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小丫下來了!”

祭壇下的人看到我喧嘩了起來,全都朝我圍過來。

“秦小丫!你許了什麽願望?”

“秦小丫,你怎麽哭了?”

“哈哈哈——她是喜極而泣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使我跌落穀地的心情,更加煩躁了。

我沒有說一句話,推開人群,就衝了出去。身後的人一片喧嘩。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隻是沒有目的地一直跑著。

隻要逃離這個喧囂的地方就好……

等我清醒過來,我已經跑到沙灘上了。

金色的沙灘上,空無一人。

漲潮的海水輕輕拍打著沙灘,留下的痕跡很快又被下一波潮水蓋去。

岸邊栽種著一大片芭蕉樹,在風中“嘩啦啦”搖擺,唱著一首淒涼的歌曲。

巨大的礁石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又白又光滑。

我走過去,在一塊礁石上坐下。

幾隻寄居蟹背著沉重的彩殼,從我腳邊慢慢地爬過。

有什麽溫熱的**從我臉上滑落,一滴一滴砸落在沙灘上,很快就融進沙子裏,消失不見了,就像被蒸發一般,無影無蹤,令人誤以為是錯覺。

一隻寄居蟹不小心摔了一跤,橫著身子,掙紮了半天都起不來。

其他同伴都走掉了,隻剩下它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我腳邊,不停掙紮。

它就像之前的我一樣,掙紮著想離開雅度尼斯島,可是無論我怎麽努力,都逃不出航威承的掌控。

從來到雅度尼斯島的第一天起,我就落入了他的手心,被他耍弄著,嘲諷著。

為什麽我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被他一句話就可以全部否定掉呢?

我以為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可是下一秒一切夢想都粉碎了。

他微笑著,輕輕一握,就把我所有的夢想都粉碎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抱著膝蓋,號啕大哭起來。

就像個迷路的小孩子,那麽彷徨,那麽害怕,那麽脆弱。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我好想回家啊!

櫻蘭市有太多讓我牽掛的東西了,爸爸,媽媽,還有小王子……我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雅度尼斯島呢?

我討厭這裏的一切,我討厭航威承,討厭雅度尼斯島,好討厭,好討厭!

越想越傷心,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掉個不停。

天空那麽高渺,那麽安靜。空****的沙灘上,回**著我淒厲的哭聲,和海潮的聲音融合在一起,被帶到了不知名的彼岸。

這時,一雙穿著白色運動鞋的腳停在了我的眼前。

那雙白色的運動鞋顯得那麽幹淨,就像天上的白雲,一塵不染,使穿著它的主人都帶上了一份不凡的氣質。

在我錯愕的瞬間,又有一塊藍色的格子手帕放在了我的麵前。

一隻修長白皙地手輕輕地捏著它,就像一朵潔白無瑕的白玉蘭。

我錯愕地抬起頭,看到易佑析正站在我麵前。

蓮花般素淨的臉上帶著一絲憂鬱,就像晨霧般揮散不去。

天空那麽藍,那麽澄澈,卻比不過易佑析藍紫色的眼睛。

他略表同情地望著我,半晌都沒說一句話,明明想安慰我,卻隻是靜靜地站在我麵前,很像他的作風。

“我沒事,不過就是沙子跑進了眼睛裏而已。”我接過手帕,倉皇地擦掉臉上的淚痕,半晌才抬起頭。

“我知道。”易佑析淡淡地笑了笑,在我身邊的礁石上坐下。

金色的卷發在微風的吹拂下,有點淩亂。幾綹劉海兒落在細長的眉毛上,帶著一絲調皮。

他這個人總是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好像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似的。我許願之前,他還對我說還不一定!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航威承就是王了!”我幽怨地瞪著他說道。

“全雅度尼斯島隻有你一個人,不知道航威承就是王。”他淡淡地說,素淨的臉上居然沒有一絲愧疚。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我從礁石上跳起來,兩眼炯炯有神地瞪著他。

虧我一直當他是朋友,沒想到他也耍我!

腳邊的寄居蟹被我嚇到了,一個掙紮居然翻身起來了,背著沉重的殼,倉皇逃走了。

易佑析望了我一眼,歎了口氣說:“我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希望落空。”

“那我現在不是也一樣希望落空了,難道你也想看我從天堂落到地獄的表情嗎?”我就像一隻抓狂地獅子,對著他不顧一切地大吼大叫。每個人都想看我笑話嗎!

