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聞言卻是苦笑了一下,火煉說得倒是容易,自從那玉牌飛出去,他才發現,這小小的牌子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吸走了自己體內三分之一的精血和內氣,也就是他體內有真龍血護持,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一品強者,這一下都得要去半條命。毫不客氣地說,這玉牌現在的威能,全都是靠著他在支撐著的。

正思忖間,紫霧在黃光之下被削弱得隻剩下了最後不足人頭大小,玉牌上射出的光芒這時陡然熾盛了數倍,隨即在自己前方形成了一個光芒形成的漩渦,那紫霧已然無力抗拒,輕而易舉地就被漩渦吸了進去。

“啪嗒!”玉牌的光芒在紫霧被吸進去的同時消失,隨後從空中掉落到了地上。秦易走上前,伸手將之拾起,卻見上麵那無數符號中間,又多了一團雲霧狀的圖案,質地也越發顯得晶瑩剔透,聯想到自己前世聽說過的種種傳說和這鎮妖牌的名字,秦易已經可以斷定,那紫霧此時已經被吸進了玉牌裏麵。

強敵既去,秦易卻是對那紫霧原本盤踞的對岸有了興趣。如果他所料不差,那紫霧多半是被人封禁在深淵裏的,這鎮妖牌則是以防萬一,防止其逃脫的工具,卻不知為什麽被扔在外麵——可能是被人或靈獸無意帶出去的,也可能是武神殿的建造者有意為之。要不是自己將兩具屍體丟下深淵,讓紫霧得了滋養,能夠活動的話,恐怕其如今還被困在深淵之中。不管這武神殿是什麽人所造,費了這麽大工夫,找了這麽一個可怕的妖物來看著那石梁,斷然不會隻是閑極無聊之舉,十有八*九是為了保管什麽奇珍異寶。

秦易本不是個貪心之人,但既然進了這武神殿,自然不願意空手而歸,這時知道眼前可能有寶物,心思頓時活泛起來,將自己的想法對火風二人說了,最後說道:“我打算到對岸一探,但此行不知道會有什麽危險,你們兩個或在這裏等我,或先行離開,等到出殿之時,我自然會找你們會合。”

這武神殿每二十年隻開啟三天,第三天結束的時候,每個試煉者的麵前都會出現一道光門,踏過光門就會到達武神殿前的空地,但時間隻有一分鍾,過了時間,光門就會自動關閉,因此一眾試煉者完全無需考慮退路的問題,隻需一路向前即可。

火煉先前雖然決絕,也不過是不想獨自拋下秦易逃生,這時見秦易打算一探深淵對岸,知道自己跟去也不過是累贅,便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兄長已經決定了,我們就在這裏等你就是,務必要多加小心。”

秦易點了點頭,將裝滿狼魔蛛毒囊的包裹交給兩人保管,隨後向著那通往對岸的石梁走去。

這石梁從秦易所在的方向向著斜下方延伸,足足有四五十度的坡度,卻僅有不足一米寬,架在無底深淵之上,尋常人站上去都會覺得心驚膽戰,更不用說從上麵走到千多米的對岸了。秦易自然不會被這小小的石梁難倒,輕輕鬆鬆地便走了過去,卻見那石梁的盡頭乃是一座山洞,裏麵黑黢黢的不見半點光亮,即便以秦易的目力,也隻能勉強看清靠近洞口處的些許輪廓而已。

秦易將一絲神識放出,向著那洞穴入口探去,卻發現這裏居然連神識也大受限製,以自己的修為,神識卻最多不過能達到身前十多米的地方。不過越是如此,越發證明這洞穴的不凡,也越發激起了秦易一探究竟的決心,當下以神識探路,邁步走了進去。

一路曲曲折折,走了足有數百米,忽然覷見前麵有一線光亮透出,同時神識中也感應到前方乃是一處開闊的地域,急忙加緊幾步,趕了過去。剛轉過一個彎,隻見前麵大放光明,卻不是武神殿中那柔和之光,而是真真正正的日光,不禁一驚,暗道:“這武神殿難不成還通往外界嗎?”

仔細打量,卻見眼前乃是一處小村莊,莊子上空炊煙嫋嫋,正是傍晚時分,自己所在的地方則是這小村莊外的一處山坡。秦易見此情景,心裏卻是驀地一動,“這景象怎地如此熟悉,好像已經看過了無數次一樣?”旋即醒悟過來,“鐵家村,這裏是鐵家村!”

