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冰炎珠將兩者混淆,他雖然誕生自天界,卻在出生後不久就被帶到了崩壞界,對於神威的了解實在是淺薄得很,更加沒有見識過神龍那浩瀚如海的龍威,著實分不清這同樣充滿無上威嚴的兩者有什麽差別。在它的心目中,能夠輕易擊散神威的,隻有同樣來自於神的威壓。

秦易心中念頭急轉,神魂內蘊藏的龍威被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一道神念在同時傳了過去:“你這卑微的賤奴,居然膽敢想要傷害我?”無邊的威壓如滾滾巨浪,向著對麵的神魂湧去。

冰炎珠的神魂本來就受到重創,加上心裏先入為主,認為秦易剛才施展的乃是龍威,他本是諸神的造物,先天就被植入了敬畏服從神詆的思想,因此這時被龍威一壓,幾乎就要魂飛魄散。正在閉目等死的時候,隻覺得那浩瀚神威突然消失不見,接著神魂接收到一道神念:“你剛才說是諸神派你來此的,那安塔羅爾斯讓你到這裏,打算做什麽?”安塔羅爾斯,正是火神和鍛造之神的名字。

冰炎珠死裏逃生,不禁長長舒了口氣,對這位心中認定的某位神詆的轉世之身不敢隱瞞,也顧不得秦易那神識刀鋒保留在神魂之內,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小的在這裏,是為了等待機會,吞噬掉此處的所有天品強者,然後匯聚力量,打開天界與主界之間的通道。”說著便將自身的來曆,以及到此處的使命,一一詳細地講了出來。

原來這冰炎珠本是火神興之所至打造的一件物品,造出來後卻沒什麽用,便賜給了手下的天使長菲爾克。火神在天界諸神裏一向以擅長鍛造聞名,雖說是隨手造出來的物品,對菲爾克來說卻是如獲至寶,須臾不肯離身,就是在奉命到主界幫助諸神信徒對抗奇印的時候也不例外。沒想到剛到主界就被元武大帝設計引入到崩壞界,連同麾下的一眾天使全都葬身此處,冰炎珠也隨之留在了這裏。

當時這冰炎珠剛剛開啟了靈智,對一切還是懵懵懂懂,隻知道服從主人和造物主的命令。菲爾克臨終前將他封存在人跡罕至的冰炎穀內,又燃燒生命,在這山穀和周邊的上千裏內布下了一個強大的詛咒,隻要是天品強者入內,都會在詛咒的作用下漸漸失去對自身領域的掌控,最終跌落地品——這也是那些天品老祖不肯來此的原因——將此地變作了一個禁地。

在這詛咒和冰炎穀自身的兩重保護下,冰炎珠得以從容地在這山穀內生長壯大——當時的他還沒有名字,冰炎二字,是在他能夠自如操控穀中的寒熱能量之後才取的。本來他的存在並沒有外人知曉,但就在三百年前,隨著他力量的提高,菲爾克留在他腦海中的一道指令終於被解開。

當年菲爾克進入崩壞界後,曾經對這個被主界俘獲的空間秘巢做了不少的研究,發現這秘巢居然在能量層次上高於主界,又比天界為低,屬於極為少見的介乎高層界和中間界之間的層麵。這樣的空間如果利用得好,完全可以作為連通不同層次的世界間的通道,而且因為這空間結構極不穩定,打開通道耗費的力氣卻是比正常情況下要小得多。

這個世界按照能量層次的不同,可以分為三種空間:以天界為代表的高層界,以主界為中心的中間界,以及處於最底層的低層界。三者中,中間界的空間數量和範圍幾乎占了九成九,低層界又占去了餘下的一多半,兩者統稱為下界,屬於高層界的,隻有天界和另外幾個空間。同一層級的空間之間,隻要能力足夠,可以從任何地點強行打開空間壁壘,但不同層次的空間要想來往,尤其是從高層界到下界,卻非得要經過特定的通道不可。

當時諸神正在和神龍交戰,並且逐漸被壓製回天界,連通下界的幾處通道也都被神龍毀掉,隻剩下了一條直接通往主界的通道還在爭奪之中,如果能夠另外開辟一條通道,讓諸神得以重新來到下界,對於天界的意義可想而知。隻可惜,菲爾克沒等開始行動,就已經在諸多天品的智獸和蠻獸圍攻下含恨隕歿,最後關頭,他將自己的所有想法都銘刻進了冰炎珠的神魂之中,隻等後者的實力足夠,就要付諸實施。

“這麽說來,你這時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又弄來這些智獸想要融魂為盾,就是為了實行菲爾克的計劃?”秦易這時插口道:“這和那計劃又有什麽聯係?”