航威承也是,他也是,島上的人都是!

“你許了什麽願望?”他坐在礁石上,淡淡地瞥著我。對我的怒氣視若無睹。

“啊?”我不解地望著他。這個人轉移話題也太快了吧!

“你許了什麽願望?”他麵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藍紫色的瞳仁透射著堅定的光芒,比鑽石還要耀眼。

“我……想要一張雅度尼斯島的畢業證書。”我絞著手指,有點局促地說。

“我滿足你的願望,隻要你繼續假扮我的女朋友,等訂婚退了,我給你雅度尼斯島的畢業證書。”易佑析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頎長挺拔。他望著我,這樣許諾道。

那雙藍紫色的眼睛,比天空還要澄澈透明。

“真的嗎?”我無法置信地望著他。

那種希望死灰複燃的感覺,令我恍如置身在夢境中。

“我說話算話!”他毫不猶豫地說。

一陣風吹過,他的金色的發絲在風裏舞動著,流動著琉璃般五彩斑斕的光澤。

他整個人仿佛被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中,虛幻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似的。

可是他的話卻像一把利箭,清楚地射穿了我的心髒。

就算他不答應我,隻要我還在雅度尼斯島,依舊會繼續假扮他的女朋友。可是他為什麽要許諾給我畢業證書呢?

還有,他為什麽會來這裏,是特地來安慰我的嗎?

“你是特地過來安慰我的嗎?”我困惑地望著他,心裏有很多疑問。易佑析是在擔心我嗎?他這算是在關心我嗎?

“對不起,或許你說的對,我該早點告訴你航威承是雅度尼斯島的‘王’。”易佑析望著茫茫大海,幽幽地說。美麗絕倫的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鬱。

他居然為那麽點事而愧疚!我愕然地望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還陰霾一片的心情,此時就像雨後放晴般,豁然開朗。

在雅度尼斯島上,除了外婆,他是唯一一個關心我的人。或許這個小島……並沒有那麽討厭!起碼有兩個人關心我!

“太好啦——我能回家了!”我脫掉了鞋子,衝進了大海裏,任由海水浸濕我的裙子。晶瑩的海水濺了起來,在陽光下折射著璀璨的光澤。我淋著海水,心情一下子好暢快!好久沒這麽暢快了!

“你在幹什麽?”易佑析站在岸邊,蹙著眉望著我,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

“過來!好舒服哦!”我在淺灘處踢著海水。就像個孩子般,不顧一切地嬉戲著。

“我才不要,好幼稚。”易佑析抿著嘴唇,一本正經地說。

“你不要弄得自己像個一本正經的大人似的好不好!”我用手掬起一瓢水,往他身上潑去。

他被我潑了個措手不及,淋了一身的水。幾綹劉海兒貼在光滑白皙的額頭上,不停地滴著水。他不悅地抿起嘴,晶瑩剔透的海水順著他深邃的五官流下。可是他依舊坐在礁石上,一動不動的。

真是個別別扭扭的人!我再次掬起一瓢水,往他身上毫不留情地潑過去。他隨手一擋,海水潑濕了他的袖子,那白色的襯衫變成半透明,貼著他的肌膚。我不甘心,繼續往他身上潑水。

“住手,不然我要生氣了!”他用手擋著臉,佯怒地警告。

“好啊!你生氣就還擊我啊!”我越潑越起勁,完全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沒多久,他就被我潑成了一隻“落湯雞”。那頭金色的卷發像海藻一樣貼在臉上,半透明的襯衫貼著他的肌膚,勾勒著他的完美的身段。那對藍紫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比大海還要澄澈,閃爍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澤。

“秦小丫,你死定了!”他終於忍無可忍,大吼一聲,衝了上來。

“來呀!來呀!”我不怕死地煽風點火,還朝他做著鬼臉。

他彎下腰,朝我用力潑水。透明的海水飛濺到半空,淋濕了我的臉和衣服。可是我卻很開心!

“誰怕誰!”我奮起反擊,朝他潑了一把水,轉身就跑。

“你不要跑!”他追了上來,被水濡濕的金色發絲,揮灑著透明的水珠。那張如蓮花般素淨的臉,在陽光下接近半透明。那件白色的襯衫融進了陽光裏,他整個人仿佛都在閃閃發光。此時的易佑析就像一個潔白的天使,那麽透明,那麽純粹。

“不跑的是笨蛋!”我回過頭,朝他吐了吐舌頭,然後轉身就跑。

“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你抓不到!”

