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臉紅了

宏寶見終於有人理他了,忙展開笑臉,笑眯眯的對著林翠深鞠躬道:“我叫宏寶,家住在縣城,不知姑娘貴姓?”

林翠第一次被人這麽文縐縐的問話,一時不知所措,紅著臉回道:“你……你好,我叫林翠,就是這個村子裏的。”

二妞看不過林翠對他這樣客氣,忙把林翠扯到自己身後,對著宏寶,又是瞪眼睛,又是豎鼻子的,“她叫什麽名字,跟你有什麽關係,既然你是宏家的人,好端端的跑我們村來幹嘛?”

孫良樹一直沒機會吭聲,他其實很討厭二妞趾高氣揚的模樣。今兒是宏家人到謝家來望門樓子,也就是宏桂芹跟謝文遠定親了。也不曉得是怎麽了,宏家沒叫其他親戚,光是他們一家子,帶上家裏的長輩,跟到謝家來了,所以宏寶才會出現在這。而本身,宏寶也是個坐不住的人,這不,剛剛尋到機會跑到外麵,想出來透透氣,碰上在門口沒事幹的孫良樹,想利用孫良樹帶他上山抓兔子玩的,才走到小溪溝邊上,就碰上這幾個小女娃。

宏寶想保持他好脾氣的形像,所以不會跟二妞一般見識,隻對林翠笑道:“我妹妹今兒跟謝家兒子定親,我陪著一塊來的,過會我們就要回家了。”

林翠也笑道:“哦,原來是這樣。”她轉個眼看向麥芽,在瞅見她沒什麽反應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麥芽的確是沒什麽反應,完全是無關之事,“我們快走吧,再聊下去天真要黑了。”

麥芽帶頭走的,二妞跟鄭玉自然也不願跟那兩個人比廢話,隻有林翠走了幾步之後,停下步子,回頭看了宏寶一眼。

說實話,宏寶長的不算醜,他的身形比冬生清瘦一些,卻比謝文遠那副弱書生的模樣強些,如果宏寶不眯起眼睛看人,不把他猥瑣的表情露出來,他還是算能看的過去,而且他身上有股子生意人的氣質,比他爹宏有成好一些。

總體為說,宏寶還算看的過去。

林翠回頭的時候,正巧撞上宏寶的眼睛,宏寶在粉脂裏打滾久了,在縣城算得上風流公子一角,他見林翠看過來,便衝她微微一笑。

麥芽走著走著,發現林翠心神恍惚,不得不提醒她,“宏寶可不是什麽好鳥,你可千萬不能對他動了心思。”

二妞也道:“就是嘛,連冬生哥都比他長的好看,我看你啊,不如跟麥芽他哥處處,說不定還能相處出感情來,以後也不用嫁的遠,就在家門口,多好!”

林翠打了她一下,“你胡說什麽呢,淨亂講話!”

麥芽知道林翠對哥哥沒有心思,要不然早表現出來了,總歸是沒有緣分,“不管你相上誰了,可最好別是宏寶,他那人不老實,也不可靠,而且他爹那股子難纏勁,你們之前也不瞧見了,這樣的人家,咱還是少沾為妙。”

鄭玉也讚同道:“就是啊,我看他剛才笑的那樣,能叫人起雞皮疙瘩,怪嚇人的,不好,一點都不好。”

林翠歎了口氣,忽然笑了,“瞧把你們緊張的,我不過是多看他幾眼而已,給你們說的,好像我非他不嫁了似的,行了啊,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咱不是來采菊花的嗎?”

