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傳承雖然艱澀,對秦易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造化,本來到了地品之後,旁人的教導已經再也沒有了作用,要想進步,唯有依靠著自己對武道和天地規則的感悟,往往一步踏錯,就再也休想有寸進,比之夜間行船還要艱辛。但有了神龍的這些傳承,便等於為秦易在前進的方向上點燃了一座座燈塔,至少可以讓他知道哪條路能走,哪條路不能走,雖然仍舊是艱辛無比,比起不知該往何處去的迷惘困惑來,卻是不知要強了多少。此次秦易閉關的目的,一個是為了鞏固前些天突破的成果,還有一樣更加重要的,便是想借此機會,看看能不能領悟到更多的東西。

“神龍的傳承高深無比,且全都是些形而上的,純理論的東西,要想憑空理解恐怕是絕無可能。”端坐在密室之中,秦易在調息一番,將狀態調整到最佳之後,一邊梳理著自身的種種功夫,一邊想道:“我那天之所以能夠領悟到其中的一些精妙之處,將本來認為已經融合的諸般武技,真正地與己身合而為一,全靠著那位神秘強者領域的壓迫。這種在外力逼迫下激發潛能的法子並非常例,可遇而不可求,不過其中的道理倒是能做一借鑒。”

秦易如今的神識強度雖然還比不上天品強者,卻遠在一般的地品巔峰之上,一心二用這種對常人來說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對他來說卻是輕而易舉。這時想到了便做,當下閉目凝神,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個虛擬的戰場,戰鬥的一方就是秦易自己,另外一方則分別是他平生見識過出手的,武道修為最高的三人:風天機,風狂,還有那神秘的天品強者。

武道到了一定的境界,已經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若要秦易在現實中複製出見識過的這些強者的功夫,或者是分析出其所用諸般武技的原理,那是絕無可能,但如今隻是憑借著記憶,借助想象力在腦子裏虛擬出一個形象來,卻還是做得到的。這道理正如並非人人都知道如何製造和使用槍械,卻並不妨礙人們想象自己拿著機槍,大殺四方一樣。

這功夫卻並非秦易首創,早在前世之時,他便曾無意中看到過類似的法子,名為觀想之術,如今的他,不過是將這觀想之術以自己的理解重新展現出來而已。

以秦易現階段的修為,自然遠遠不是這三人的對手,三人裏,即便是最弱的風狂也已經距天品隻差半步,雖然同是地品巔峰,卻是比起他來高得不可以道裏計,基本是場場完敗,而且幾乎每一次都是被秒殺。“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已放棄了這種明知必敗無疑,沒有半點獲得勝利希望的推演,以免影響自己的信心,令得心境上出現破綻,但我一生追求的便是探尋武道至理,勝負卻並不放在心上,這區區虛擬世界的勝敗,卻是休想讓我的意誌有半點動搖。”默默的閉目冥想著,秦易心中暗道。

未戰先敗,半招敗陣,一招敗陣,兩招之後才落敗,堅持三招才被擊敗……隨著時間的推移,秦易在風天機和那神秘強者手下堅持的時間漸漸延長,在風狂的手下更是能夠堅持十幾招。與此同時,那些雖然已經牢牢銘刻在腦海中,卻始終不能理解的,關於武道至理的種種闡述也如同春日中的堅冰一般,開始慢慢解凍,一點點地化作河水雨露,流淌進秦易對武學之道的理解中。

一陣隱隱的頭痛傳來,秦易知道,自己的冥想已經到達了極限,再進行下去,隻會對自身有害,當下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睜開雙眼,退出了冥思,心裏卻充滿了興奮之情。

“這模擬對抗果然有效,隻是一日的工夫,我所領悟到的武學至理,已經達到了神龍傳承的百分之一。雖說越往後,想要領悟就越發的不易,但照這個速度,最多十年,我應該就可以領悟到其中的一成左右,那時縱然無法積累足夠的本源之氣,無法構建屬於自己的領域,但在武道的境界上麵,我也應當不遜於那些真正的天品武者了。到時候遇到那天的那位強者,也不至於在其領域麵前沒有半點的反抗能力了。”