……

這個下午,我們忘記了一切煩惱,在大海裏追逐嬉戲著。兩個人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那天我也看到了真實的易佑析。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王子的身份限製他不該有太多的感情,可是在他冰冷的外表下,卻有一顆溫柔的心。

2

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麽孽,一定要被困在這個破島上。哼!既然不能離開,那我就要瀟瀟灑灑地在雅度尼斯島上生活下去,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我落魄的樣子!

清晨,我一手拎著書包,一手捏著三明治,往學校走去。人一旦倒黴,所有倒黴事都會接二連三地找上門。早晨出門時,我居然發現自行車的輪胎紮漏了!來不及換輪胎,我隻好步行去學校了。

雅度尼斯島的街道非常幹淨,地上鋪著白色的石磚,周圍是白色的建築,以及澄澈得仿佛透明的天空,幹淨得就像一幅水彩畫。

在海鳥婉轉悅耳的鳴叫聲中,晨曦把晨霧一點點驅散。街道兩邊的地中海風格的建築,在晨曦下一點點蘇醒過來,像新生兒般生機勃勃,白色的牆壁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那些攀爬在牆壁上的紫色爬藤植物舒展著枝葉,妖冶又神秘。一簇簇的紫色花朵,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遊走在若有似無的晨霧中。深呼吸一口氣,頓時神清氣爽。

呼——真是個清爽的早晨!

我吃完三明治,把包裝紙隨手放進書包,懶洋洋地舒展著四肢。

這時一輛銀色法拉利像陣風似的從我身邊疾駛而過,後麵緊緊地跟著兩輛紅色保時捷。我早上好不容易打理好的頭發,被它們帶起的風刮得亂七八糟,從公主頭變成了一個很隨性張狂的爆炸頭!

“啊!我的頭發……”我手忙腳亂地捋順自己打結的頭發。這時剛剛開過去的三輛車又倒了回來。

銀色法拉利的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個黑色的腦袋。那人戴著一副寬大的琥珀色墨鏡,正咧開了嘴對我笑。那口暴露在陽光下整齊的牙齒,白得閃閃發光,差點兒晃花了我的眼睛。而後麵兩輛紅色保時捷裏,分別露出一個光溜溜的腦袋,和一個紅色的腦袋。

我這才發現居然又是陰魂不散的航威承和他的白癡手下!

“這不是拿到冠軍的小烏鴉嗎!”航威承朝我揮了揮手,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琥珀色的鏡片折射著陽光,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紅毛小子和光頭小子坐在後麵的車裏,沒有形象地哈哈大笑。

一早就碰到航威承這個渾蛋,真是倒黴到家了!看他神氣的樣子,前天看到我落魄地從祭壇上逃走,他一定很得意吧!今天又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來取笑我嗎?哼!我才不給他這個機會!我把書包往背後一甩,昂首挺胸,向前走去。完全就把航草包當成是透明人!

這個把人當猴子耍的渾蛋,我決定了,從今以後就無視他的存在,徹底無視他!我才不要當他戲耍的猴子!頭可斷,血可流,骨氣不可丟!

剛往前走沒幾步,那輛銀色法拉利就像條跟屁蟲似的跟了上來,並列行駛在我身側,那兩輛紅色的保時捷也徐徐跟在輛銀色法拉利屁股後。三輛車就這麽像老鼠叼尾巴似的,串成一串,在大街上慢悠悠地溜著。

“喂!我叫你呢,你聾啦!”航威承坐在車子裏,不耐煩地按著喇叭。“嗶——嗶——嗶——”的刺耳聲音立刻劃破了寧靜的街道,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好奇地望向我們這邊。

這個家夥真夠幼稚的,和他並排走都覺得丟人!我目不斜視,加快了腳步,疾走了起來。可是後麵三輛車也立刻加快了速度,那輛銀色法拉利很快又和我並駕齊驅了。

“嘖嘖,你看你走得滿頭大汗的,易佑析不是你男朋友嗎?他怎麽不送你啊?”航威承坐在車子裏,搖著頭,略表同情地嘖嘖道。

這個家夥真夠招人煩的!我回過頭,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他有沒有送我關你什麽事呀?我喜歡走路,可不可以?”

