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自會盡力,但能夠做到哪一步,卻要看老天是否眷顧。”藍先生淡淡地說道,隨即告辭離去,隻留下了蒙定和蒙衝這對父子。
“查清楚是誰幹的了嗎?”待到藍先生去遠,蒙定沉聲對身邊的蒙衝問道。奇印的高門貴族裏麵,九成九都是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蒙定也不例外,年輕時在帝京也是有名的美男子,即便如今步入中年,依舊是風度翩翩。隻是這一刻,這位相國大人的風度卻早已被拋到了不知什麽地方,如同冠玉般的臉上殺氣密布,仿佛一頭想要擇人而噬的凶獸。
“和阿季一起的那些奴才都已經被嚇得瘋瘋癲癲,什麽也問不出來,隻有蒙桓還保持著一分清醒,勉強講述了一番經過。”蒙衝對自己老爹如此在意蒙季頗有些不以為然——盡管是一母所生,他卻從來瞧不起自己這個隻知道在平民百姓身上逞威風的弟弟,但眼見父親麵色嚴肅,隻得打起精神,一五一十地將自己調查得來的內容講了出來。
“……事情就是這樣,孩兒也曾經找到一些圍觀之人詢問,此事確實是由緝捕營北城正副主事鐵破和鐵堅而起,那最後出手的大漢雖然不知道名字,但必定是這兩人的朋友無疑,隻需找到這兩人,自然就不愁找不到那大漢。”蒙衝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又補充道:“隻是這鐵氏兄弟官職雖然不大,背後卻靠著武寧王,乃是月神郡主的救命恩人,如今全都拜在了武寧王門下,要動他們,卻須顧及著……”
“出動秘衛,把這兩人給我抓回來,天亮之前,務必要從他們嘴裏知道那大漢的姓名和下落。”不等蒙衝說完,蒙定已經斬釘截鐵地說道:“派一隊人去神山郡,再讓你堂叔也派些人出來,我不管這鐵氏兄弟和武寧王是什麽關係,既然季兒是因為他們才變成這樣,我就要他們全家陪葬。”說著一甩袍袖,邁步出了房門,卻是再不聽蒙衝分說。
奇印各大豪門雖然有自己的聯絡方法,但蒙平滿門被誅,活下來的那些下人卻是不知道如何與帝京的本家取得聯絡,隻能任由神山郡官方將消息傳回帝京。但那些神山郡的官員早已被秦易的手段嚇破了膽,既然後者要蒙平連受三日活罪再死,他們自然不敢在此之前作出任何可能觸怒秦易的事情。因此足足待到三日之後,蒙平受盡苦楚而死,這才通過官方的途徑層層報告,消息卻是落在了以空間遁術趕路的秦易後麵。直到此時,蒙定仍舊不知道自家堂弟滿門盡沒,如果蒙定知道鐵家村的背後有地品強者撐腰的話,就算借他天做膽,就算秦易再多廢掉他幾個兒子,蒙定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絕不敢作出滅絕鐵家村的決定。
蒙衝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仍舊癡癡呆呆的蒙季,原本充滿陰沉之色的眼睛裏突然多出了幾分笑意。
“我的好二弟,”蒙定笑吟吟地說道,聲音輕柔之極,仿佛生怕嚇到了蒙季,“父親大人可是真疼你,為了你,居然不惜和武寧王翻臉,就連家族的秘衛也要為你出動,可真是讓我嫉妒啊,隻可惜,這一切你是再也無法知道了。你放心,無論將來怎樣,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我現在就去把那傷害你的家夥找出來,然後當著你的麵,把他開膛挖心——雖然從本心來講,我更想當麵感謝他。”說著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再也沒有看身後還在喃喃自語的蒙季一眼。
蒙衝身為禦林軍統領,職掌宮城安全,自然不可能每天呆在相國府裏麵,這一夜卻是正好他輪值,按照蒙定的吩咐將人手派出去之後,蒙衝便趕到皇宮。剛進入公事房,一個親兵急急走到他耳邊,對他低語了幾句,蒙衝神色頓時一凜,草草將將差使分派下去,隨即就離開公事房,向著皇宮深處趕去,十幾分鍾之後,已經到了皇宮西麵的一處院落中。
“微臣參見二皇子。”在一名衛士的帶領下進入到一座僻靜的房間,蒙衝對著端坐在房間中央的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納頭便拜,嘴裏恭敬地說道。