麥芽也笑道:“對,咱采菊花去。”

她們走到的這片野草地,菊花並不是白色的,而是成片的黃?色,是小黃菊。

麥芽跟她們講了要怎麽摘菊花,要連著底下的根莖摘下一些,根莖也不能摘多。

幾個人玩玩鬧鬧,一直到太陽快落山時,才往家回。

說笑間回到田家門口,卻瞧見院裏多了幾個人,定眼一瞧,原來是冬生他們回來了。

麥芽迎上去,“哥,你們回來啦!”幾天不見,哥哥跟元青都曬黑了不少,臉上的笑容卻一點不少。

黃氏跟林氏忙完,都回去了,院裏隻剩下李氏跟田氏坐著跟他倆講話。

林翠一見她娘回去了,便對麥芽道:“那我也回去了,明兒再找你摘菊花。”

麥芽拉著她,“哎呀,走什麽,鄭玉還沒吃過我做的菜呢,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晚上你們就在我家吃飯,等吃完了,再回去。”

二妞自然是高興的,不等林翠反對,就答應下來。

冬生跟李元青都是第一次見到鄭玉,李元青隻笑著對她點了頭,算是打了招呼,冬生也對鄭玉笑了笑,招呼她們坐,見著家裏這麽多女娃,兩人難免拘謹的很。

既然來了這麽些人,而且這會時間也不早了,麥芽幹脆把炭爐搬到院子裏,準備做燒烤。

二妞對麥芽做的燒烤可是垂涎已久,這會一聽今晚又能吃上燒烤,直呼留下吃晚飯是對的。

反正人手多,麥芽便帶著她們一塊做,家家裏有現成的豬肉,她切了嫩的下來,用醬油醋跟鹽,醃製。

田氏打理了幾條魚,準備晚上燒燒吃的,麥芽一瞧是幾條一拃長的鯽魚,正好也一並醃了,做烤魚吃。光是這些材料,根本不夠吃。麥芽又去摘了些青椒,到屋後去掰了些玉米,這都是後來,她撒了幾棵玉米種子,沒想到,還真長出苗,這會才結了玉米,隻不過玉米結的很小,不大。

韭菜也是可以的,就是串起來太麻煩,要是有專門賣雞翅膀的就好了,還有魷魚,想起來就要流口水,可這些東西,這裏不可能會有,隻能就地取材,那豆腐幹子倒是可以。

為了準備材料,麥芽足足在家翻了半個時辰,總算把材料都找齊了,竹簽子是哥哥閑暇時削好的,麥芽清洗之後,放在太陽底下暴曬,現在就省了好些事。

串竹簽這種事,二妞跟林翠都幹過,唯獨鄭玉是新手,不過這串竹簽也不是什麽難事,隨便看看就會了。

她們幾個坐著串東西,麥芽就得把調料準備好,這孜然粉跟花椒粉,是必不可少,這東西用的人少,也沒有現成的粉,隻能自己回來用小磨,磨碎了再用。

冬生看妹妹忙前忙後,想幫她來著,麥芽直呼不用,他倆跑了幾天,肯定很累,便讓他倆各自去休息了,等吃晚飯的時候再叫他們,另外,還得跟她說說,買樹種的事怎麽樣了。

李元青好幾天沒回家了,便跟李氏一同回去了,田氏本來想留她吃晚飯,可李氏忙了一天,腰疼腿也疼,再說,家裏也有剩飯,剩菜,回去熱熱就行。

幾個女娃在院裏忙活開了,田氏也不攙和,去廚房也把中午吃的飯放在大鍋裏熱著,光吃燒烤也吃不飽肚子啊!

林虎的鼻子的確靈,他大概是聞到孜然粉的香味,尋著味道就跑來了,“你們真壞,吃燒烤也不叫上我,是想偷吃哩!”

林翠笑道:“不叫你,你不也來了嗎?你那鼻子是狗鼻子吧,咋這樣靈呢!”

