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另謀出路 無憂中文網

麥芽突然喝了一聲,目露凶光,“你要哭回你自己家哭去,這裏沒人要看你哭,你再不走,我真拿刀劈你,你不是我說是狐狸精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還真就是狐狸精了,你要再不走,我立馬吸幹你的血,挖出你的心肝扔去喂狗,不信你可以試試!”她今兒也是被氣著了,之前的事,她都可以不計較,但這謝婆子太不識好歹,別人讓著,就以為人家好欺負,她這種人,就屬於不給她點顏色,她就得上房揭瓦。

謝婆子猛的收住哭聲,抖著手指,指著她,“你……你真是狐狸精?”

麥芽朝她陰陰的笑道:“你說對了,狐狸精是啥你知道不?專吸人的魂魄,你今晚可要把房門鎖好了,不然等明天早上起來,你就變幹屍了!”

謝婆子信,謝老二可不信,“死丫頭,你少在這胡言亂語,總之,我們不好過,你們家就別想太平,還蓋新房子呢,你等著,看我怎麽把你們一點一點打下去,非叫你們跪著求我不可,哼,咱們走!”他的目的已達到,看著田家歡快,他就是不爽,來鬧一場,把她家事攪黃,他才高光,他才舒坦。這攪屎棍,他就是樂意做。

田氏罵道:“你們兩個老東西,這麽壞,以後一定不得好死,死了就得下地獄!”

李氏氣的坐在矮凳子上,半響不出聲。

等謝老二帶著謝婆子出門之後,麥芽追到外麵,元青以為她要追出去打架,趕緊過去攔著。

不過,麥芽隻是站在廊簷下,對著那兩人的背影喊道:“謝婆子,你今晚小心點,馬上要到秋天了,狐狸精也要吸人魂才能過冬,如今正缺吃的,你身子骨那麽壯實,正對它胃口,要是你晚上聽到什麽貓啊狗兒的叫喚,說不定就它來找你呢!”

謝婆子本來走的還很穩當,聽了她的話,腿一軟,栽倒在地上,謝老二罵罵咧咧的把她扶起來,走幾步,罵幾句的往家去了。

等他們走遠了,麥芽噗嗤一笑,把元青也笑懵了,對她嘟囔道:“你還能笑的出來,他們那樣鬧,你就不生氣?”

麥芽對他說道:“我有啥好氣的,從今兒開始,謝婆子絕對睡不了一個好覺,等著吧,等著看好戲!”

至於謝婆子怎麽沒好覺,那是後話,幾天之後的話。

眼前,田家好好的一個上大梁給他們鬧成這樣,田氏心裏也堵的很,總覺得不太吉利。

麥芽跟元青回到院子,見滿院子人都愁眉苦臉,唉聲歎氣,忙笑著對他們道:“大梁上完了,後麵還有好些活呢,你們都愣著幹嘛,乘著天好,能幹多少是多少,哥,快去幹活吧,我把院子裏收拾一下,給你們騰地方,家裏還有好些事呢,咱可沒功夫在這兒歎氣。”

二妞跟林翠站了一會,也幫著她收拾碗筷,收到院子的水井邊上,一塊洗。

李氏拍拍田氏的手,兩人相視歎了口氣。

還是李太公比他們都開明些,他大聲道:“芽子說的對,我看啊,你們以後也甭種謝家的地,反正他家也沒啥好地,你們自己倒騰的小生意就不錯,以後說不定還能帶著全村人一塊致富,這不是好事嗎?”

李氏也同意他的看法,也道:“就是,如今有生意可做,那地不種也罷,麥芽還說明年把山上荒地包下來,種上果樹,要是成了,收入也不比種田少!”

林德壽跟黃年一直蹲在那抽旱煙,本來他們也為謝老二那句加租子鬧心呢,聽了李氏的話,眼睛刷就亮了。這段日子,他們對麥芽,那是另眼相看,總覺得這丫頭現在點子多,而且個個點子都能掙錢。或許是他們一直被謝家的地蒙了眼,從沒想過幹點別的事出來,如今有了田家跟李家牽頭,他們忽然就覺得日子有盼頭了。

黃年低沉著嗓音先問道:“你們要種啥果樹,山上那荒地,還能種樹?”

