眼神,似乎在說請不要傷心,萬事皆有定數,莫若然眼淚再次洶湧而出,心裏卻忽然騰起了一線希望。

或許落塵君還在這個世上,隻是不願意來見自己而已,肯定是這樣的,就算自己親眼看見落塵君身中數十支利箭倒在雪地裏,她依然並且情願去相信落塵君還活著,隻有這樣,她才不會感到那麽的痛…

看著黑手遞過來的手,猶豫了片刻,擦幹臉上的淚水就抓著他的手緩緩站了起來。

黑手卻在莫若然背過身去時,臉色微微變了變,他給了莫若然一個希望,騙她上船,這個善意的謊言不知是對還是錯?

島嶼國的人自船帆被毀後就開始兵分兩路,一路去買船帆,一路去交換貨物,等事情辦妥後,就打算上船離去。

黑手和莫若然兩人趁著島嶼國人還沒上船之際,率先進入了船上的船艙裏頭,裏麵全是海裏打撈上來的魚,正一缸一缸的擺在裏頭,由於在船上運貨,為了避免活魚們跳出缸內,就給每個魚缸配了一塊結實的蓋子,蓋子頭頂打著數十個小洞,足以讓缸中的魚呼吸到空氣。

黑手將缸裏的魚全部倒進另外一個缸子裏,騰出一個魚缸來,隨後拉著莫若然就鑽了進去,而後蓋上了蓋子。

“這樣會不會被發現?”莫若然捂著鼻子用眼睛尋找著黑手,缸子裏頭的光線實在太暗,根本就看不到他在旁邊,隻能感覺到黑手平而穩的呼吸。

“發現倒是沒可能,我就怕把我們當做魚給交換了…”黑手喃喃回了一句,隨後揚起嘴角戲謔一笑,在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莫若然驚訝的臉,上方頂的小魚洞打得真是好,一絲淡淡的光線正好巧不巧的照在莫若然的臉上。

莫若然聞言下意識的咬了下嘴唇,而後又側頭問著黑手:“為什麽要躲在這裏?我要去找祁芸…”

“拜托,那些藍眼睛又不是吃素的,你這樣出現在他們的船上豈不是找死,爺爺我對打打殺殺可沒興趣…”

黑手半開玩笑的話語讓莫若然定了下心神,她眨了下眼睛,摸索到黑手的衣角才漸漸鬆弛下來,之後不再問話。

良久,船艙裏頭的門被打開,腳步聲踩在甲板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來人應該有三四個,他們將前頭的兩個大魚缸搬了出去,接著又將門關上,想來是去交換貨物。

島嶼國人走後,黑手就急忙打開頭頂的蓋子,強烈的光線立馬照了進來,莫若然抬眸不解其意的看著黑手,剛想詢問,黑手急忙對她打了個噓聲的手勢,莫若然便不再說話。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武器,一把銀灰色的匕首,將魚缸的側麵割開一個方形的洞,窩在魚缸裏頭的莫若然立馬能看清楚外頭正中間的一部分,雖然不能將一切都看清楚,但至少能觀察到外麵的動靜。

剛想暗歎黑手的聰明,又忽然想起這個魚缸是裝魚的,要是被島嶼國人發現缸側有個洞,豈不是更引起懷疑?

黑手卻勾起嘴角一笑,伸出健碩的雙臂將魚缸給抬了起來,抬到靠近船艙裏頭的最後一排,這樣島嶼國人就算要將貨物全部交換完,他們也有可能搬好久,而且越往遠處看,那個洞口就越小,站在前頭幾乎看不見。

“搞定!”黑手將魚缸放到隱蔽處後就打了個響亮的手指,順帶摸了下自己高挺的鼻梁,隨後露出一副天才級別的笑臉來,仿佛對於他的計謀很是滿意。

莫若然則是看著黑手暗暗吃了一驚,驚得不是黑手的聰明,而是他的力氣,這魚缸又大又沉,而且裏頭還有個她,他居然用兩隻手就將其抬了起來,難怪他能挖一個月的地洞,想到此,莫若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外頭在黑手的聲音剛落時,就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不知是聽到裏頭響指的聲音還是怎麽回事,還沒等黑手鑽進魚缸裏頭,外頭的門就咯吱作響,黑手隻能眼疾手快的將蓋子往莫若然頭頂上方一蓋,自己卻來不及跳進魚缸裏,縱身一躍,躍上了船艙上方的木梁處,而後環顧著下方。

走進來的是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她正挽著竹籃緩步而行,看樣子不是來搬貨物的,而是要取魚做飯,她沒有像剛才那些人一樣在前麵挑魚,而是徑直朝最後一排行去。