林虎嘿嘿的直樂嗬,“我這鼻子就算不是狗鼻子,那也差不多了,麥芽姐,我幫你烤吧?”林虎說著話,就要伸手去拿串好的肉串。

麥芽道:“行,你隻要注意些,別燙到手,也別烤糊了,經常翻個身,另外還得多刷幾遍油,烤的茲茲冒煙才好吃。”

林虎聰明的很,特別對於吃這種事,一點就通。當下就拿著幾串豬肉,放在鐵架子上烘烤。

那冷肉一遇上高溫,立刻冒出一股子煙。麥芽手把手的教他,啥時候該刷油了,啥時候該翻身,啥時候把肉擱到旁邊冷一下,最後撒上調料。除了烤魚,其他幾樣東西烤起來都很簡單。

二妞受不住誘惑,剛一串完,就跑過來,可林虎烤的東西都進了他自己的肚子,哪裏是給別人幫忙,分明就是捷足先登。二妞不服氣,也拿了串,自己來烤。

結果,到最後,她們幾個各烤各的,誰也不願意烤完了給別人吃。

烤豬肉雖然沒有羊肉味道重,但在沒有羊肉的條件下,加外豬肉串的外麵刷了一層孜然跟花椒粉,出來的味道也不比羊肉差,自己做的又放心又幹淨,不用擔心是死肉。

昨兒林大姑又給了些蓮藕,切成片之後,串起來,再放到火上烤,生脆的很。

林虎烤的最帶勁,灰都抹到臉上,再經過油煙一熏,整個成了黑臉包公,滑稽死了,惹的其他幾個人肚子都笑疼了。

他們在院子裏這樣吵,冬生哪裏還睡得著,他站到院子裏看他們玩鬧。麥芽把烤好一盤子東西拿給他,“哥,你要再不出來,東西就讓他們吃完了哩!”

林翠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把自己手上剛烤好的那份,也給了他,“冬生哥,你可不要嫌我們吵哦,咱們這些人裏,就屬二妞嗓門大,也是她吃的最多!”

二妞正在啃玉米,聽到林翠講她壞話,不高興了,“你還說我呢,你盡挑烤魚吃,我攏共也沒吃幾條!”

鄭玉被她們吵鬧的氛圍感染了,也跟著她們一起鬧哄。

二妞突然瞧見她手裏還拿著串烤魚,趕忙嚷嚷道:“鄭玉,你手裏那條趕快送冬生哪,他還沒嚐過烤魚呢!”

“啊?我……”鄭玉突然被她點名,小臉一下就紅了,垂著眼睛,誰也不敢看。

二妞見她不動,出其不意的從後麵推了她一把,“哎呀,你臉紅什麽,我們跟冬生都是從小玩到大的,那有啥不好意思!”

哪知,二妞手勁大了點,加上鄭玉身板又瘦小,這一推,盡把鄭玉推出去老大一截,冬生正好也站的不遠,這下子,她直接撞到冬生跟前去了。

冬生出於條件反射,扶了她一把。鄭玉也跟觸了電似的,猛的退開。

麥芽心道;二妞這臭丫頭,盡搗亂,見哥哥跟鄭玉都很尷尬,她趕忙扶著鄭玉,問她有沒有碰著。鄭玉紅著臉搖搖頭,透過眼角的餘光,還看了冬生一眼。

冬生也沒好到哪裏去,第一次跟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娃子接觸,他也慌的手足無措。

二妞心知闖了禍,吐了吐舌頭,轉到一邊啃她的玉米去了。

林翠瞪的二妞一眼,笑著把話題岔開了。唯有林虎,不知不覺,乘他們鬧騰的時候,他隻顧埋頭苦幹。

散場的時候,麥芽本想讓哥哥送他們的,林翠直說不用,加上林虎,她們一塊有四個人呢,一會兒就到家了,哪裏還要送。

等瞧著他們走遠之後,麥芽一轉身,瞧見哥哥也盯著林虎他們走的方向。

不過,冬生反應很快,感覺妹妹在看著自己,忙轉身進屋去了。

擺在院子裏燒烤的東西,都吃的差不多了。好在,她事先藏了些,乘著炭火沒滅,麥芽把剩下的東西也都給烤了。田氏把晚飯早都熱好了,燒烤果真填不飽肚子,麥芽隻吃了三層飽。

三個人吃過晚飯,顧不上洗漱,便一起到李家去了,麥芽把烤的東西也帶上,還有小黑也跟他們一塊去了。

因為兩家住的近,加上李家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門,所以一般都不敲門,直接拉開闌珊進去就成。

冬生打頭打在前麵,小黑就跟在他身後,一人一狗,拉開門就鑽了進去,倒把正在院裏洗澡的李元青嚇了一跳。

冬生反應過來之後,趕忙攔住妹妹,“妹,你快背過身去,等下再進來!”