“嗬嗬嗬……”今天他一反常態,不但對我的冷言冷語不以為然,還從頭到底始終保持笑嘻嘻的表情。仿佛是中了頭彩,什麽事都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似的。“要不要搭我的車啊?反正順路,本少爺今天心情好,便宜你一回!”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哼!搭他的車?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哼!”我用鼻子哼了一聲,把他當隻跳梁小醜般鄙視著。我要麽傻了,才會上他的車,誰知道他又在打什麽鬼主意整我了!

我轉過頭,望著他冷笑了一聲說:“我是烏鴉,要和航少爺保持一百米以外的距離,我很識相的!”說完我就一扭頭,快步往前走,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哼!”航威承吃了癟,氣呼呼地抿著嘴。子夜般幽深的瞳仁裏閃爍著怒火,仿佛一隻被挑起怒火的獅子。

活該!我沒理會他,繼續前走。突然“吱——”的一聲,兩輛紅色保時捷一個加速,橫在了我麵前,攔住了我的去路。我嚇了一跳,連忙停下腳步,才不至於一頭撞在車上。

紅毛小子和光頭小子跳下車,站在我麵前,揮舞著鐵拳警告說:“小烏鴉,你對我們老大放尊重點,否則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怎麽,你們還要打我不成?”我毫不畏懼地瞪著他們。哼!我秦小丫就是吃軟不吃硬!我才不怕他們。

“砰——”航威承走下車,關上車門,然後朝我這邊走過來,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得意的笑容。“嗬!看你精神不錯嗎!那天回去有沒有哭鼻子呀?其實本少爺也不是那麽不通情達理的人,要是你對我尊敬點,離易佑析那小子遠點,不要總是跟他一個鼻孔出氣,說不定哪天本少爺心情好了,會發張畢業證書給你!”

看他嘴邊的笑容,耀眼得都蓋過陽光了!看他是在告訴我他是太陽,沒有他的庇護我就活不成嗎?

話說得那麽好聽,發張畢業證書給我!我看他今天是看我笑話,揭我傷疤的吧!“你要我跟你一起,恃強淩弱,無惡不作,不可能!”我仰起頭,正氣凜然地告訴他。頗有一股不為強權而低頭的氣勢。

航威承收緊了拳頭,額頭的青筋暴跳,子夜般的瞳仁裏跳躍著危險的火焰。就像一隻快要發怒的獅子,隨時會撲上來把我撕個粉碎!

“小烏鴉,你不要不識抬舉!老大是好心給你機會,你最好想想清楚!整個雅度尼斯島都是我們老大的,連你腳下踩的一磚一瓦都是我們老大的!在雅度尼斯島上,得罪我們老大就永遠別想翻身!”毛毛躁躁的紅毛小子,看到我對航威承不客氣,立刻就火了,衝著我嗷嗷大叫。

“哼!那你們把我趕出雅度尼斯島啊!”我還巴不得離開雅度尼斯島呢!說什麽得罪航威承就永遠別想翻身。哼!

“隨便你吧!”航威承冷冷地哼了一聲,走回車旁,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警告說,“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還有——下次敗在我手裏時,不要哭鼻子!”說完他重新戴上墨鏡,坐回車裏,用力關上了車門,發動了車子從我身邊駛過。

紅毛小子和光頭小子也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快速坐進紅色保時捷,跟了上去,三輛車子很快就消失在冗長的街道的盡頭。

哼!什麽玩意!不過就是耍了我一回,看他得意成那副樣子!航威承,下次——我絕對不會敗在你手裏!我瞪了車子消失的方向一眼,拉了拉脖子上的領帶,憤憤地繼續趕路。

3

中午,我和易佑析在學校的餐廳用餐。餐廳很漂亮,整體是白色調,半開放式,透過回廊可以看到外麵的風景。高大寬廣的餐廳中間,擺放著一個圓形的噴泉,水從水柱裏噴出,在半空綻開一朵銀色的花朵。

鋪著雪白桌布的台麵上,擺放著新鮮的香水百合,用餐時聞著清爽的花香,胃口特別好。我和易佑析麵對麵坐在靠近回廊的位置,享用著可口的食物。

這個蝦好好吃!這個意大利麵也好好吃!我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著食物,幸福得快要飛上天了!