林德壽也敲著旱煙杆,笑著說道:“兩位大嫂子,你們要是有啥掙錢的法子,也別忘了我們呀,說實話,這地也種到頭了,再種也就那樣,回回還得受謝老二一家子的氣,每年除了交租,也剩不了幾個錢,勉強夠一家人的口糧,這回他又要漲租子,聽隻怕連這點口糧都保不住了。”

田氏滿含歉意的對他們道:“因為我家的事,連累你們也得加租子,我真是過意不去,唉……”

坐在她身邊,一直沒走的林氏,這時開口了,“連累個啥?就算今兒他不加,不代表他明兒不加,沒你家的事之前,他還不是隔兩年就加一次租子嗎?我看啊,他今兒有一半就是衝著加租子來的,找岔打架,隻不過是個借口!”

雖然林氏的話裏有一半是安慰她的,但也有一半說的是實情,隻是要看你往哪方麵就對了。

李太公氣的直哼哼,麥芽生怕把他氣出個好歹來,趕忙給眾人打氣,“叔,嬸,你們要是願意,以後我們有啥好點子掙錢,也不會忘了你們,要富,大家夥一塊富,也不能光我們蓋新房啊!”

黃家跟林家人聽見她這話,都欣喜壞了,林德壽站了起來,喜道:“麥芽,你真肯帶著我們一塊幹啊?那…那我們家的日子也要好過了哩!”

“就是就是,”黃年一個勁的搓手,也激動的很。

田氏聽見麥芽這樣說,隻是笑,也沒吱聲。

李氏的態度跟她是一樣的。

李太公更是對麥芽更加讚賞了,同齡的女娃子裏,可沒有幾人能有她這氣魄。

冬生一直沒講話,直到這會,才插話道:“林叔,黃叔,咱們都是鄉裏鄉親的,本來就該互相幫襯著點,我們要是能幫上的,一定也不推辭,麥芽先前不是說種果樹嗎?這事呢,暫時還得保密,等咱們跟村長說好了,簽了契約才成,防止有人做壞!”

元青同意他的看法,“咱們得防著那些鬧事的人,等事情板上釘釘了,再說出去也不遲,至於果樹苗,我們也想好了,等秋季的時候,出去轉轉,要種,也得種些好品種。”

麥芽也笑著道:“既然要種,就沒有必要種一樣的,叔,之前你們不是也喝過我釀的果子酒嗎?我看啊,你們幹脆多種些李子還有杏子樹,不一定非得自己吃,釀成水果酒,賣到縣城裏,或是其他地方也都成,況且這兩種果樹栽下去之後,隻要兩三年就能掛果,效益來的也快,就算沒有效益,也沒投入多少錢,虧不得本!”

本來前路茫茫,聽她這麽一分析,黃年跟林德壽都覺得眼前豁然開朗,都覺得有了盼頭。

麥芽接著說道:“眼前你們不是也有抓好黃鱔嗎?如今黃鱔價格漲的快,你們下一天籠子也能掙到不少錢,回頭再多種些玉米,多喂幾頭豬,隻要肯幹,還怕將來日子過不好嗎?”

林德壽樂的哈哈大笑,“好好,麥芽啊,我們以後都聽你的,跟著你幹了,你可得帶著我們呀!”

田氏不好意思的推拒道:“他林叔,你說的這是啥話,她還是個孩子,哪裏能帶著你幹,往後這事,還得你們多幫襯著點,幾個娃娃都不懂事,你們不幫著哪行。”

李太公舉手,打斷他們的互謙,“行了行了,既然都已經說好了,你們都還杵在這裏幹嘛,該幹啥幹啥去,這房子才蓋到一半呢,等完工了,你們再好好講話也不遲!”