瞧她緊張的樣,不用說,麥芽也猜出李元青在幹啥,於是便跟田氏兩個等在外麵,直等到李元青穿好了衣服,她們才進去。

李元青把他們讓進堂屋,又去給他們泡了些茶水,李氏本來坐在裏屋,準備睡覺了,聽見他們來,就披了衣服,也來了堂屋。

幾個人坐下,冬生把去買樹種的事講了。

原來,趙順回去的時候,有心把梨樹種的事跟家裏親戚都講明了,他尋思著,這或許真是個發財的路,就在田溝邊下了不少的梨子。

依照目前的技術,他們不會做嫁接,隻能采用最簡單的下梨種的方法。

樹種出的慢,好在,他種的較早,現在已經冒出頭,隻要冬天的時候把保暖工作做好,到明年起了栽也是可以的。

田氏關心梨樹種的價格,“他們打算賣多少錢一棵?咱這荒坡這麽多,需要的樹種可不少呢!”

自然是不少,加上林家跟黃家,總共四家人要種,就算樹種價不貴,可他們臨時下的樹種也不一定夠四家人分的。

冬生道:“我是問了他們關於價格的問題,可因為從來沒賣過,也不曉得具體定個什麽價,要是真的去買,就照別的果樹種的價給他們就成,他們也是試著下的樹種,肯定是不夠的,要是咱們把他們的樹種都買了,他們明年還可以再下種。”

這兩個問題,麥芽都想過,“咱先買一部分,四家分著種,等樹種成活了,咱們再買也不遲,總不能一口吃個胖子,還是得慢慢來。”

李氏也是這樣想的,“一下子買那麽些,我們也忙不過來,還得請人栽樹,雖說隻是種樹,可裏麵學問也多的很,我看麥芽說的在理。”

李元青也是這個意思,“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兒我跟林叔說一聲,我們回來的路上也簡單商量了下,他也是這個意思,畢竟承包荒坡的事,我們還是頭一次幹,弄多了,心裏也沒底。”豈止是沒底,是一點底都沒有。沒有田地,隻能種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件事就算定下了,等明年一開春,先在坡地上把坑挖好,等樹種一來,就能直接種了。

麥芽還想到一點,他們兩家周圍也有不少荒地,要是不利用起來,簡直是種浪費,周圍的地要是開墾出來,種些豆子或是山芋,就算種玉米也行。到時候就能喂更多的豬,更多的牲口,還怕將來的日子過不好嗎?

她把這想法跟他們說了,當然是好點子,除了要多累些,多辛苦些之外,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

秋天過的很快,一眨眼,葉落草黃,氣溫一陣低過一陣,到了夜裏不蓋厚被子,都不成了。

野地裏的菊花,開的漫山遍野,麥芽帶著二妞她們,經常去采菊花,除了泡菜喝之外,還能做成菊花枕頭。麥芽瞧著菊花枕,難免不想到蕎麥枕,可惜這裏除了稻子之外,就隻有大麥,用大麥做的枕頭也很軟,枕著舒服。

於是,每到下雨天,幾個女娃就湊到麥芽家,盤腿做到她的炕上,邊聊天,邊做針線活。

田家的棉花也已經收完,看著天氣越來越冷,田氏就琢磨著把棉花彈成被子。李氏聽說她要彈棉花,也嚷著要跟她一塊去,她家被子也不能蓋了,今年棉花價不高,索性一斤都不賣,自己家留著彈被子,做棉襖。