“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以外貌而論,二皇子贏青在諸多的皇室子弟中絕對隻能算得上平庸,如果換下身上的華服走在街上,多半會被人當做沿街叫賣的小販,但隻要對他有所了解的人,卻絕沒有一個敢於對其小視的。
這位皇子並非是皇後所生,確切地說,他隻是帝王贏海在某次出巡時一時興起,臨幸了某位民間女子的產物,直到贏海被施加魔咒之前不久才被接進宮裏,如果不是皇家的秘法證明其確係皇室血脈,加之贏海子嗣稀少,就連身份能不能被承認都是問題。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在贏海中了魔咒不能理事的十幾年裏,硬是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空殼皇子,發展到現在能夠和他的皇兄,皇後所生的大皇子贏真分庭抗禮,這份白手起家的能力,在宗室子弟裏麵絕對是數一數二。也正因為如此,在贏海沒有留下明確指示由哪個人來接掌皇位之時,不少大臣都認為以能力而論,這位贏青殿下卻是要遠比贏真合適。
“秦易到了帝京,已經和我那位姑姑見了麵,你二弟也是被他所傷。”贏青素來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在蒙衝這個已經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心腹麵前更是沒有什麽繁文縟節,直截了當地說道:“先前他沒有回來時,我姑姑已經對你愛理不理,如今他來了,你如果不出奇兵答話,恐怕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聽到秦易兩個字,蒙衝雙眼之中陡然射出兩道厲芒,但他為人深沉,知道贏青讓他來此,必定已經有了安排,隻是沉默不語,靜待對方說出下文。
“皇室是要臉麵的,”贏青淡淡地說道:“奇印立國千年,還從來沒有宗室之女再嫁的,隻要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再節烈的女子也隻能認命。”
他看向蒙衝,“東西已經準備好了,你現在就去拿,地方你知道的,明天這時候,我要聽到你成功的消息。”
蒙衝默默無言,衝著贏青施了一禮,隨後退出房間。在他身後,贏青雙目中精光一閃即逝,突然對著身邊的空氣說道:“你覺得他有可能成功嗎?”
一陣水一樣的波動在贏青身邊蕩漾開來,一個身影隨即現身出來,卻是一個高鼻深目的西方法師。
“女神之淚西方最好的春*藥,隻有專精此道的黑魔法師才能配得出來。”法師的奇印語說得極為流利,語氣中透出巨大的自信:“這瓶藥水的配製者是莫倫王國最有名的黑魔法師,當年為了殺掉他,我們犧牲了十幾名同伴。這藥水是我從他的屍體上找到的,幾十年以來已經經過了無數次的印證,隻要少少的一滴,足以讓意誌最堅定的女子變成淫*娃*蕩*婦。”
說著略微遲疑了一下,“隻是我曾經聽說過,武寧王和月神郡主都是生性剛烈的人,我們用這樣的手段對付郡主,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
“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試上一試。”贏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老大畢竟是皇後所生,有皇後的娘家撐腰,我就算再怎麽努力,畢竟經營的時間太短,想要在短時間內與之並駕齊驅斷無可能。國不可一日無君,父皇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醒來,如今已經有些宗室元老和重臣在偷偷串聯,打算敦請供奉堂的眾位供奉出麵,另選新皇,我必須得到武寧王的支持。隻要他肯站在我身後,再加上蒙定,朝中八成以上的大臣都會選擇我,那皇位百分之百會是我的了。”
看著充滿自信的贏青,法師知道,自己無論再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了。“我去看著蒙衝,以防有什麽萬一發生。”這位因為研究禁忌魔法而在西方受到通緝,最終卻被贏青所救的一品法師沉聲說道,隨即向自己的恩主施了一禮,下一刻,水紋一樣的波動再度泛起,法師的身影緩緩消失在空氣之中。