冰炎珠答道:“這空間秘巢雖然瀕臨崩潰,要想由此處開辟出一條通道來卻並非易事。菲爾克大人當年隻差半步就踏入神級,又有另外兩名天品的天使長相助,依然要依靠獻祭其他天使,用他們的生命能量構築法陣才能做得到,我如今的力量比起菲爾克大人差了不知多遠,自然也絕無可能單獨做到。”

頓了一頓,又說道:“菲爾克大人已經料到了這樣的情形,在他留下的指令中,已經給出了解決的辦法。這裏的天品強者,全都是神獸後裔,隻是血脈不純。隻要我通過秘法,幫著他們激發出體內的神獸血脈,自然可以令他們突破瓶頸,實力大進,而後再吞噬掉他們,將所有的力量用來轟擊空間壁壘,自然可以打通通道。我有意製造能量的異動,就是要向他們宣示我的存在,引起他們的重視。”

“但這些強者當年能夠擊殺菲爾克大人,絕非是泛泛之輩,如果不把我降服,是絕對不會隨便使用我的,而要想降服我這樣的器靈,最好的法子就是在神魂裏留下烙印。但我自然不可能讓他們當真如此做,這融魂為盾的手段,便是用來欺騙他們的法子——到時候,這些人的精神烙印隻會落在這盾牌上。”

所有謎團自此算是被揭開,此時的冰炎珠神魂幾乎完全向秦易敞開,任何心思都瞞不過後者,想要說謊是絕無可能。見秦易似乎被說服,那冰炎珠又道:“隻要這通道打開,諸神便可以由此來到主界,從後麵打那些膽敢瀆神的家夥一個措手不及,小的雖然不知大人是哪位神詆轉世,但看大人神威浩蕩,想必在昔日的天界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何不……”

話未說完,秦易留神識刀鋒猛然化作無數鋒芒,毫不留情地將冰炎珠已經殘破不堪的神魂,由內而外炸了個粉碎。

直到最後一線思維泯滅,冰炎珠也想不通,眼前這分明是神詆轉世的大人,為何要對忠心耿耿的自己出手。

冰炎珠的識海如同天搖地動一般,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隨著寄居在裏麵的神魂的消失,這個失去了主宰的世界隨時都會崩潰。秦易本想抽身退走,但下一刻,他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在識海完全崩碎之前,一縷神識從他的神魂中分了出去,接著,循著事留下的記號,秦易的神魂飛快脫離了冰炎珠,重新回到自己的肉身。

思維運行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秦易在冰炎珠的識海中待了半天,現實世界卻不過是幾秒鍾的時間——也虧得是這樣,否則神魂離體的時間過長,就算是他也休想再回到自己的肉身。感受著重新擁有的身體,秦易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但隨即,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眼前懸浮著的冰炎珠上。

此時的冰炎珠雖然依舊是光華奪目,給人的感覺卻比之前呆板了許多,仿佛隻剩下了一個軀殼,那些束縛眾人的花草失去了主持,紛紛枯萎下來,那些俘虜的身體隨之掉在了地上。這些沒有了神魂的肉身雖然還保存著一絲生機,卻不過隻是些行屍走肉,如果在一個小時內神魂無法歸位的話,就會真正變為屍體,而那些神魂,也會漸漸消散在天地之間。

“這些智獸的實力都非比尋常,而且幾乎個個都有不錯的潛力,若是能夠借此機會收服,倒也是不小的助力——隻是不知道還有多少在那融魂之術下幸存下來。”秦易心念急轉,卻並沒有馬上去解救這些失去神魂的軀殼,此時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神識外放,鎖定了失去神魂後急劇縮小,正在變回原形的冰炎珠,接著探入到其中,下一刻,和事先留在裏麵的神識取得了聯係。