因著天氣轉涼,鹵菜買回去,也不中吃,鹵湯一涼也,就容易變稠。所以,麥芽跟幾個家分銷人商議了下,既然不好作,幹脆就停了。

不過,這鹵肉停了,其他吃食卻也不用,比如這綠豆芽跟黃豆芽。冬天的時候,燒個爐子,隨便什麽葷菜,擱些豆芽進去燙燙吃,那滋味也美的很。

臭豆腐就更不用停,弄點油炸炸,再拌點辣椒醬,乘著熱首勁,吃的渾身冒汗,那才叫一個爽。

除此之外,就是泡菜跟燒鍋子。麥芽本來是想賣來著,把大鍋燒好的牛肉跟佐料一起用碗裝著,論碗賣,買回家隻要在爐子上化開,放些青菜跟豆腐進去,一家人圍坐一起,吃一鍋菜,想來應該也好賣。

可田氏卻擔心,牛肉那樣貴,哪個能天天吃上牛肉。麥芽幹脆又想了一招,用牛雜碎跟豬下水,也一樣能燒成辣鍋子,價錢也便宜,成本還低,但燒出來的味道不比正塊的牛肉差。

不做鹵肉了,可灶上的鹵湯卻不能涼,得一直讓保持低溫,隔上幾天還得加熱一回,才能保證老鹵湯的香醇。田家人輕鬆多了,田氏除了喂喂牲口之外,其他的也沒什麽事,冬生閑著便去補黃鱔籠,準備明年再多下一些。

李元青則整天忙著做木匠活,話說,他的木工活越做越好了,不少外村人,都跑來專門找他做嫁妝。所以,他最近真的很忙,連到田家來,也是看上幾眼,就匆匆走了。

這一日,田氏把彈棉被剩下的棉花,都留了下來,麥芽便想著給家人做幾件棉襖,棉褲,棉鞋也得做,冷從腳底來,反正她是怕冷的很,既然做了就幹脆都做。李元青有李氏幫他做,之前李氏都打過招呼了。本來李氏也要幫她做的,可是麥芽想學學,總不能一直不會吧?

二妞她是指望不上,好在林翠跟鄭玉都會做鞋,鄭玉手比林翠還巧,話又說回來,鄭玉跟家裏人徹底鬧翻了,她是不敢回去的,她爹因為上一次來鬧,被林德壽趕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敢來了。如今天鄭玉都快成了林家人。

幾個女娃做在炕頭上,中間摘著張小矮桌,上麵擺著針些頭啥的,還有幾個鞋樣。

鞋樣都是一早剪好的,誰家要用,借來照著剪一下就成。她們納的都是千層底的鞋,鞋底是用舊布,一層一層用漿糊沾上的,一塊布,抹一遍漿糊,等曬幹了之後,剪成鞋樣,再用白色棉布包一層,就成了最初的鞋底。用來納鞋底的線,也是不同的,得用幾根棉線搓成一條粗線,穿針的那頭要用細線搓好,否則你穿不過針眼。

之後就是納鞋底子,這得考驗耐心,像二妞這性子,納不了幾行就急的跟身上鑽進螞蟻跳蚤似的。

麥芽之前不會,現在就得跟著鄭玉一步一步學。

鄭玉聲音小小的,好聽極了,“你看,要像這樣,先用錐子在要下針的地方紮一個洞,再用針納,這樣才能納的動,不然你就是使上吃奶的勁,也沒用!”

麥芽學的快,幹的也快,鄭玉隻教一遍,她就看懂了,納起鞋底子來,針線如飛,連二妞都看愣了。

外麵秋雨綿綿,山區就是雨多,加上寒露已過,再過幾天就是霜降,到時候天氣還要再冷一些。

遠處連片的山脈,都被霧氣隱到暗處,不見真容,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頗有點詩情畫意的境界。

麥芽發覺鄭玉最近話多了起來,而且每回來到她家,隻要聽見院裏有動靜,就有些心不在焉。林翠跟她也差不多,有時納著鞋底,一不小心,就戳到手上去了,疼的直叫喚。這一切,都讓麥芽看在眼裏,她又哪裏看不出這兩個人各懷了心思,隻是時機不對,她也不好點破。

