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府不知道該問些什麽,話來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

“陳大人,令郎現下已經醒了,十分虛弱,你們兩人可以去看看他,但不要停留太久。令郎的治療之前就被耽誤了,這次一定要謹慎些。”

知府夫人聽說自己的兒子已經醒了,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剛走了兩步,便被陳知府喝止住了。

“穆大夫已經說了,這次孩子的情況有變,隻能我一個人去觀視,你這次太草率了,還是過兩天再說。”

陳知府斂眉一肅,心裏還有些火。

他夫人平時雖然有些潑辣強勢,但是這次的事情,做的太過分了,竟然拿兒子的生命開玩笑。

知府夫人被吼的不敢作聲,眼睜睜的看著知府進了裏屋。

穆青娘和其他人在外麵,隻是聽著知府在說話,都是些“醒了便好”、“你醒了爹才放心了”、“爹一定讓你好起來,大夫爹一定也會好好謝謝她”之類的話。

陳知府沒有多久就也出來了,出來時,邁著大步,臉上還帶著一些喜悅的表情。

他坐回外廳的椅子上,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洪亮了,顯然心情大好。

“來,穆大夫請坐,來人,看茶!”

穆青娘沒有拒絕,她這一天兩個地方來回的跑,剛才又做了急救,體力也有些不支,找了個附近的椅子,順勢坐下了。

“穆大夫,真是絕藝,治好了我兒的病,真是我一家的恩人。”

“陳大人,不要這樣說,令郎的病是沉屙,不是這一副藥就能痊愈的,以後還需多多注意些。”穆青娘現在不太想聽到,關於“恩人”的話,索性就把所有的情況都和知府說明了。

“這個自然清楚,不過,我兒說過,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舒適的感覺了,他這是娘胎的病,還希望穆大夫以後多多費心才好。”

“有病我自然會醫治,隻是,知府大人的下人,下次莫要用這種方式請我過來便好。”

穆青娘此時,可以肯定,眼前這知府大人並不是這幾次事件的授意者,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這……是本官管教不嚴,讓穆大夫受到了驚嚇,本官一定會給穆大夫一個交代。”陳知府汗顏。

穆青娘打開了隨身的包袱,把包好的藥包放到了陳知府的身前。

“令郎的病需要多費心一些,這是煎服的藥,另外這瓶子裏的藥丸,需得配合服用,每日三次,每次救心丸兩粒,藥丸一粒。”

陳知府命人收下了那些藥,隨後又招呼了一個年長的嬤嬤進了屋裏。

那嬤嬤穿著和春梅一樣顏色的衣服,對著二人拜了下去。

“這是餘順娘,辦事很穩重,穆大夫若是有什麽別的交代,一並和她說吧。”

“嗯,也好,不過交代完事情後,我便要回到臨水村了,請大人體諒。”

那位餘順娘聽到臨水村三個字一陣愕然,她看著穆青娘有些猶豫,隨後輕輕的問道

“你……你姓穆?”

穆青娘被問的摸不到頭腦,輕輕的點頭,她姓名又不是什麽機密,來陳府就自報過家門的。

餘順娘麵色變化,卻好像犯了難,卻並沒有多言。

“這些藥物,我已分裝完畢,每日煎服一包,早午晚三次送服,文火煎製,五碗水熬成一碗,配合著兩種藥丸送服,切記,煎服三次後才能換新的。”

穆青娘心裏還是放心不下知府的下人們,她如今雜事繁多,江府中還有雲蘿需要照顧,故而將所需要注意的事項,巨細靡遺的告訴了餘順娘。

餘順娘眼睛一直一瞬不瞬的盯著穆青娘,令她實在是有些不自在。

“我要說的就這些事情。嬤嬤如此看我,莫不是我與你有舊?但是我對此毫無印象。”穆青娘索性直接了當的對眼前的人發起了疑問。

“並非如此,隻是我見穆姑娘年紀輕輕,醫術如此精湛,有些好奇,就多看了兩眼,姑娘萬勿見怪。”餘順娘心裏慌亂,連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餘順娘並非府上的嬤嬤,是我青州府衙主簿之母,來此不過是想與孩子多做親近,順便幫忙。她對穆大夫失禮,陳某定好好管教。”知府大人禮貌的將穆青娘送出去。