隻見易佑析不緊不慢地往嘴裏送著切成小塊的食物,動作優雅含蓄。吃飯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

果然是王子呢!我咬著叉子,呆呆地望著他。

陽光透過回廊,斜斜地灑落進來,在地麵上投下班駁的影子。易佑析微卷的金發,在陽光下閃爍著華麗的光澤。那濃密卷翹的金色睫毛,隨著他眨眼的動作忽閃忽閃的。他藍紫色的瞳仁就像是午夜綻放的紫羅蘭,那麽妖嬈魅惑。

細碎的陽光灑落在他的頭發上和肩膀上,他整個人如夢境中出現的天使,那麽美麗,虛幻。

喀嚓……喀嚓……

一個聲音隱約從易佑析身後一株高大的綠葉盆栽後傳出來。

咦?我望著那株盆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怎麽好像是照相機按快門的聲音呢?我仔細打量著那株盆栽,看到有個耀眼的光從後麵透射出來。

有誰在偷拍!我趕緊低下頭,小聲對易佑析說:“好像有人在偷拍我們。”

“我早就發現了。”他不以為然,依舊不緊不慢地用著餐。白皙的手指就算是捏著刀叉,也依舊那麽優雅好看。

“咦?”他居然早就發現了……難道是我太遲鈍了?三條黑線緩緩地爬上我的額頭。“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麽要偷拍我們呀?”我納悶地問道。不會是偷窺狂吧?難道是“王子親衛隊”的?

“不是記者就是我父親請來的私家偵探。”易佑析放下叉子,抬起頭望著我,麵無表情地說。那語氣仿佛是在談論天氣似的,風輕雲淡。

“偵探!”我愕然睜大眼睛,不解地問,“你父親,啊,不,國王陛下為什麽要請偵探跟蹤我們?”

“可能他在調查我們倆的關係。”他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藍紫色的瞳仁裏並沒有多大波動,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似的。

“啊!”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湊上去小聲問,“國王陛下是不是懷疑我們了?”

“可能吧,所以你要好好演戲了。”易佑析笑了笑。那雙藍紫色的眼睛比大海還要澄澈,瞳仁裏墜落了漫天的星光。

說話間,盆栽後的那個人賊溜溜地探出腦袋,努力想聽清我們的對話。

絕對不能被他們拆穿我們的關係!我還等著他和那位公主的婚事吹掉,然後送我回家呢!我瞟著那顆賊溜溜的腦袋,靈機一動,拿起手邊的餐巾,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幫易佑析擦著嘴角。

他愣了愣,卻沒有反抗。那對藍紫色的瞳仁望著我,漸漸失去焦距。這一刻真是太美好了!我們真像一對情侶呢,我擦著易佑析根本就沒有一點汙漬的嘴角。

隻見盆栽後的那個人趕緊舉起相機,“喀嚓喀嚓”的用力按著快門。

哈哈!這麽曖昧的照片,老國王看到後,一定會相信我們是情侶的吧!我在心裏暗自得意。隻見那盆栽後的那個人拍完照片,立刻捧著照相機,如獲珍寶似的衝出了餐廳。

我笑了笑放下餐巾,可是易佑析依舊一動不動地望著我,有些出神。

咦?我的臉怎麽了嗎?他為什麽望著我的臉一動不動的,還有點走神的樣子。“易佑析!易佑析?”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恍然醒過來,訥訥地望著我:“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我狐疑地瞟著他。虧我那麽賣力的演戲,他居然在關鍵時刻走神!

“沒什麽。”他低下頭,喝了口果汁,微垂的金色睫毛蓋住了藍紫色的瞳仁,令人無法猜測到他在想什麽。

經過才藝大賽後,易佑析變得比以前好相處多了。而且他最近心情也不錯,好像是因為我沒離開雅度尼斯島的關係。真的是這樣嗎?我兩手撐著下巴,疑惑地望著易佑析,不知不覺中,就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了:“易佑析,我沒能離開雅度尼斯島,你是不是挺高興的?”