田家廚房裏,燉著豬大腸,是用新鮮的豬大腸,加了好些幹紅椒,燉製入味,做成的辣豬腸。已經燉了一個上午,這會已經入味,就是還不太爛。現在天氣涼爽,燒好的豬腸放上幾天也不會壞,而且最近天氣濕潤,多吃些辣椒,發發汗,對身體有好處。

幾個女娃做針線做了有一會,二妞揉著鼻子,聞見辣豬腸的香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憐巴巴的對麥芽道:“我餓了,你家有啥吃的沒?”她這是明知故問,分明是聞到辣豬腸的香味,才引出了肚裏的饞蟲。

林翠也伸了個懶腰,“別說她了,連我聞到辣豬腸的味道,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我也餓了。”

在來林翠家住以前,鄭玉從沒想到,豬大腸那麽惡心的東西,也能做成菜吃。雖然她也聞見辣豬腸的香味,但一想到豬大腸的用途,她還是直搖頭,“要我說,你們也太饞了,居然也豬大腸也敢吃,那東西多惡心,反正我是不吃的,要吃你們吃!”

二妞嘿嘿的笑道:“你現在說不吃,要是真擺到你眼前,我就不信你不吃!”

麥芽瞧她們都對廚房裏的辣豬腸垂涎不已經,便笑道:“行了,我現在就去盛一些出來,再弄個小鍋子,配些燙菜,喂飽你們肚裏的饞蟲!”她起身下了炕,奔著廚房去了。

“麥芽,我幫你,”二妞耐不住性子,急著要自己動手。

兩人一塊進了廚房,麥芽先去瞧了鍋洞裏的剩餘的火星子,把灶洞口清理幹淨,防止火星子跑到外麵。然後才去拿了個小瓦盆,掀開大鍋蓋,盛了半盆子燉的油光泛泡的豬腸。

二妞伸過頭,“這味兒好香哩,你用的啥香料,我怎麽沒有瞧見?”這味一聞就是加了不少的大料,可她瞧著湯汁裏卻十分清爽,不見花椒,八角這些東西。

麥芽用鍋鏟撈起一個布包,對她道:“因為我燒的豬腸,是等爆炒過後,要燉製的時候,才放上炒香的大料,用這個布包裝著,這樣就不會不小心把大料吃進嘴裏,跟我做鹵菜是一個理,這叫隻聞肉香,不見肉塊,就是這個理了。”

眼看二妞口水真快流了出來,麥芽真怕她把整鍋的大腸汙染了,忙打發她去撈些黃豆芽,還有豆腐,海帶也行,青菜自然是少不了的。菜園裏的香菜跟菠菜還沒長成,大約要再過一個多月才能燙鍋子吃。不過,燙小白菜也是一樣的。

盛出來的辣腸,還要加些熬好的骨頭湯,麥芽怕味兒不夠,又添了一小勺,油辣椒。本身這鍋裏的湯汁就十分濃稠,這會用骨頭湯稀釋了,味道正正好。最後撒了些香頭,這鍋子就算成了。

二妞動作很快,麥芽剛把鍋子準備好,她就已經將要燙鍋子的配菜都端到裏屋去了。還跟林翠一塊,把炭爐子端到外麵,夾了幾塊木炭,把炭爐子點上。

等她把鍋子放到炭爐上時,二妞都去廚房把碗筷都拿來了。

鄭玉笑她,“隻有跟吃沾邊的事,你才能這樣麻溜!”

二妞也不跟她半跟,搬了個小凳子,守到炭爐邊上,就等著鍋裏的湯煮開。那骨頭湯是涼的,所以煮開還需要時間。

她們現在用的炭爐,是後來冬生去縣城裏買的,專業炭爐,比一般隻能暖腳的炭爐子高,外屋是用一種特殊製成的黏土糊的,坐在邊上,既可以烤火,又不會燙上。上麵擱一個鐵網,就能放鍋,在上麵煮鍋子吃。二妞直呼這爐子太可愛了,改明她也要叫她爹去買一個。可就怕她娘現在沒功夫理她,明年二妞就要嫁人了,好些個嫁妝都要準備,當是棉被就得準備好幾床,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

一說起嫁人,二妞就不大高興,也唯有她這樣對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才對成親這種事,淡然處之。不然她現在一定要躲在家裏,繡她的鴛鴦對枕呢!

