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青娘跟大丫鬟也進了去,江毓驍把江雲蘿隨手遞給了丫鬟,自己帶著護衛,守在門口處,把殺手堵在門外。
占據門廳,能將人數差距的劣勢降到最低,門框就那麽大,多少人也隻能一個個上。
江毓驍的人還都是好手,一時戰鬥膠著。
穆青娘跟抖抖索索的丫鬟擠成一團,緊緊捂著腦袋,她心中害怕的要死,可看到江毓驍搏殺的的後背,竟然又莫名有了些心安。
耳邊盡是嘶喊、刀劍入肉的悶響,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了江毓驍怒吼聲。
原來他被三個殺手纏住了,一位異常高大的蒙麵男人撞開了一個護衛,突破了守衛線,徑直向著穆青娘方向衝來。
穆青娘懵了,可偏偏這麽危機的時候,她腦子轉動的還是不相幹的念頭:怎麽殺手不按套路來,要捅也該捅哪個位高權重的江毓驍,而不是找她啊。
隨後她通過身邊大丫鬟低聲抽泣聲中醒悟過來。
殺手的目標,竟然是隻有三歲的江雲蘿?!
大丫鬟哪裏見過這樣慘烈的戰場,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向她們狂奔而來的蒙麵壯漢,成為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關鍵時刻,大丫鬟選擇把江雲蘿推了出去,推向了蒙麵壯漢,為了給自己換取一個逃生的機會。
江雲蘿麵上還是呆呆愣愣的,好似自始至終沒弄明白狀況,她幹淨、純白的小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摔痛了也不知道哭,愣愣的回過頭,望向了穆青娘。
蒙麵壯漢高高舉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刀。
穆青娘心頭緊緊的縮了起來,好似被一隻巨手捏住了般,讓呼不上來氣。
她不敢去想象下一秒,小姑娘在利刃下血肉模糊的畫麵。
腦海中莫名浮現的卻是小姑娘純美的笑容。
江毓驍發出了困獸般的悲鳴,大發神威,斬殺了一位殺手,可在另外兩個人死命的拖延下,終究來不及回援,他救不了小姑娘了。
穆青娘隻覺得耳邊倏然一靜,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她竟然撿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鋼刀——還是那個被蒙麵壯漢撞倒的護衛掉落的,剛好落在了不遠處。
從蒙麵壯漢輕鬆撞飛一個成年男人來看,他力氣異乎尋常的大。
穆青娘的機會隻有一次!
她必須要做到一擊就讓壯漢喪失行動能力。
心肝脾胃腎,她一一排除,最後選擇了肺。
肺部外傷性損傷,會導致呼吸困難,嚴重時,甚至會致死。
不是穆青娘心狠,一旦一擊不中,被壯漢反應過來,別說救下小姑娘,隻怕她也要賠進去一條命,她絲毫不懷疑殺手為了達成目標會順帶殺死個路人。
她捏緊了剛刀,刀柄的粗糲,鋼刀的沉重。
穆青娘仗著身形小,又是容易被忽視的女子,順利的兩步接近壯漢的身後沒被發現。
亦或者,壯漢發現了,可是他以優先殺死江雲蘿為主,沒有做出反應。
穆青娘毫不遲疑的一刀紮了下去,計算了刀身寬度與厚度,避開了壯漢的肋骨,從第三根肋骨上方紮了進去,直接刺進了肺葉裏。
說起來好似很慢,實際上穆青娘的動作極快,甚至堪稱疾如風,絲毫看不出她內心的掙紮。
壯漢殺手的利刃幾乎落在了江雲蘿的身上,因為預想外的劇痛,他手一偏,刀刃貼著江雲蘿的頭皮砍在了地麵上,在木質的地板上留下了深深的刀痕。
壯漢掙紮著反手一刀。
穆青娘早在刺下刀後,立即鬆開了手,從壯漢**滾了過去,抱起了江雲蘿,飛快的向江毓驍奔去。
壯漢一刀劈空,還想再追,可惜動了一下,張口噴出了血,被肺部刺穿帶來了窒息感淹沒。
看到了全程的江毓驍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直到穆青娘撞到了他懷裏,他才下意識的抱住,護在了懷裏。
他摟的極緊,生怕鬆一點,懷裏的兩個人會消失似的。
方才穆青娘幹脆利索的一刀,好似也紮進了他的心頭。
他的心髒瞬間被抓住了。
他看中的小女人,竟然這般果決狠厲?