“算是吧。”他抬起頭,淡淡地說。藍紫色的瞳仁波光瀲灩,美得令人目眩神秘。

“呃?”我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為什麽我沒能離開雅度尼斯島,他會高興!他不會是……喜歡我吧……

想到這裏,我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心跳也一下子加快了,仿佛有頭小鹿在我心口亂撞。

“因為你對我來說還有用,要是你離開了,誰來假扮我的女朋友?”易佑析又補充道。藍紫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著我,嘴角的笑容比鑽石還要耀眼。

我的心情就像是坐升降機,一下子從天上落到了地上。

“把我說得像利用的工具似的,沒人性!”我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你比利用的工具要好多了,我們有交換的條件的不是嗎?”易佑析露出一抹比罌粟花還要妖嬈的笑。

“對!”我陰陽怪氣地橫著眼睛,睨著他,“等你的訂婚退了,就給我一張雅度尼斯島的畢業證書,不要食言!”

“那你就好好表現吧,早點退婚,你才可以早點回家!不過我要警告你,當我的女朋友不是那麽容易的,我父親既然派了偵探,就說明他有行動了,之後會發生什麽事誰都不知道。”他突然嚴肅了起來,美麗的臉上掠過一絲憂慮。

“你不用擔心,我秦小丫天不怕地不怕,我連老虎和獅子都不怕,國王陛下總不會吃人吧?”我揮舞著叉子,毫無畏懼。管他什麽國王還是王後,我秦小丫才不會放在心上呢!

“哼。”易佑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拿起叉子,低著頭,繼續用餐。

“因為你對我來說還有用,要是你離開了,誰來假扮我的女朋友?”

我望著他,回味著他的話。真的是這樣嗎?就僅此而已嗎?

4

單調但不平靜的日子持續著。我依舊把航威承當空氣似的無視著,而那小子這段日子就像吃了炸藥似的脾氣暴躁,無論是誰一不小心惹到他,絕對死無全屍。

老爸老媽始終沒有來過島上,我也沒有辦法聯係他們,於是我隻好乖乖地假扮著易佑析的女朋友,爭取早日讓他和特裏維思公主的婚事吹掉,然後我才能歡歡喜喜地回家!

星期六,原本要去送冰激淩的外婆不小心扭了腰,於是我自告奮勇地擔當起了送冰激淩的工作。

“我總是錢太少,錢太少,數了半天還剩幾毛,我總是無怨無悔說著無所謂,其實我沒那麽堅強……”

中午,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我蹬著一輛除了鈴不響,還有其他什麽地方都嘎吱嘎吱作響的破舊三輪車,哼著歌,朝送冰激淩的目的地前進!

幾朵浮雲悠悠地從蔚藍的天空飄過,電線杆上停著幾隻麻雀,唧唧喳喳叫個不停。我用力蹬著三輪車,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盡頭。

大約15分鍾後,我停在了一棟高大的紅瓦白牆的別墅前。院子很大,栽種著高大的樹木。一扇高大的鏤花大鐵門,隔斷了我的視線。

不知道是誰家,這麽有錢!定了這麽多冰激淩,吃得完嗎!我瞥了眼放在三輪車上的一大箱冰激淩,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然後去按響了門鈴。

很快,一個係著白色圍裙的女傭就氣喘籲籲地跑了出來,打開了大鐵門。“進來吧!”她讓開道,揮了揮手催促。

女傭長得牛高馬大的也不來幫我。我走到三輪車邊,抗起沉重的箱子,然後吃力地跟在她身後。哎呀呀呀……累死我了!

“你在這裏等一下!”她帶著我走到院子裏後,冷冷地吩咐一聲,就轉身走進了別墅裏。

呼——

我放下箱子,喘了一大口氣。這時不遠處的喧嘩聲傳了過來。我好奇地朝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不遠處的大草坪上正舉辦著派對。

一大群光鮮亮麗的人走來走去,舉著酒杯談笑風生。青翠的草坪上擺放著兩張很長的桌子,上麵鋪著雪白的桌布,各種可口的小吃和點心像五顏六色的花朵,擺放在桌子上。色彩繽紛的雞尾酒,散發著像水晶一樣透明的光澤。

樹枝上紮著粉紅色的絲帶,在陽光和微風溫柔地輕拂下,輕輕地搖曳著。五顏六色的氣球漂浮在半空,把派對裝點得更加熱鬧。

正當我的視線在派對上瞟來瞟去時,卻不經意間瞟到了兩抹熟悉的身影。

一個一頭黑發像瀑布般光滑,穿著粉紅色洋裝的女生,手挽著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男生。那男生擁有一頭桀驁不羈的黑發,子夜般的眼睛犀利如箭。俊美的外表,高大的身軀,鶴立雞群般醒目。那個長發女生小鳥依人地依偎在那個男生身邊,臉上的笑容別提有多幸福了。

航威承和宋夕薇!