穆青娘走出了知府的府邸,一旁的車夫將馬車牽來,穆青娘踏上車板,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原本已經進去半個身子的穆青娘,退了出來看見了一架插著江府標識旗子的馬車。

駕車的人一身黑色的勁裝,他將馬車停在了道路中央,從馬車上下來來到了穆青娘的身前畢恭畢敬,“大爺有命,讓在下來接穆姑娘回去,請穆姑娘上車吧。”

那人語氣無比堅定,好似故意說給那車夫聽的一般。

那車夫感覺自己被看輕了,也沒好氣的回應道,“大人說了,穆大夫治療公子,應得禮遇,特地派遣我親自護送穆大夫安然回家。你們大可不必為此多此一舉,我家大人自有禮數。”

江府那人十分不屑,對著那個車夫嘲諷了起來,“前幾日,還來到醫館裏光天化日的,企圖將穆姑娘強行帶走,現在卻和我們談什麽禮遇,真是太諷刺了。”

知府車夫此時被江府的人說到了痛處,有些氣急敗壞,想要動手。

可江府派來的也不是吃素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直勾勾的盯著車夫,好似就等著他出手,才能不落把柄的收拾他。

知府車夫竟忽然膽怯了下來,躊躇不敢再妄動。

穆青娘夾在中間,好生無奈。

江府的人說,“穆姑娘莫要遲疑,起先羅管事便說,此次穆姑娘進知府大人府邸有些凶險。大爺不放心你,本來也要同來,但是不巧被事情耽擱了,這才派小人前來相迎。

知府大人的車夫,終究不了解穆姑娘,也會服侍不周到。”

這臨水村雖說與府城相距不遠,但是一路崎嶇,道路盤根錯節,很是難行車。

穆青娘想了想,最終還是跳下了知府大人的馬車,對車夫道,“這位大哥,請替我謝謝知府大人的好意。但江府已經相迎,想必另有要事,對不住了。”

穆青娘說明白了,登上了江府的馬車。

江府的人手揚馬鞭,馬車呼嘯著,離開了知府府邸的範圍。

知府的車夫眼見自己的麵子被削,心裏很是不忿,“好啊,不就是個鄉野郎中?竟敢這樣拂了我家大人的麵子!”

馬車接上了穆青娘,徑直出了青州府的城門,朝著來時的地方奔馳著。

穆青娘此時卻有些迷茫,以往乘著江府的馬車,讓她心裏總有些不快和不安,這次卻十分的平穩。

她仔細的想了想,對比江家的馬車,知府的馬車坐起來,才是最令人窒息。

此時這馬車裏隻有她一個人,讓她心情莫名的放鬆了下來,拉開了帷幕。

“姑娘可是有事要吩咐?”那人見穆青娘似乎有話要說,一時間有些錯愕。

“沒什麽,隻是有些不解,為何江府會派你過來接我,好奇問問你。”穆青娘輕快的回答著,也沒有什麽見外的舉動。

“羅管事根據這兩次發生的事,又根據以往的一些調查,覺得姑娘可能會有危險。那知府家的公子,自小體弱,知府的夫人又強勢的緊,大爺本來是想與你一同前來,奈何有要事在身,羅管事也與大爺同去了,所以臨時要我做一個接應。”

那人專心的駕著馬車,並沒有看穆青娘。

提及江驍毓的時候,穆青娘下意識的一怔,腦海中閃過江驍毓的臉。

想著江驍毓在江府拉著她走的畫麵,竟然發現自己對這個人的恐懼變淡了不少,不至於再聽到名字就瑟瑟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