林德壽他們忙點頭應是,起身去幹活了,下午沒什麽人在,其他工匠,吃了飯,都回去了。上瓦得人多才能幹,所以今兒他們隻能把房子整整。

林氏因為聽了麥芽要帶他們致富的話,心裏對田家人也感激的很,這會也不急著回去幹活,幫著她們一塊收拾。

經過麥芽這番話,大家心情都放開了,前麵的路還長著呢,與其苦著臉過,不如笑著去麵對。

在田家屋子動工的一個月之後,終於完工了,完工這天隻要林、黃兩家人,還有林大姑帶著孩子來了,其他人都沒敢來。他們不來,田氏也不怪他們。

李太公最近被麥芽養叼了胃口,但李家屋子不夠住,他又不願意去大孫子李元木家湊合,隻得很不高興的回去跟他其他幾個兒子過。

李元青承諾他,等他們家的新房子一蓋好,就把他接來一塊住。

其實去哪住倒是無所謂,最主要的是,能跟田家住的近,以後他就能多吃到麥芽做的飯,這才是最點。

李元青趕著驢車送太公回去,臨走時,麥芽給他裝了好些吃的,知道他牙口不好,就專挑好嚼的吃食給他裝,黃鱔燒爛爛的,入口即化,豬蹄也燉的筷子夾就碎。

等送走了他們,李氏也回去了,家裏隻剩田家娘三兒。

因為蓋房子不用裝修,才能在一個月時間蓋好,不過這剩下的事,還有好多呢,光是房子裏麵的地麵,就夠冬生好一陣子拾掇的。沒有瓷磚,沒有水泥,就隻能用最精細的泥巴加上稻穀殼拌在一起,另外還有好些種材料,這樣才能讓地麵過到光滑的目的。

麥芽拿著掃帚,把屋子裏裏外外掃了一遍,還沒有做地麵,就是掃也掃不幹淨,可掃一下,心裏總覺得好過些。

這些天,他們都住在外麵,這新蓋好的房子出不能立刻就搬進去。房子總共蓋了五間,除了堂屋,就屬南邊的那間最大,那是以後留給冬和成親用的。另外田氏跟麥芽一人一間,雖然房間小了點,但起碼有了屬於自己的空間。

另外,麥芽讓元青順手在她房間裏盤了炕,整個炕占了屋子一半的麵積,但說實話,炕還是很好用的。

夏天睡著涼快,冬天能當暖床。白天把被子一收,炕上擺個小桌子,也方便的很。

田氏也喜歡她的炕,但想著家裏盤一個炕也就夠了,大不了冬天的時候她也過來睡。

麥芽琢磨著,趕明得去買個大涼席,舊的也成,鋪在炕上,當坐墊使。

房子一蓋完,農活也多了。

首先,地裏的棉花開了,每天下午田氏都得戴個草帽去地裏摘棉花,拿回來擱院子裏曬幹,然後再把棉花殼剝了。

另外山芋也能起了,田家之前沒有地窖,麥芽便叫哥哥有空挖個地窖出來,冬天好用來儲藏東西,特別是山芋,不放進地窖是肯定不行的。

母雞們都開始下蛋了,公雞被殺的也不剩幾個,家裏喂的那幾隻鴨子,也陸續開始下蛋,隻不過它們不像雞,會在窩裏生蛋,而是走哪生哪,害的麥芽每天傍晚得提個籃子在河塘邊撿鴨蛋。

為了防止鴨子把蛋生在其他地方,冬生就在河塘周圍弄了個圍欄,把鴨子圈起來。

入了秋,還有幾天酷熱難當,田氏從地裏摘棉花回來,衣服都汗濕了,一回來就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拿著草帽扇風。

麥芽在菜地割草,那些枯死的菜苗都得割了,西紅柿也得下架子,到最後,結的西紅柿都小的很。砍下來的菜秧子曬幹了之後,直接拿到廚房燒火,循環利用嘛!

冬生去下黃鱔籠子,為了給他們省事,村裏人收的黃鱔都送到元青家去了,由他收著,等小二來時,再一塊帶去。

田氏坐了會,又去看了看鹵鍋裏的豬下水,瞧著鹵好了,便撈出來,再鹵下一批。香料早就配好的,麥芽都用小袋子裝著,摘進去就行。不過這鹵湯,鹵的肉一多,時間一久,裏麵會稠住,就不能再鹵了,但隻要拿豬血在裏麵充當過濾器,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

“娘,你坐著,等會我去弄就成,”麥芽站在菜地裏,衝她喊道。

田氏一邊擦著汗,一邊回道:“沒事,我歇了一會好多了,哎喲,剛才那一陣,熱的我心慌慌的!”

