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天京的時候,我便已經知道了,可我當時一直沒有在意。”
宋言的聲音沙啞,語氣帶著自責。
身為中醫的他,醫術不見得比董路高明,但他的底蘊絕不是董路和謝必嚴能夠比擬的。
宋景明昏迷一天一夜也不曾醒來,哪怕有董路在一旁照顧,也不見絲毫起色。
軍營中,柳茹夢陪在宋言身側,麵對病重的宋景明,她也束手無策。
“這和你無關,誰都不希望父親有事。”
柳茹夢眼中也是擔憂,輕聲寬慰宋言的同時,還時不時回眸營帳。
宋言搖了搖頭。
原主與宋景明之間的父子之情本就複雜,他穿越占據了這具身體之後,與宋景明的情感也是若即若離。
直到昨日,宋景明不顧自己的安危,遠赴北境,他潛藏心中的情緒才瞬間爆發。
“父親他並非舊疾複發,而是中毒,早在因為兵敗雁門關之時,我便已經知道,他是中毒。若是我重視一些……”
宋言低著頭,心中悲切。
可話還沒說完,營帳中就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
“二公子,侯爺醒了。”
宋言抬腳便衝入營帳,見宋景明的第一眼,雙眸就瞬間通紅,
“爹。”
床榻上,宋景明蒼白如紙的麵容上帶著一絲青紫。
見宋言輕喚一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猶如調皮搗蛋的小孩子,宋景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做得很好。”
宋景明的聲音很輕,輕到宋言很用力才能聽得清楚。
“董老,父親的身體怎麽樣了?”
董路麵色難看,搖了搖頭,
“以二公子的醫術,應該不難看出侯爺的身體情況吧?”
宋言微微一窒。
原來,宋景明早就知道,真正治好瘟疫的並非謝必嚴,而是宋言。
營帳中,宋高崎等人的緊張的看著董路,聽聞他這句話,頓時就急了,暴躁的脾氣一發不可收拾,
“董老,將軍哪裏懂得醫術,侯爺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你不能直說嗎?”
董路看了宋景明一眼,見後者微微頷首,他也沒有在隱瞞,
“雁門關一戰,侯爺其實並非舊疾複發,而是中毒。”
“中毒?”
宋高崎驚呼,他早就懷疑雁門關一戰,為何宋景明會突然舊疾複發。
可他想破腦袋也沒能想到,居然是中毒?
“怎麽會中毒,侯爺在軍中,與將士同吃同住,身邊又有親衛護衛,怎麽會中毒,到底誰何人下的毒?”
宋高崎咬著牙,麵色極為難看。
到底是誰下的毒,調查至今,宋景明也沒能查探明白。
跟隨在宋景明身邊的親衛,雁門關一戰也全數埋骨在這片戰場上。
“到底是什麽毒,為什麽氣血會衰敗成這樣?”
宋言手上還有一株百年的血參,
“我手上還有一株百年的血參,能治嗎?”
可宋言翻遍腦海中,有關於中醫的所有記憶,都沒有找到關於宋景明中毒跡象醫治辦法。
除了宋言與董路等人,江雲書一幹人等對醫術根本一竅不通,也隻能跟著幹著急。
營帳內一眾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當宋言道出有一株百年血參的時候,董路的眼眸瞬間明亮起來。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就立刻暗淡下來。
董路搖了搖頭,
“在此之前,這株血參,也隻能提升氣血,暫時壓製毒性。但侯爺為了救你,這一路已經耗盡心血,若現在服用血參,隻怕侯爺的身體承受不住。”
“你到底什麽意思?”
宋高崎咬著牙,這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你們先出去吧,我與宋言單獨說會話。”
宋景明虛弱的聲音讓眾人一怔,宋高崎雖然不甘心,但也沒有忤逆宋景明的意思。
待眾人全部退出營帳。
宋景明再道:
“扶我起來。”
宋言身軀僵硬,慢慢將宋景明扶起來,讓他靠坐在床頭。
“有幾句話,我要交代你。”
宋言剛要說話,便被宋景明擺手製止,他猶如回光返照一般,麵色瞬間潮紅。
宋言心頭猛地一顫。
“第一,放了莫同淅,他不能死在你的手上。”
莫同淅?
這個人一直隱藏在背後,宋言甚至懷疑,如今這糟糕的局麵,都有莫同淅的影子。
從他與布哥一同到天京,再到北境戰場上。
宋景明為何要宋言放過莫同淅?
宋言心中疑惑,但沒有問出口,隻是輕輕點頭。
宋景明接著道:
“第二,我在離開天京之前,已經與你姐姐說過,她會嫁給三皇子,一切由你來操辦。”
這話一出,宋言頓時一驚。
在他大婚那天,便看出三皇子秦牧與宋思妍之間,或許有隱情。
但還沒得及過問!
宋景明居然連宋思妍的婚姻大事都安排好了?
“那姐姐她同意嗎?”
宋言忍不住開口。
宋景明頷首,卻也沒有正麵回答,
“她不會拒絕。”
不會拒絕和同意,似乎是兩個概念。
“若是為了我,不必與皇室聯姻。”
宋景明沒有回應,反而歎了一聲,
“第三,若是你母……申氏今後有所收斂,我希望你不要為難她!”
說這話的時候,宋景明緊緊盯著宋言。
宋言一怔,苦笑道:
“原來,父親早就知道,莊子上瘟疫的事情,是她泄露的?”
宋景明點頭,宋言繼續問道:
“那不問老道呢?他又是誰?”
“不問不是她派去殺你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申氏即便仇恨宋言,也從未對宋景明有過半分不敬。
他自然不願意自己死後,家宅不寧,更讓宋言背負一個不忠不孝的罪名。
宋言點頭,宋景明繼續道:
“不問是莫同淅的人,至於泓縣申氏,隨你處置。”
原來,不問老道士是莫同淅的人。
難怪,他會提前的知,北荒使團不合!
莫同淅……他到底要做什麽?
“第四,軒兒與他母親不同,這次因為北境糧草護送一案,去了江南調查,我怕他會有危險,你若順利回到天京,也去一趟江南。”
這句話,似乎抽空了宋景明全身的力氣。
他整個人無力地癱在床頭,看向宋言的眼神複雜。
“我會的。”
這一點,宋言早就知道,否則……他怎麽會輕易放過申氏?
隻是在大婚之日,給她一個警告?
想必,宋景明也心知肚明。
“還有一些事情,你若能夠在朝堂站穩跟腳,董老會告訴你的……”
什麽事情?
宋言很想追問,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宋景明臉上掛著猶如殘陽一般的笑容,緩緩閉上眼眸。
當宋言從營帳中走出的時候,帳外神情急迫的眾人瞬間圍了上來。
宋言隻是平淡道:
“傳我軍令,圍剿碧峰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