二妞不想提,她們就都裝作不知,自動忽略,等她以後嫁了人,這般逍遙快活的日子,怕是一去不複返了。

炭爐上的鍋子很快就冒著咕嘟咕嘟的確熱氣,二妞心急,上去就揭蓋子,燙的她差點就把蓋子扔了。

麥芽責怪道:“你還真是猴急,要是燙著手,看你疼不!”她用抹布包著蓋子,把蓋子掀開。一股濃鬱的肉香,以及大腸特有的味道,加上大料融合在一起的香味,一同撲麵而來。

林翠也搬了凳子坐過來,把嫩豆腐往鍋裏夾,笑道:“她整個就是餓死鬼投胎,肚子就是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

麥芽招呼鄭玉也過來吃,鄭玉聞這味的確很香,可一想到鍋裏煮的是大腸,還是猛攻搖頭。麥芽對她道:“你不吃豬大腸,可以吃豆腐跟海帶,這些東西燙熟了也好吃。”

鄭玉最終還是經不住誘惑,跟她們坐到了一起。黃豆芽最先湯熟,林翠便夾了些豆芽給她,讓她先嚐嚐味。

二妞早忍不住伸筷子,夾了好些豬大腸擱進碗裏。那豆腐跟黃豆芽也不放過,海帶就更逃不出她的手,隻有青菜她不夾。惹的林翠直笑她上輩子肯定是頭牛,因為上輩子草吃多了,所以這輩子就隻抱著肉吃。

熱乎乎的鍋子,人多吃著才熱鬧,吃了沒多會,發一身汗,早把陰雨天帶來的煩燥心情給拋開了。

田氏從外麵回來,一進屋就聞到香味,掀開簾子一看才曉得,原來是幾個丫頭在煮東西吃。

林翠跟鄭玉都怪不好意思的,趕忙招呼田氏也進來吃些。田氏笑著擺手,她家就是做鍋子的,哪裏還會吃的少。

鄭玉剛開始還不敢夾豬大腸,在二妞硬幾塊給她之後,她也吃出味了,麥芽告訴她,這豬腸子要是在再燉上半個時辰,那才叫好吃呢,現在還沒有完全麵進味,差一分火候,就差一分味道。

林翠吃了些豬大腸,便專攻豆腐跟黃豆芽,那豆腐燙了許久,吸進湯汁的香味,味兒比豬大腸還要好吃,她直呼二妞不會吃,不曉得啥才叫真正的美味。

鄭玉不愧是她表姐,兩人吃到一塊去了,結果肉都讓二妞一個人吃了,她們兩加上麥芽專吃素菜,直到把整鍋菜吃了個底朝天,才罷休。

“哎喲,我這肚子撐的動不了哩,”二妞吃撐到了,肚子脹的很,惹的她直叫喚。最後幹脆,脫了鞋,躺到炕上休息去了。

林翠埋怨她,這會又變成豬了,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不是豬是什麽?二妞卻覺得冤枉的很,誰叫麥芽做的東西這樣好吃呢,她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嘛,這下不光填了肚子,連晚飯都省了。

