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雷斯一招出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這裏可是聯軍的地盤,地品強者打起來地動山搖,單是餘波就足以將營地變作平地,到時候還不知要死傷多少士兵。當下暴喝道:“想要見蛇魔達森,就和我來。”說著身化浮光掠影,向著營地外趕去,秦易在後麵緊追不舍。

塔雷斯是西方強者中少有的地品武者,一身修為已經達到的地品中階的頂峰,在長老會裏麵也是排在前三,關於秦易的情報早已通過內線送到了長老會手上,他卻對其中的消息嗤之以鼻:地品強者每進一步都可說艱辛無比,單是地品初入到地品中階的差距,就不亞於三品到地品,那秦易就算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年紀輕輕就突破了地品,卻絕無可能一步登天。這分明是供奉堂虛張聲勢,有意為秦易造勢,做出來的假象,那些內線哪裏懂得地品強者境界的區分?想要騙過他們,可說是輕而易舉。

他先前委曲求全,不想和秦易動手,並非是怕了對方,而是因為蛇魔達森的事情另有隱情,實在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起,加之對地品盟約有所顧忌之故,心裏麵未嚐沒有趁機將這個敵方千年不遇的天才扼殺的想法。此時見秦易追來,卻是正中下懷,看看自己已經離營地十幾裏,忽地停下身形來,轉身道:“你就這麽追過來,不怕那些奇印女子再落入我的人手裏嗎?”說完不待秦易回話,雙掌已經幻化出無數巨大的掌影,鋪天蓋地地從四麵八方向秦易襲來。

高手過招,無所不用其極,這攻心之術也是常用的手段之一。塔雷斯趕到時已經察覺到帳篷內那些女子的存在,又見秦易在過招時刻意護住了那帳篷,自然認定其對於這些女子極為重視,這時故意說出這些話,為的就是擾亂他心神。

秦易麵色冷凜,雙拳連環擊出,將那些掌影紛紛擊散,正待出招還擊,卻見塔雷斯已經閃電般欺進到身前,一記手刀挾帶著銳利的勁風,當頭劈了下來。與此同時,那些被秦易擊散的巨大掌影中蘊含的勁氣,也已經重新聚合起來,化作一道急速旋轉的氣旋,將秦易團團困在了中間。

秦易眼中射出無窮的戰意,大喝一聲,數十條青色的龍形勁氣在身邊飛速成型,飛騰盤旋之間,已經將那氣旋化解於無形,更有數道勁氣融合為一,向著塔雷斯的手刀勁風迎了上去,頃刻間與之撞到了一處。

“轟!轟!轟……”密集如驟雨的巨響隨著勁氣的對撞在兩人身邊爆響——秦易和塔雷斯的招數,看似隻有一下,裏麵卻全都蘊含著至少十幾重的暗勁。這一連串的對撞在兩人中間製造出一場空前的風暴,在狂猛的氣流推動下,秦易和塔雷斯的身形如同風裏落葉,飄飄蕩蕩地向後麵退去。

一道近乎透明的影子悄然出現在秦易身後,手中烏黑細長的寶劍輕輕舉起,不帶半點聲息地向著後者背後刺去,時機拿捏之準,出手速度之快,好像早就已經將寶劍放在那裏,秦易主動往上撞一樣。

塔雷斯眼中寒芒一閃即逝,身子還在後退,嘴裏卻大喝道:“蛇魔達森就在你身後,你可敢見他?”

他這一吼本來是有意幹擾秦易的心神,以便令後麵之人突襲得手,哪知道“他”字剛剛出口,就見秦易身形突然一閃,已經從原地消失不見,後麵那人十拿九穩的一劍硬是落在了空處。那突襲者也是地品強者,且最擅長暗襲,此時一擊落空卻不慌亂,身子突然加速前衝,也不回頭,手裏的寶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閃電般地向身後刺出了幾十劍,劍氣縱橫交錯,布下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如果秦易打算在他背後偷襲,十之八*九會被刺成篩子。