我張大了嘴巴,兩個眼珠子差點兒掉到了地上。為什麽到哪裏都會遇到這個臭小子,真是陰魂不散!

“宋小姐,謝謝您今天邀請我們來參加您的派對,我們十分榮幸!”幾個男生端著酒杯走到了宋夕薇和航威承麵前,阿諛奉承地笑道。

不會吧——這裏居然是宋夕薇家!讀個書而已,還特地在島上買棟房子!真夠奢侈的……

“不客氣,大家能來,我很高興!”宋夕薇笑眯眯地舉起酒杯,落落大方地和他們幹杯。一群人有說有笑的。

宋夕薇的手始終牢牢地挽著航威承的胳膊,如膠似漆,兩人跟情侶似的甜蜜。而航威承也別提多高興了,兩個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正在他們談笑時,我又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冷冷地從他們身邊晃過。那頭金色的卷發,比陽光還要耀眼。後麵幾個花癡女,瞪著一對對桃心眼,像蝴蝶看到鮮花似的,追了上去。

易佑析!

我剛才沒看錯吧,剛才那個金發少年好像是易佑析。

“管家讓你把冰激淩放到後院的冰庫去!”剛才那個胖女傭從別墅裏走出來,看到發呆的我,粗聲粗氣地吼道。

“後院在哪裏?”我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問道。

“你朝這裏一直走,然後右轉,就能看到了!”胖女傭指了指東麵的方向,不耐煩地回答。

“哦。”我點了點頭,彎下腰扛起箱子。可是由於起來太猛,整個箱子差點兒從肩上滑下去。

不過,之所以沒滑下去,是因為整個箱子壓到了胖女傭身上。她肥厚的身軀有力地支撐著整個箱子,使它屹立不倒。

“啊!你這個笨丫頭,小心點!想砸死我呀!”那個胖女傭氣得滿臉通紅,扯開了尖利的嗓子嗷嗷大叫。

她這一叫立刻吸引了派對上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回過頭,好奇地望著我們。

哎呀呀——丟死人了!千萬不要讓航威承看到我這麽狼狽的樣子,不然又要被他笑話了!我立刻從胖女傭身上搬起箱子,然後拔腿就走。

可是,不幸的是——航威承看到了,還跟了上來!

“小烏鴉,你怎麽在這裏?”他饒有興趣地望著我,一路跟著我往後院走去。

“走開,我不想看到你!”我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扛著箱子,爆發出無限潛力,快速往後院走去。真是倒黴透頂了,越是不想看到這個臭小子,越是好死不死地撞到!

“哎喲喲!”航威承突然像見到鬼似的大叫起來,嚇得我差點兒一撒手,整個箱子掉在地上。

鬼叫什麽!我憋著一肚子火沒處發!這臭小子吃錯藥了是不是。

“小烏鴉!你怎麽落魄到當搬運工了,你在雅度尼斯島上混得這麽差呀,要不要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啊?要不要當我的手下?說不定我一高興還會封你為‘孔雀’,讓你在雅度尼斯島上享受公主般的待遇!”他挑著眉得意地說。那趾高氣揚的樣子,仿佛是在施舍路邊的乞丐。

他不停地在我身邊絮絮叨叨,我身邊就像是圍繞了成千上萬隻蒼蠅,嗡嗡嗡……嗡嗡嗡……令人心煩意亂。

這個渾蛋這幾天是怎麽了?是不是吃錯藥了?總是找我來搭訕!煩都煩死了!“我拜托你離我遠點!”我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他冷冷地說道。吃了那麽多次閉門羹,他還不放棄!這小子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你讓我走,我偏不走!”航威承一扭頭,雙手背在身後,像座泰山似的站在我麵前,一動不動。

“不可理喻!”沒什麽好說的了,我扛著箱子繼續往前走。當他是空氣好了!

這小子抽風了是不是,前段時間還發個黑領帶,讓我無法靠近他。這幾天卻像橡皮膏似的,貼著我不放。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麽主意,不會是又打算把我捧上天堂,再讓我摔進地獄吧!這個渾蛋!

航威承看到我這個樣子,拔腿跟了上來。那死皮賴臉的樣子,我看了就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