天品強者之所以遠超地品,甚至可以將之秒殺,除了本身的境界高過後者,對於規則的掌握和應用強於後者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擁有領域。但凡天品以下的存在,無論實力多麽強橫,一旦落入到領域之中,就如同魚兒落入網中,再怎麽掙紮,也隻能是任人宰割。

要想構築領域,有兩個條件必不可少:一是對於規則的深刻理解和掌握,所謂一法通萬法通,無論是以武入道還是修煉魔法,隻要境界到了,自然就可以對掌控世界的規則有所感悟,對於大多數人來講,最大的障礙反倒是第二點——足夠的本源之氣。

本源之氣本身並不穩定,隻是混沌之氣轉化為各種屬性的天地靈氣前的一個短暫過渡形態,幾乎不能從外界獲取,隻能以自身力量將天地靈氣還原獲得,而整個主界夾層空間的靈氣全都被還原,得到的本源之氣也不過一座鎖天山那麽大而已。很多人往往冒險進入外界的星空,或者進入到其他空間之中,隻為了獲取一點本源之氣。秦易雖然得到敖武的饋贈,但距離構建領域所需,卻還是差了不少,除非另有遇合,否則非得百年的工夫才能收集到足夠的本源之氣。

到了秦易這個境界,單純的戰氣或者招式的修煉的效果已經是微乎其微。這時既然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冥想下去,秦易索性一邊放鬆心神,恢複精神體力,一邊任由思緒信馬由韁地馳騁。“但對抗天品強者,一定便要同樣擁有領域嗎?又或者,隻有擁有了領域,才能算是天品強者?”

他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念頭,這個想法一經竄出,便如同燎原的野火般不可收拾。如果秦易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之人,又或者像奇印人那樣從小生活在這個世界,自然不會對領域的作用有所懷疑,但他兩世為人,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和別人不同。

“領域的優點,在於其對覆蓋範圍內的絕對掌控,隻要被領域覆蓋,生死便在對手的掌握之中。”對於這一點,秦易已經是有了切身體會,“但若說領域完美無缺,或者說是通往武道巔峰的唯一路徑,卻未必如此。”秦易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從隻言片語中得來的關於神龍戰鬥的場景。按著他所知,神龍作戰之時似乎從來沒用過領域,卻照樣將諸神和他們麾下的天品強者打得落花流水,這足以證明領域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凡事有利必有弊,領域也是如此,我雖然不知道,但神龍卻必然是了解的。隻要我將神龍留下的武道傳承全部吸收消化,甚至隻需要消化吸收其中的一小部分,想來就會找到另外一種對抗領域的辦法——說一千,道一萬,終究還是我如今的境界太低,抓緊時間突破才要緊。”

想到此處,秦易放棄了繼續思索下去的打算,雙目微閉,混元功開始在體內平緩運行起來,以加速精力的恢複。第二天一早,秦易重新又精神抖擻,再度開始進行起冥想,直到達到極限才退了出來,時光如梭,轉眼間又是五天過去。

供奉堂。

此處雖然名義上是幾位供奉的住地,但實際上,除了每十年輪流有一人固定坐鎮,保護地下的那些典籍和各種重要物品外,其餘的人都會另選地方隱修,除非遇到重大的事情,否則極少會聚到一起。不過今日卻是個例外,包括專心準備百年劫,平素極少露麵的贏元在內,六位供奉齊聚一堂,此時或麵色凝重,或神情憤然,所有的目光卻全都中在了大廳中央躺著的那全身青紫之人身上。

“老三,你怎麽看?”沉默了半晌,贏元出聲對贏天澤問道:“我們幾個裏麵,以你對魔法最為了解,可曾看出他受了何種傷害?”