為了雲蘿,敢冒著生命的危險,偷襲比她高大三四圈的壯漢。
幹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
幾番大範圍的動作,穆青娘的發髻早就散開,如雲般烏黑長發隨風飛揚搖曳,也纏住了江毓驍的心。
“我的女人!”江毓驍突然亢奮且驕傲,更有無盡的欣慰。
他的女人,懂醫術、有本事,會真心對雲蘿好。
他怎麽能錯過她?
抱著懷裏的小女人,江毓驍突然湧出了說不出了力量,慣用的厚背鋼刀劈下,將圍困他的人逼退,牢牢護著自己珍愛的兩個女人。
街頭的刺殺,其實隻持續了不到一刻鍾。
畢竟是縣裏,就算是邊陲的青州府,治安也不至於差到可以肆無忌憚的當街刺殺人。
很快衙役巡捕陸續抵達,殺手趁著江毓驍失察,玩了一場偷襲,可刺殺失敗,便隻能飛速撤離,留下了受傷的兩個同伴。
穆青娘自從靠近了江毓驍,被他護在了身後,就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她的手、臉還沾著稍許鮮血,是她刺中殺手時候濺上的。她學醫,解剖過無數屍體,可她還是第一次抱著短時間製造最大創傷的目的,去傷害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江雲蘿即將斃命刀下的那一瞬,她幾乎將畢生所學都發揮出來了。
衙役認得江毓驍,見遇襲的是他,嚇得麵色慘白。
“縣裏的治安差成了這樣?今晚之前,讓餘知縣給我個解釋。”江毓驍丟下了冷冰冰的語言,打橫抱起了穆青娘喝江雲蘿,登上了馬車。
穆青娘被重新帶回了江府。
聞訊而來的宋嬤嬤簡直嚇壞了,圍著江雲蘿團團轉,可穆青娘一直不肯撒手,她毫無辦法。
“青青,鬆手,我們安全了,雲蘿也安全了,你很厲害,保護好了她,現在你們都沒事了,可以放開她了,好不好?”江毓驍把穆青娘僵硬冰冷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抱出了江雲蘿,交給了宋嬤嬤。
懷抱突然空了,穆青娘立即被劇烈的不安籠罩,接著懷裏又撞進來一個寬闊結實的身體。
江毓驍緊緊的摟著他,像安撫小動物一般順著她脖子輕捋著,“沒事了,不要害怕。”
鼻尖混雜著血腥與腥臭的汗氣,間或還有一絲淡淡的竹香。
竹香……
穆青娘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她殺了人?!
她竟然親手殺死了一個人?
即便是她下手時殺手還沒有死,可受了傷的殺手,落在了江毓驍手中,下場隻會更慘。
把胃裏的東西都吐了幹淨,穆青娘終於清醒了過來,也哭了出來,邊哭邊捶打著他,“放開我,變|態,殺人狂。”
“別這麽說你的男人。”江毓驍由著她撒氣,像安撫小貓咪似的順著後頸輕捋著。
穆青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才不要你這樣的男人!我要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種田養娃,才不要跟你過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
江毓驍低笑,“那怎麽行呢?青青,我那麽喜歡你,怎麽舍得放開你?你不喜歡雲蘿嗎?你來做她的母親吧。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能像你這樣愛她了。”
穆青娘哭的更凶了,揪著江毓驍的領口,大聲指責他,“你恩將仇報!你無心無情!”
“我會疼你的,青青。你遇到了我,注定隻能當我的女人,我不會放開你的。”江毓驍一直不理解穆青娘,更不理解她為什麽會不喜歡自己。但是他知道,自己喜歡她的。
從穆青娘悍不畏死的刺傷殺手救下江雲蘿那一刻,或許還要更早,聽她壓低了聲音,不疾不徐講故事的時候。
又或許是在他們初次相見的那個晚上,粗布衣裳的女人,讓自大的他栽了跟頭,拿著藥瓶,麵上的笑容,自信又強大,瞬間擊中了他的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再也無法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