關心則亂,塔雷斯和那突襲者之間關係菲比尋常,先前見秦易驟然從其劍下消失,偏偏自己隔著那勁氣對撞形成的狂暴颶風,一時無法過去援助,一顆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此時,看到後者的應對神速,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正打算過去與之會合,突然看到了對麵同伴的眼神——那裏麵充滿了關切和驚恐。

塔雷斯也是身經百戰之人,當時就反應了過來,不顧一切地轉過身來,一雙手掌在瞬間漲大了數倍,轉眼間就拍出十幾章,在身前布下一道嚴密的防線。

塔雷斯的應變不可謂不快,隻可惜遇到的對手是秦易。一個地品中階,一個地品巔峰,這兩者之間的差距絕不比高山和土坡要小,先前秦易已經察覺到第二個偷襲的地品強者的存在,卻不易鎖定其方位,這才有意塔雷斯打了個平分秋色,存的就是引蛇出洞之意,這時蛇已經被引了出來,自然不會再留手。口中暴喝一聲:“破!”蘊含著破山拳勁氣和戰狂訣意境,以及閉關後的武道感悟的一拳已經如奔雷一樣,打了出去。

沒有破空的風聲,沒有如山潛力,秦易這一拳除了速度快一點,可說半點威勢也沒有,但看在塔雷斯的眼裏,卻隻覺天下地上,整個世界都已經被這一拳所充塞,自己就仿佛一隻渺小無比的螻蟻,麵對的卻是當頭壓下的山峰。總算他也是刀山火海中闖過來的人,用力一咬舌尖,勉強提起來一絲勇氣,狂吼一聲:“快走!”合身向著突破了自己防線的秦易撲去。

對方居然還有膽量拚命,這一點卻是多少有些出乎秦易的意料——自他的戰狂訣練成以來,能夠抵擋的不是沒有,但在心誌已喪的情況下還能再度提起勇氣的,卻是絕無僅有。餘光掃過那突襲的地品強者,見他雖然黑巾蒙麵,看向塔雷斯的眼神中卻充滿了驚惶和關心,又見其身材窈窕,居然是個女性,腦海中不禁靈光一閃,拳頭上十成的力量,硬生生減到了五成。

“蓬!”“呼!”“噗通!”三聲輕響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秦易的拳頭摧枯拉朽般地擊碎了塔雷斯的防護,隨即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後者的身體如箭一般倒飛而出,掠過百餘米的空間,落向那蒙麵人,那蒙麵人急忙伸手想要抱住他,卻被巨大的衝力帶動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噗!”那蒙麵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臉上的黑巾頓時濕了一大片。秦易這一拳力量雖強,用的卻是華夏武學中隔山打牛的功夫,一大半的力量被傳到了接住塔雷斯的蒙麵人身上,前者的傷勢反倒輕得多。

“碧絲!”塔雷斯驚叫道,不顧自己也受了傷,從蒙麵人懷裏坐起來,反手將之抱在了懷裏,“你怎麽樣了?”

“他死不了,”秦易的聲音在塔雷斯身後響起,“至少現在還死不了。”

塔雷斯霍地轉過身,看向秦易,問道:“你想怎麽樣?”他很清楚,秦易那一拳足以將他們兩個人當場擊斃,之所以留手,一定有著自己的目的。

秦易並未回答他的問話,目光卻看向了遠處聯軍營地的方向,這一眼仿佛啟發了某種裝置,就在同一時刻,衝天的火光突然從營地中升騰而起。刹那間,喊殺聲,馬嘶聲,慘叫聲,以及兵刃撞擊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即使遠在十幾裏外,也清晰可聞。

塔雷斯也被營地中的動靜所吸引,他也是經曆過無數戰爭的人,腦子裏閃電般一轉,頓時醒悟過來,叫道:“你是有意引我離開的營地!”