“廚房裏冰著綠豆湯,你去喝一碗,坐著涼一會,過會我去做飯。”

田氏弄好了鹵湯,轉身去了廚房,“今晚煮點稀的吃就行,我都不餓哩!”

冬生赤著腳,從外麵回來,肩上扛著扁擔,是用來挑黃鱔籠子的。

田氏見他熱的臉通紅,心疼的道:“冬生啊,你妹妹煮了綠豆湯,你也去喝一碗吧,別熱中暑了!”

“哦,等我把東西放下,先去河邊泡個澡再說,”這幾天熱,門口的小溪流就成了冬生澡盆子,有時元青也會去,兩人到那水深的地方遊幾個來回,不過天黑都不回家。

小溪溝的水從山上下來的,清涼的很。要不是礙於這裏是古代,連麥芽都想去遊泳呢!

小雞熱的張著嘴喘氣,因為熱,它們下的蛋也少了,不過不要緊,田家也不靠它們下的蛋賣錢過日子,雞蛋夠吃就成。

鴨蛋也有二十幾個,家裏公鴨子不多,母鴨子也就十隻左右,真生不了多少蛋,今兒麥芽正準備把它們醃了,做鹹鴨蛋吃。

菜地裏忙好之後,麥芽想起要醃鹹鴨蛋,回頭再去做飯,所以她得抓緊時間了。

醃鹹鴨蛋必不可少的,就是黃泥巴,這種泥巴必須是從深地裏挖上來,河塘裏的稀泥可不行,用那個醃出來會有點臭味。

黃泥巴就不一樣,有股子清香的泥土氣,醃出來的鴨蛋黃,能流油。

不過,她現在不用去挖,因為早幾天,她就挑了處泥巴地,挖好了黃泥,放在院子裏曬幹,真正的黃泥土土質十分疏鬆,稍微一捏,就能碎成粉末。

田氏問她要幫忙不?

麥芽直搖頭,她想自己親手做,以前隻看過別人醃,還沒親自試過呢!

捏成粉末的泥巴,倒進水,慢慢攪拌,直到讓水跟泥巴充分融合,那泥漿就跟做陶器一樣粘稠,跟糊糊似的。她又倒了一碗細鹽,擱在一旁備用。

泥漿弄好了之後,先把鴨蛋在稀泥糊裏麵滾一遍,泥漿得均勻的裹著蛋殼,然後再在鹽碗裏滾一遍,這樣鹽巴就能粘在蛋殼上了,才能達到醃製的目的。

根據各人所需,中以調整鴨蛋的鹽淡程度,也不能醃的太鹹,那樣雖然蛋黃好吃,可蛋白卻難吃的很。

裹好的鴨蛋,放進壇子裏,等所有鴨蛋都醃好了,再把壇口封上,差不多等上一個月之後,就能吃了。

鴨蛋不多,麥芽也就醃了一會就醃完了,她把泥巴收拾好,站起來問田氏,“娘,那咱晚上吃疙瘩湯吧,鹹水的,行不?”

田氏在收拾屋子,簡單的答道:“成啊,你燒啥吃啥,反正我也不餓,吃啥都行。”

麥芽轉頭又去問冬生,“哥,吃疙瘩湯行不?”

冬生哪裏會有二話,這兩天真是熱壞了,到小溪溝裏泡一會也不頂用,還是熱。隻有麥芽不流汗,憋的臉兒通紅。

疙瘩湯做起來最容易,隻要把麵粉加水打成糊糊,這糊糊得打的稠糊一些,麥芽在麵糊裏擱了幾個雞蛋,這樣打出來的麵疙瘩顏色發黃,很好看,而且吃起來也軟乎乎的,泡的很。

在大鍋裏把水煮開,麵糊用盆裝著,用筷子,小勺都成,乘著鍋裏水泛泡,把麵糊往鍋裏撥。麵團受熱很快就結成疙瘩,回頭出鍋的時候加上鹽跟小白菜,撒上些香蔥,麵疙瘩湯就成了。

天色擦黑時,麥芽把飯做好了,用大碗盛著端到院子裏,“哥,娘,來吃飯了。”