秦易在這一刻隻覺得全身熱血盡數向上湧來,心潮湧動,不可自已,差點就要邁步奔向村中,忽地心頭一凜,“不對,這裏若是鐵家村,為什麽景象和我當年離開時一模一樣?十多年的時間,村子裏麵絕不可能沒有半點變化,連房屋的格局新舊都和從前一般。”

心念及此,猛地用力一咬舌尖,提起丹田之氣,一聲龍吟吼了出來,頓時好似在平地裏起了一個炸雷一般,就連地麵也被震得顫動不已。秦易身邊的景象也跟著顫動起來,且幅度越來越大,到了後來,隻聽砰地一聲輕響,所有景象都如同泡沫一般破碎開來,轉眼消失無蹤,一個巨大的洞窟隨之出現在秦易的眼前。

上古之時,神龍本就是一切邪祟虛佞的克星,一吼之下,群邪辟易,秦易雖然沒有這樣的威能,但借助龍吟破除掉一些簡單的幻象卻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秦易遊目四顧,隻見這洞窟極為寬廣,也不知方圓有多少裏,外圍卻隻有自己所在的一小塊地方乃是平地,再往前走,卻是一片深淵,如果自己剛才邁步向前,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掉了下去。深淵環繞之中,又有一座山峰,峰頂平坦,足有二三裏的麵積,好似到大海中的小島一般,上麵有一座小小的石屋。在孤峰和自己所在的平地之間,則是一條大約有人手臂粗細的鐵索相連。

這鐵索可比石梁凶險得多,但到了這個時候,秦易已是被激起了性子,任你前麵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全身功力運轉,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隨即大步向前,踏上了那道鐵索。

剛走出數步,忽然聽到一個如同雷霆般響亮,蘊含著無窮威嚴的聲音在洞窟的上空響起:“你是何人?”聲音頓時激起了四下石壁的回響,一時之間,整個洞窟中充滿了此起彼伏的問話,“你是何人?你是何人?你是何人……”好似永無窮盡的聲音如同海潮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向著秦易湧來,不住拍打著他的心靈堤防。

在這連綿不斷的聲浪之下,秦易隻覺一陣心旌動搖,差點從鐵索上掉下去,所幸他心誌堅忍,又是遇強則強的武癡,雖然感受到對方的威壓,卻並未就此屈服。定了定神,剛要開口回答,卻忽然覺得對方這看似簡單的問題,實則極難回答。

在前世,他是秦異,一個酷愛武學,卻空有理論而無從實踐的普通人,在今生,他是秦易,一個武癡,一個不到三十歲就登上一品巔峰的武學天才。前世他是華夏族裔,並深深為自己的血脈而自豪,今生他是奇印子民,同樣為自己的國家威淩諸國而驕傲。他是贏月兒和風晴心愛之人,是鐵破鐵堅還有金霸的兄弟,是火煉和風萍的大哥,是鐵家村一眾少年的良師,是……

問題在於,這無數的身份,哪怕是這些身份的總和,當真便能代表他,說明他是誰嗎?前世之時,秦易也曾經聽說過不少哲學家執著於這一問題而不得其解,當時還在笑話其自尋煩惱,如今自己遇到了,卻發現,這幾乎是世上最難回答的問題。

那聲浪並未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衰減,仍然在不斷襲來,漸漸在空氣中匯聚成一股颶風,轟隆隆的巨響之中,秦易腳下的鐵索被吹得如同海中小舟一樣左右搖擺,仿佛隨時可能將他摔下去。危急之時,秦易陡然想起了自己在覺醒前世記憶那一晚的情景:“前世如何,今生又如何?秦易也好,秦異也罷,我便是我。”

“前世如何,今生又如何?秦易也好,秦異也罷,我便是我。”秦易喃喃自語著,眼睛卻越來越亮,驀地抬起頭來,大聲喊道:“我是我。”

一言出口,如同海潮般激蕩的聲浪突然銷聲匿跡,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秦易再不遲疑,急速向前走去,沒了這聲浪的幹擾,鐵索雖然凶險,卻也奈何不得他,轉眼之間,已經走到了大約一半的位置。

那雷霆般的聲音這時忽然再度響起:“你欲何為?”

這一聲卻不像之前那樣在洞窟中激起驚濤駭浪,而是凝聚為一束,直指心底,對於秦易來說,震撼遠比剛才那一問不知大了多少倍。刹那之間,秦易隻覺腦海中種種念頭紛至遝來,心頭不住有一個聲音在盤問著自己:“我究竟想要什麽?”

這種直指本心的詢問在華夏古代的修士們辯論之時時有用到,往往有人因著一個問題答不上來,就此道心崩潰,走火入魔的也不在少數,看似溫和,卻實是凶險無比。秦易身子停在鐵索之上,不住左搖右晃,一張臉漲得通紅,先前一問之時乃是外力搖撼鐵索,這時卻是他自己站立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