贏天澤緊盯著地上的人,沉聲道:“他的血液之中蘊含著一種奇異的能量,這能量以血液和全身的活力為養分滋養自身,隨著血脈的運行逐漸壯大並吞噬身體的生機,據我所知,隻有西方黑魔法中的嗜血咒會造成這樣的效果。這嗜血咒慣於潛伏在人體之內,待到壯大到一定程度時再爆發出來,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最初受的傷應當不重,因而並沒有留意,直到發現情勢不對,想要壓製這能量時,卻是為時已晚。”

“供奉大人當真是料事如神,我家老爺起先和那西方法師交手的時候,確實曾經受了點輕傷,當時不以為意,卻不快到供奉堂的時候卻發作起來,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昏倒在地。”一名須發皆白,神情威猛的老者說道,語氣雖然恭敬,卻掩飾不住其中隱含的擔憂:“大人既然能夠看出我家老爺的傷勢,想必一定有辦法解救,隻要能夠救得活我家老爺,小人願意肝腦塗地,以報大恩大德。”說話間雙膝著地,衝著贏天澤重重地拜了下去。

此人名喚計忠,乃是計氏的總管,前後輔佐了三代族長,在計氏的地位威望極高,本身也有二品巔峰的修為,卻對計氏忠心耿耿,一向以下人自居,這一拜卻是誠心誠意,沒有半點勉強。

贏天澤抬手發出一道柔和的勁氣,將計忠從地上托起來,說道:“計天乃是我奇印的地品高手,又是在來供奉堂的途中被西方法師暗襲受傷,於情於理,我們都不會袖手旁觀。你且先到外麵守候,我們自會盡力救治他。”說著命人帶計忠到外麵休息,後者不敢違背,隻得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屋子。

贏元和贏天澤相識多年,早已了解了他的脾性,之前一言不發,待到那計忠離得遠了,房中隻剩下了他們六個和地上的計天,這才說道:“老三,這救治之事,可是有什麽關礙?”

贏天澤神色肅然地點了點頭,說道:“這嗜血咒是西方最歹毒的黑魔法之一,中者會在三天內一點點化為膿血而死,要想救治,隻有三個辦法:一是利用光明魔法中的大回生術,完全中和掉其體內的魔咒,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令傷者恢複。一是有一個功力與受傷者相當,甚至在其上之人,以逆行血脈的方法將魔咒吸入到自己的身體裏,雖不能馬上恢複,卻也可以在一個月內複原。再有就是用強橫的戰氣將魔咒逼出,雖然也能救活傷者,卻會使之元氣大傷,必須要調養一年以上,但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整個西方,也隻有五國聯盟的首席法師非森斯能使用大回生術。隻是……”

話鋒一轉,接著道:“計天乃是地品強者,雖然受了傷,本身的戰氣修為還在,對外來侵入的能量會有自動的抗力,要想驅除魔咒,首先要壓製住他的戰氣。如果是對敵之時,我們中間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做到這一點,但如今他身中魔咒,機體已經遭到了極大破壞,要想在不傷及元氣的情況下控製其體內戰氣,同時還要驅除掉那魔咒,卻是比交手時費力十倍。除非我們幾個聯手,否則絕對做不到三者兼顧。”

“那我們聯手便是。”六供奉彭寧和計天的父親乃是至交,對其安危也最為關心,此時急急地說道:“供奉堂創設的宗旨,便是監督、管理和團結奇印所有的高端戰力,計天也是是我奇印的地品強者,若是就此隕滅,對奇印戰力也是一大損失。”

“問題是我們全都為計天施治,又有誰來護法?”不待贏天澤回答,四供奉向平南已經說道:“那西方法師既然能傷到計天,顯然也是地品的修為,這樣的強者居然悄無聲息地潛入帝京,顯然絕不隻是為了刺殺一個初晉地品之人而來,其行動很可能早有預謀——若我們被計天的傷勢牽製,整個帝京在無人可以威脅到他,到時候豈不是任他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