“沒錯,”秦易低下頭,看著腳下的兩個對手,“這一次,我不僅是要調虎離山,更要引蛇出洞。”

雖然沒有身臨其境,塔雷斯卻完全可以想象到聯軍營地此時的情形:聯軍本來就是由五個國家的軍隊組成,彼此缺少協同,如今從法雷爾以下,所有的高級將領全都被秦易一舉殺死,更是群龍無首,隻能夠各自為戰,而且士氣已經低落到穀底。在這種情況下,唯一有可能扭轉局麵的自己又不在,麵對敵人的突襲,又是在夜間敵情不清的情況之下,潰敗已經成了必然的結果。

奇印的戰力本就在西方之上,這次能夠**,一靠內應打開關卡,對手措不及防,第二靠的卻是奇印人心不穩,無心作戰。如今看來,這一切全是假象,為的就是在這鎖龍關下,將己方一舉擊潰,畢其功於一役。此地距離分界山脈足有數千裏,就算有人能夠僥幸從這一戰中逃脫,茫茫歸途,還不知會有多少攔截阻擊,西方人和奇印人的相貌又絕不相同,就算相當逃兵偽裝逃生也不可能,能活著回去的,恐怕百中無一。

但塔雷斯擔心的還遠不止於此,秦易那句引蛇出洞,已經觸動了他的心事,額頭的冷汗涔涔地落下,心裏麵瞬間轉過了無數的念頭,過了半晌,方才澀聲道:“你想要我們做些什麽?”

秦易盯著塔雷斯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們投降,她活,你們可以在奇印自由生活,不必再提心吊膽,你們不投降……”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塔雷斯卻不由自主地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這時那叫碧絲的蒙麵人忽然說道:“你知道我是誰?”聲音清脆,果然是個女子。

秦易笑了笑,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世人都以為蛇魔達森精通變形術,在半人半蛇的狀態之下最是厲害,卻不知道,所謂的變形術不過是一個幌子,真正的事實卻是:當年的達森在探險時中了一條幾乎在主界絕種的納迦的詛咒,雖然最終將之斬殺於劍下,自己的一半靈魂卻也被拉進了納迦體內,從此變成了一個一魂雙體的怪物。”

眼睛瞄過塔雷斯和碧絲兩人,繼續說道:“納迦這種半人半蛇的怪物,是地地道道的惡魔後裔,而占據惡魔的身體,哪怕隻是一半的靈魂,在諸神時代也絕對是足以被毀滅的大罪。雖說如今諸神早已不知了去向,但西方聯盟那些自命神之子民,口口聲聲要恢複諸神榮光的瘋子,是絕不會允許一個和惡魔有如此密切聯係的人存在的,哪怕她是長老會的成員也是一樣——使用惡魔留下的黑魔法,和本身就是惡魔,這可是兩碼事。”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好在此事並沒有外人知曉,自那以後,達森一直以精通變形術的地品刺客的形象出現,並刻意保持神秘和低調,也不知是她演技太好,還是西方聯盟的人腦子都進了水,居然從來沒有發現她的異常。隻可惜好景不長,十幾年前,那原本被達森操控的,作為分身存在的納迦——或者可以稱其為真正的蛇魔達森,因為隻有在以這副樣子出現時,她才會叫這個名字——居然產生了獨立的意識,並且試圖反客為主,將她吞噬掉,以擁有完整的靈魂。一番激鬥之後,納迦終究沒有勝過自己的主魂,身負重傷,逃離了西方,從此不知所蹤,而從那之後,赫赫有名的東部大陸第一刺客,蛇魔達森就再也沒有出過手。”

秦易娓娓道來,仿佛在自說自話,那碧絲和塔雷斯卻始終默默無語,直到他說完,碧絲才幽幽地歎了一聲,忽然伸手將蒙麵的黑巾摘下,露出一張清秀蒼白的臉,說道:“原來我那另外一半,果真投奔了你們,怪不得我這些年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如此看來,所謂的武寧王遇刺,還有你這一次的所謂尋仇,全都是刻意安排好,隻為引我們上當的圈套。”

秦易點了點頭,說道:“當年蛇魔達森逃到了分界山脈,正好被巡視到那裏的大供奉遇到,順手帶回了帝京。隻是他終究靈魂不全,並且受傷過重,經過這些年的調養,也不過隻是一個空架子,對付三品以下的存在還可以,二品以上卻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實是一塊雞肋,沒想到這一次卻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