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在冰炎珠的識海崩潰之後,這件神器的神魂世界隻剩下那分解為無數微塵的碎片還殘存著,整個世界已經重新歸於混沌。如果沒有意外的發生,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微塵隻有兩種結果:要麽逐漸消散在天地之間,要麽作為溫床,再次孕育出一個全新的器靈,但在沒有外力幹預的情況下,那卻將是不知多久之後的事情了。

不過如今在秦易的參與下,這個過程卻被加快了無數倍——在和本體取得聯係後,那留在冰炎珠內的神識迅速開始了行動。它仿佛變作了一個巨大的磁石,將那些分散在四周的神魂微粒吸收到自己身上,而後,在自身和來自秦易的神識作用下,開始了和那些微塵漫長的融合過程。

如果換了另一個時間,就算冰炎珠裏麵已經沒有了器靈和任何意識的存在,秦易想要完全和這個神器融合,進而發展壯大,變為操控神器的器靈,也至少需要數百上千年,但此刻不同。

隨著冰炎珠神魂的泯滅,這件神器出現了一個短暫的,近乎不設防的時期,此時的冰炎珠就如同一張白紙,任何人都可以任意揮灑塗抹,然後將之宣布為自己的作品。一旦過了這個時期,要想收為己用,卻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恰如一爐炭火,在剛剛熄滅的時候,隻要一點火星就可以重新燃起,但如果等到冷卻下來,就需要熊熊火炬才能點燃。秦易提前在冰炎珠內留下了一縷神識,所選的時機卻是恰到好處。

那些被抹去了自身意識,分解為最基本的微粒的神魂,此時都變作了那一縷神識發展壯大的最佳養料。在這些神魂碎片的滋養下,先前隻不過相當於一滴水珠的神識,迅速變為了一條小溪,而後是一座池塘,一座深潭,當秦易終於可以憑借著念頭自由禦使那失去器靈後,重新變回隻有拳頭大小的冰炎珠時,他留在冰炎珠裏麵的神識,已經化作了無邊的大海。

這個時候,如果秦易將自己的一絲念頭分出來,置入其中的話,最多十年,有那幾乎可以和秦易自身媲美的龐大神魂力量的支持,冰炎珠便可以再次培養出一個器靈來。但秦易並沒有這個打算——以他目前的實力,想要壓製住一個有了自己思想的天界神器並非易事,他可不想到時候被自己的寶器反噬,在他的計劃中,這個珠子將和武神令一樣,變作受他操控的,類似前世傳說中法寶一樣的東西。

“賤民,你怎麽敢竊據諸神的物品!?”就在秦易即將結束最後的祭煉的一刻,一個充滿了無上威嚴和無窮憤怒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腦海響起,下一刻,一陣陣威壓沿著他和冰炎珠之間那一絲精神聯係,向著他的識海猛撲過來,衝擊著他的神魂堤防。

“神徽?”秦易微微皺了皺眉,剛才的一記龍威,雖然震散了神徽,卻並未將之徹底毀滅,在發現無法力敵之後,火神留在神徽中的一絲殘念選擇了躲藏在冰炎珠的神魂深處,等待時機,在秦易吸收那些神魂碎片,壯大自身的時候,它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神的尊嚴不容褻瀆,瀆神者必將受到懲罰!”安塔羅爾斯留在冰炎珠裏的念頭十分簡單,簡單到隻有一個作用,就是攻擊諸神和珠子主人外的一切觸動神徽的生靈。但在所有的念頭裏,這種執念卻是最為可怕的:一個有了執念的凡人,可以爆發出遠超自身極限的力量,一個神的執念,則足以讓任何對手魂飛魄散。

無邊的威壓化作一波。波怒潮,永無休止地衝擊著秦易的識海,中間夾雜著一道又一道的閃電,那是神力的具現,也是那一絲神靈執念最後的殺手鐧,任何敢於正麵應對這閃電的人,都隻有毀滅一個下場。

——但這些人裏,絕不包括秦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