鄭玉覺得過意不去,便搶著幫麥芽收碗,又搶著去刷碗,林翠也拿了掃把,把她們弄髒的地麵,掃幹淨,滅了炭盆也端到院子裏,還得把窗子打開透透氣,不然氣味太重了。

鄭玉堅持要洗碗,麥芽也不好再爭,要是太客氣,倒顯得對她見外。

冬生從外麵回來,手裏抱了一棵頂上打著小花蕾的植物,他記得妹妹有一次在縣城看過人家種的這種花,當時喜歡的不得了,回來的路上還念叨。

他剛剛路過小溪溝的時候,正好就瞧見這棵東西長在溪邊的石頭縫裏,正打著小花苞。他便拔了,想送給妹妹。所以一進院子,聽見廚房有動靜,就一頭紮了進去,滿臉欣喜的道:“芽,你看我從外麵找到啥了?”依著冬生往常的性子,斷不會露出這般狂喜的模樣。可他以為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家裏肯定不會有別人了。再說,這花的確香的很,他抱著的時候還能聞到淡雅的沁香,好聞極了。

鄭玉本來就在專心洗碗,被他這猛的一叫喚,差點就讓碗脫手,摔到地上了。當她回過頭,迎上田冬生燦如朝陽的笑容時,莫名的亂了心緒。

冬生下一刻才看清廚房裏站的不是妹妹,急忙跟她道歉:“呃,對不起,我以為是麥芽在廚房呢!”一說完,轉個身就跑了。

麥芽聽見哥哥叫她的名字,從堂屋走出來,跟正要往回走的冬生,差點撞了個滿懷。

“哥,你這是咋了,臉咋紅成這樣?”

冬生把手裏用水草葉包著的花,遞給她,也不敢看妹妹,隻道:“沒啥,我剛才在河邊找到這個,你拿著養吧!”轉個身,他又跑出大門,看方向,應該是朝李元青家去了。

鄭玉已經把碗洗好了,從廚房走出來,看了看麥芽手裏的花,又望了眼田冬生消失的方向,苦笑著道:“他剛剛到廚房找你,卻看見我在裏麵,怕是嚇到了。”

麥芽了然的笑笑,拍了下她的手,道:“我哥哥又不是小貓小狗,你也不是毒蛇猛獸,她怕你作啥,說不定他是害羞呢!”

鄭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她,“怎麽可能,他幹嘛要害羞?”

麥芽搖了搖頭,“那得要問他自己,我哥哥這個人,心眼好,人也好,就是對這情字避如蛇蠍,倒不是他哪裏出了問題,可能是他隻是一時沒想通而已,等他想通了,你再問他,說不定就能找到答案哩!”

對於鄭玉,除了家庭麻煩些之外,本身是沒的挑,是個好女娃,相處這麽久了,麥芽對她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是,最關鍵的,不是她覺得怎麽樣,是人家兩個人,彼此覺得怎麽樣。麥芽想著,適當的時候,她得試探哥哥,免得他錯過眼前這麽好的姻緣。

自打過了中秋,榆樹村在這段期間內,都過的格外安靜愜意,連婚喪嫁娶都沒有,整個村子安靜的很。直到,那一日,村裏突然響起了鑼鼓聲,以及哭哭啼啼的聲音。

秋日的上午,麥芽正在自家院裏,將新買來的被麵被裏,清洗過一遍水,之後,再套到彈好的棉被上,就聽見村裏隱約有鑼鼓聲傳來。田氏剛趕了鴨子到屋後的河塘,從側門進屋之後,瞧見麥芽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以為她不曉得,便對她道:“謝家今天嫁女兒,自然得哭一哭,你也去瞧瞧熱鬧吧!”

麥芽笑著搖搖頭,“不就是成親嗎?那有啥好看的,我不去!”謝家有兩個女兒,不曉得嫁的是哪一個,先前一點動靜都沒聽到,沒想到這麽快就要送走了。

麥芽是不想去的,她一向不喜歡湊熱鬧。可哪裏想到,二妞會專程跑來找她一起去看,她明年也要成親了,自然是想提前感受一下那種氣氛,再說了,榆樹村難得有喜事,就算不為謝家捧場,也該看在都是同齡女娃的份上,去送一送。

從二妞嘴裏,麥芽才得知,原來今天送走的,是謝家的大女兒謝紅秀,跟她娘一樣的嘴刁,聽說要嫁的,是縣衙的捕頭,親事早都定下了,本來是打算過了年再娶回去,可那家人等著傳宗接代,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