莫若然屏住呼吸看著那薄絲直筒褲朝自己穩步靠近,心早已被嚇得砰砰作響,額頭處已不自覺的冷汗滲滲。

上方的黑手看不到來人的臉,隻能看見女子斜插紫花的頭頂,見她正朝莫若然藏身處的魚缸走去,心下猛的一緊,琢磨著等那女子一掀開魚蓋就下去將其打暈。

女子卻在伸手去掀魚蓋時,忽然又縮回了手,將挽在手臂上的竹籃放在了地上,而後一鼓作氣將旁邊的一個魚缸蓋子給打了開來,黑手擰了擰好看的眉頭,心下才鬆了口氣,那外頭又走進來一個人。

“月夏,多抓幾條,溪長老要吃你做的紅燒魚…”進來的人用地道的北煞語言同在抓魚的女子說道,完了之後也走過來幫忙。

“好嘞…”叫月夏的女子淡淡回了一句,僅兩個字令蹲在魚缸裏頭的莫若然心頭一顫,那聲音好熟悉,可是又不像祁芸淡雅的聲音,隻是覺得熟悉而已。

她無法看見她們的長相,隻能看著那同樣服飾的薄絲直筒褲晃來晃去,直到兩個人抓完了魚,看見她們走了,她才敢在魚缸壁上敲了敲,黑手立馬飛身下來將蓋子挪開。

“你有沒有看見她們的長相?”莫若然拍了拍濕潤的衣服,就站了起來,而後輕聲詢問著黑手。

黑手輕輕搖了搖頭,覺得這樣躲下去不是辦法,時不時有人進來,而且他們也要吃東西啊,特別是他,想到此,急忙示意莫若然先出來,而後對她說道:“我們不能呆在這裏了,先去廚房吧…”

說完牽著莫若然的手就打算悄悄走出去,還沒去開門,那船艙的門又嘎吱一聲開了,現下是躲都沒處躲,急忙拉著莫若然不動聲色的走到門後麵,方才挽著竹籃的女子又走了進來,由於躲在門後,這次還是沒有看到女子的臉。

“凝露,你待會把最後一排的魚缸搬到廚房裏頭去,記得要最後一排的,那是剛打撈上來的,比較新鮮,白澤他喜歡吃…”

話剛落,外頭又走進來一個魁梧似熊的女子,那健碩的背影都快把黑手給比了下去,粗礦的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來。

“白澤哥也真是的,就知道吃魚,還挑得很…”

叫凝露的女子很是不滿的接話,可還是很聽話的走到後頭去搬魚缸,以為她要扛很久,沒想到此女子猛跺了下地板,隨後大喝一聲,抖了抖腹部的肥肉,上前單手就將魚缸給扛了起來,而後眼睛都不眨一下,將後頭一排的魚缸一個一個搬到前麵,速度飛快,似乎打算等下一口氣把這些魚缸全部扛進廚房。

黑手暗自捏了把冷汗,他敢打賭,要是與此女子比力氣,他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太震撼人心了。

“白澤以前很討厭吃魚的,不知道為什麽又喜歡吃了,可能是咱們島上的魚新鮮,所以他喜歡吃…”

“白澤哥那麽帥,多吃點也沒關係啦,可是他就知道纏著你,都不曉得看看凝露的,要知道這魚都是我打撈上來的,再說我又不比月夏姐差,隻不過是壯了點嘛,他就因此老是歧視我,太不公平了…”

叫月夏的女子聞言搖頭笑了下,伸出纖長的手指戳了戳凝露臀部的肌肉,凝露卻絲毫未察覺,再戳了戳她腹部以上的胸肌,凝露才反應過來,很是不滿的甩了甩臉上的肥肉,抓住月夏的手嗷嗷叫道:“月夏姐,你別在這裏逗我啦…”

說完後,她就將魚缸往前頭搬去,彎腰時聽見門後有摩擦門板的聲音,凝露鼓起腮幫子,緊鎖著倒八字眉,似乎發現了什麽,急忙直起了魁梧的身子,之後緩緩朝門口走去。

聽到沉重的腳步聲朝他們靠近時,黑手和莫若然互相對視一眼,黑手打了個衝出去的手勢,還沒推開門,那個叫凝露的女子走著走著忽然笨重的摔在甲板上,那堅實的甲板立馬凹陷了一個坑,連帶著大船也跟著晃動起來。

“嗚嗚…”凝露幾乎在倒地的那一刻就張嘴大哭,眼淚流了滿麵,許是摔痛了,本來女子流淚是楚楚動人,可她那副模樣隻能用嚇人來形容。

“凝露!”月夏驚呼一聲,急忙跑過去扶起她,奈何扯了半天也沒能將凝露扶起,隻能拍著她厚實的背安撫道:“凝露,你別急喔,我去叫溪長老來…”

說完就跑了出去,在出門的那一刻,莫若然看見那張絕美的側臉,隻是一瞬而過就消失不見,可莫若然能清楚的感覺到那模糊的側臉跟祁芸幾乎完全融合,這麽說祁芸是真的還活著?那她們口中的那個白澤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