放下碗,她又回廚房拌了些涼粉端出來,就疙瘩吃。

吃過晚飯,麥芽去把碗洗了,雞、鴨、鵝都關上籠,兩頭大豬也喂過食。

田氏把大門關了,這一天就算結束了。

夜裏,麥芽躺在自己的大炕上,聽著外麵娃鳴蟬叫,看著月光從油紙糊的窗外透進來,這一刻,心裏平靜極了。

剛穿過來的時候,麵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一時之間,她還真有些怕怕的。

連飯都吃不上,住的又是四麵透風的屋子,有一段時間,她躺在床上,總覺得不安穩。

可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她的心境已經慢慢沉寂下來,明天的日子會越過越好,她以後也會在這裏嫁人生子,過上平凡又充實的日子。

因為是土炕,上麵鋪著涼席,特涼快。麥芽把田氏也叫到她屋裏睡,又在床上放了好幾個薄荷香囊,總算能睡個好覺。

酷熱的日子沒過多久,就迎來幾場雷陣雨,氣溫說降就降,夜裏還得蓋被子呢。

天一放晴,田家院子裏就曬滿了棉花,玉米。

早了上,冬生跟田氏到地裏挖山芋去了,麥芽留在家裏洗衣服,打掃衛生。

她正準備跨著籃子到小溪溝洗衣服的時候,林氏突然蒼白著臉,跑了進來,一見著麥芽就抓著她胳膊急問道:“芽子,你娘呢,你娘去哪了?”

麥芽從沒見過她這副樣子,傻傻的站在那,“我……我娘去地裏挖山芋了,還沒回來呢!嬸子,你這是咋地了?”

林氏一拍大腿,差點要坐到地上,“哎喲,這……這可怎麽辦哪,不行,我去地裏找她,再晚可就來不及了,”說著,林氏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麥芽預感到情況不對,隻怕有啥大事,也趕緊放下籃子,追了出去。

她沒想到林氏腳步這樣快,她追到村口就不見她影子了。越是這樣,她越心慌,不知道有啥大事呢!

正當她無從著手時,林翠從一邊跑出來,冷不丁的也沒注意,一下就撞到麥芽。

“麥芽,你站在這兒幹啥哩?”

麥芽仔細一瞧,林翠神色跟林氏一樣的急,趕忙問道:“你娘到我家去了,她沒找見我娘,到底出啥事了,把你們都急成這樣?”

林翠急的直跺腳,“還不就是……錢家嫂子昨兒下午摔了一跌,也不知怎麽弄的,今兒早上突然就叫喚肚子疼,她還沒到日子呢,也沒請產婆,現在急急忙忙的,你說要上哪找產婆去?”

麥芽心也跟著沉了下去,錢滿倉她也認得,那回在她家幹活的人中,就有他,他是田家請來的,按天給他結工錢。

錢滿倉為人老實的很,既然是拿錢幹活,所以幹的也格外賣力氣,屬於很實誠的人。那時她也聽說,他家婆娘挺著大肚子子,也快要生了,所以他才急著要賺些錢。

從這一點上說,麥芽對他一家都挺有好感的,這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

都說生孩子,是女人命中的一道坎,要是過不好,命就沒了。更別說難產了,十成有五成都是很危險的。

想到這,她也急了,抓著林翠的手,把情況問清楚了。

原來林氏跑去找她娘,也是沒辦法的事,田氏以前也幫著她接生過林虎,不過,那也就是打打下手而已,順產生孩子,還得靠孕婦自己,又不能動刀子,除非那種很專業的穩婆,能伸手進去幫著掏。林翠也四處跑去找人,可要到哪裏找,他爹受了委托,已經去縣城裏請穩婆了,可這遠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先不管林氏有沒有找到人,麥芽拉著林翠就往錢滿倉家跑。

他家離李元青家不遠,等她倆趕到時,院子裏已經圍滿了人。

錢滿倉蹲在房屋外麵,抱著頭,把頭埋在膝蓋裏,縮著肩膀,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能畏縮成這樣,看得出他心裏也痛苦的很。

院子裏站滿了人,有些麥芽並不認得,聽她們講話的口氣,應該是錢家的親戚。眾人臉上的神情都是一樣的緊張,氣氛顯的十分凝重。

裏屋傳出一陣陣女人的叫聲,撕心裂肺的,聽的人心裏顫顫的。

林翠害怕的抱住麥芽的胳膊,她還是個小丫頭,哪聽過這麽慘烈的叫聲。反倒是麥芽比她鎮定些,聽這叫聲,錢氏叫了不是一時半會。

裏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黃氏從裏麵衝出來,兩隻手攤開,抖的不行。她一衝出來,就急的直轉圈,最後,把眼睛放在錢滿倉身上,“哎呀,你們都站在這兒幹嘛,再去燒些熱水啊,還有……那個穩婆請來了沒有,你們咋也不說進來個人幫幫我,哎呀,真是的,她娘家咋也沒人進來幫忙呀!”