夜深人靜,無星無月,正是夜行人活動的好時候,一群黑衣人分散開來,一路躥房越脊地高速行進著。這幫黑衣人動作敏捷利落,行動之時鴉雀無聲,行進之間看似散亂,實則卻相互呼應,默契無間,一看就知是訓練有素,身手不凡的精銳。一路行來,沿途雖然遇到了不少巡邏值夜的兵士,卻全都被他們輕易躲開,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些人的存在。
片刻之後,黑衣人終於在城北一處僻靜的小院落外停了下來,略微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勢,確定自己到達了目的地,為首的一個身材雄壯的黑衣人衝著手下們點了點頭,當下十幾人中除了兩個留在外麵把風之外,其餘的人全都拔地而起,向院子裏竄去。他們在來之前已經打探清楚,這裏隻住著目標兄弟二人,雖說是一個四品一個五品,放到外麵已經足以橫掃百人,卻並不放在他們這些精銳中的精銳眼裏。
院子並不大,總共隻有一進,十幾個黑衣人落地無聲,正待一擁而上,趁著對方熟睡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之擒下,一陣突如其來的無形威壓驟然間籠罩了整個院落。饒是他們個個至少都是六品以上的高手,為首的更是已經達到了四品巔峰,隻差一步就可以邁入三品,依舊禁受不住這如山一般壓下,如怒潮一般衝擊著神魂的可怕威壓,心膽俱寒之下,雙腿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錯非這些人都是死士,平日裏刀口舔血,心誌遠比同階之人強大,早已在這威壓之下喪失勇氣,任人宰割。
那為首的黑衣人極為機警,僅憑這威壓便知道那還未露麵的對手絕不是自己等人能夠抗衡的,當機立斷喝道:“退!”身形率先向牆外躍去。城北住的多數都是平民,房屋擁擠,街道錯綜複雜,隻要能夠逃出這占地不大的院子,他和那些手下就可以借助這裏的地勢分散逃走。
不料身子剛剛躍起,突然覺一股巨大的引力從身後傳來,接著便身不由己地向後飛去,落入到一個大漢的手掌之中,再看院中的其他同伴,早已靜靜地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秦易雙目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芒,如同一頭領地受到侵犯,隨時準備將獵物撕碎的狼王一樣盯著手裏的俘虜,身邊散發的那凝如實質的殺氣讓同樣手上人命無數的後者也不禁膽戰心驚。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秦易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好不容易和心愛的人重逢,卻又橫生枝節,想要和多年未見的兄弟共謀一醉,卻不料半夜惡客登門,任是誰也不會心平氣和,盡管說話之時不帶半點火氣,但隻要不是傻子,誰也能聽得出那其中蘊含的徹骨寒意。
這黑衣人既然能夠擔任這些死士的頭領,自然不是怕死的人,雖然懾於對方那高深莫測的武技和身上的殺氣,卻並沒有就此屈服,聞言冷笑了一聲,就打算咬碎藏在牙齒裏的毒囊自盡——不成功則成仁,這是每個死士必備的覺悟。但秦易怎會讓他如此輕易地死掉?抓著他後心的手掌勁力一吐,一股大力頓時在後者牙齒咬合到毒囊之前,把毒囊從其口中震飛出去。
“我要是不想讓你死,你就算被千刀萬剮也別想死。”秦易陰測測地說道,伸手在那首領的身上連點幾下,隨即鬆開手,任由其摔在地上。
那首領先是覺得身上一麻,再也動彈不得,接著就隻覺五髒六腑之間仿佛又無數螞蟻在啃噬,又酸又癢,又過一會兒,這酸癢的感覺已經從內髒蔓延到了骨子裏,就連骨髓之中好像也在發癢。他雖然經過特殊訓練,對各種刑法都有極強的抗力,卻惟獨沒有學過如何抵抗這癢感,起先還在強自忍耐,片刻之後卻是再也忍不住,想要開口呼號。隻是他如今啞穴被製,卻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