錢滿倉蹭的站起來,臉黑的難看,支吾著道:“她娘家遠,這會也來不了,黃嫂子,你要啥盡管跟我說,我去給你弄。”

黃氏氣急敗壞,正要嚷嚷呢,麥芽跑過去,跟她說道:“嬸子,我娘還沒來,我進去幫你吧!”

黃氏急的直搖頭,“你還沒出閣呢,進去能幹啥,美芝呢,她不是去找你娘了嗎?她回來沒有啊?”

正說著,從外麵跑進來兩個婆娘,正是林氏跟田氏(林氏本名,林美芝。)

田氏一進來就看見麥芽站在那,忙趕她回去,“你在這兒幹啥哩,快回家去,你一個小女娃,不能看這個,”她如此怕麥芽看,那是有原因的。

怕沾晦氣,是一方麵,可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都是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門關走的一遭,哪個女人不害怕,要是看多了,心裏難免會產生陰影,對以後嫁人生娃不好。

“娘,我就在外麵等著,也不進去,沒事的,你快進去看看,”麥芽推搡田氏進去。

林氏也直揮手,“我們還是趕緊進去看看錢家媳婦,先看了再說。”

三個婆娘又往裏屋去了,裏麵還是每隔一小會傳出女人的叫聲。

林翠拉著麥芽的手,害怕的問道:“麥芽,你說……她會有事嗎?”

麥芽重重的歎了口氣,接著又搖頭。她又不是大夫,這裏又不能剖宮產,孩子在母體裏待久了,若是羊水破的早,怕會憋缺癢,對他的智力也會有影響,而且母親也有極大的可能大出血,那樣母子二人就危險了。

她一轉身看見錢滿倉還蹲在那,心裏莫名的就有些生氣,衝他吼道:“錢大哥,你蹲在這兒,就是把頭發揪光了也不頂用,還不快去多燒些熱水,等會她們還要用呢!”

錢滿倉被她吼的愣住了,林翠拉了拉麥芽,以眼神示意她別再說了,可麥芽卻越說聲音越大,“你在這兒杵著也沒用,把熱水燒好了,再去村口看看,要是穩婆來了,就趕緊把她帶來,你老這麽蔫蔫的,弄的錢嫂子也沒信心了,快點去啊!”

“哎,我這就去,”錢滿倉悶悶的站起來,轉身的時候,用袖子抹了把臉。

麥芽跟林翠相視一眼,也真難為他了。

院裏那些不相幹的人,麥芽跟林翠都轟走了,在這兒又不頂用,都站著幹嘛,看熱鬧呢!

等人都走完了,她們才看見牆角裏蹲了個小男娃,隻有五六歲,蹲在那,不聲不吭的,那臉色跟他爹一樣。

林翠回家喊來林虎,讓他把小娃帶出去玩玩,這裏麵不是該他該聽的。

等清理完了院子,裏屋的門又開了,田氏跟黃氏擦著汗,從裏麵走出來,林氏在裏麵陪著錢氏。

麥芽跟林翠趕忙跑過去,急切的問道:“娘,錢嫂子咋樣了?”

田氏為難的搖搖頭,一旁的黃氏也直歎氣。

黃氏道:“這可咋辦,孩子都要出來了,可她宮口還沒開,孩子就卡在骨盆子裏,下又下不來,唉,這穩婆咋還不來呢!”

田氏也麵色凝重的道:“她還有七八天才到日子,咋說生就要生了哩,不到日子,骨盆咋能開哩,這不是要人命嗎?”

幸好錢滿倉被麥芽打發去了村口,要不然,叫他聽見這話,還不得暈過去!

李氏在自己家裏聽到外麵的動靜,杵著拐棍,慢挪著步子趕來了。

雖然大家不是跟錢家人特別的熟悉,但遇上大事,誰又能忍心不管呢。畢竟生孩子是這麽危險的事,稍有不慎就可導致一家子,家破人亡,要是過的去。就是皆大歡喜。

按說錢氏都生過一個男娃了,都說頭胎最難生,這頭道關都過了,還會難產嗎?

李氏進來之後,跟田氏她們商量了會。

李氏道:“去燒些麵端來,給錢氏墊墊肚子,這沒力氣也不行。”

黃氏猶豫道:“她能吃飯嗎?這……怕是不好吧……”

李氏卻固執的道:“啥好不好的,這穩婆來還有一陣,現在都力氣都用光了,待會還怎麽生,一定得讓她吃點東西。”

見黃氏還在猶豫,麥芽趕忙上前一步說道:“李嬸說的對,還是先得讓她吃些東西,就算吃不下也要硬吃,我去燒吧!”

又不是剖宮產,食物是可以吃的,不然產婦哪來的力氣生孩子。

麥芽拉著林翠趕緊去了廚房,給錢氏下了碗素麵,加了一點點鹽跟小香蔥,主要是怕她不想吃。

素麵裏隻擱了一點豬油,素的很。

林翠把麵端著,兩人一同進了裏屋。

屋子的最裏麵,是一張古色古香的大床,此時床上正躺著個年輕的婦人,她弓著腿,上麵蓋了件薄的床單。

麥芽再看向她的臉,原本的臉色已經看不出,因為錢氏的臉全是汗水,李氏正坐在床沿邊上,給她攛汗水。

床上的錢氏閉著眼睛,秀眉皺在一起,嘴唇被咬出血來,屋子裏有股子血腥味。

田氏一見麥芽跟林翠進來,趕忙揮手趕她們出去,“把東西放下,你們倆都出去,到外麵去等著。”

麥芽從林翠手裏接過麵條,“娘,你先別管我們,先讓錢嫂子把這碗麵吃了吧!”

或許是前一個陣痛剛剛過去,錢氏沒喊也沒叫,聽見麥芽講話的聲音,疲憊的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艱難的勾起一個笑容,說話氣息也微弱的很,“是麥芽來啦!”

“嫂子,”麥芽親切的喚了她一聲,徑直端著碗走過去,林翠站在一邊,不敢再往前。

麥芽把碗端到她麵前,笑眯眯的道:“嫂子,我給你煮了碗麵條,你趕緊乘熱吃了吧!”

錢氏看了看碗裏的麵,直搖頭,虛弱著道:“謝謝你了,我什麽都不想吃,麻煩你還是拿走吧!”

麥芽蹲在那沒動,“嫂子,這可由不得你,你想想看,沒力氣,你哪能把小娃生下來,就算不想吃,也得狠著心吃,不然小娃在你肚子裏憋久了,可會生氣哩,他也巴不得你吃多多的,趕快使力氣把他生下來呢!”

錢氏被她講笑了,雖然隻是個淡淡的笑容,但也緩解了一些緊張氣氛。

一碗麵條,伴著時不時的陣痛,麥芽硬是給錢氏喂了進去。之所以做麵條,是因為麵條容易消化,她又把麵條煮的很爛,這樣便更有利於她吸收。

有了食物墊底,錢氏氣色好看多了。

越到後麵,她陣痛的頻率就越多,而且間隔時間也越來越短。

終於,院子裏傳來一陣**,田氏掀開簾子跑出去看,沒一會,她又跑進來,連拖帶拉,拽著年過半百的老婆婆進來了,“太好了,穩婆來了,謝天謝地,總算有盼頭了。”

那穩婆在十裏八鄉也算是很有名的,接生過的小娃不下百八十個,什麽大場麵沒見過?因此也備受人尊重。她一進來,瞧見屋子裏圍了這麽些人,布滿皺紋的臉一板,“進來這麽些人幹啥,都出去,統統出去,留下一個給我打下手就成了。”

最後,屋子裏隻留下田氏,其他人都被趕出去了。

臨出門時,麥芽還聽見穩婆的聲音。

“喲,宮口都開三指了,錢家媳婦,你聽我的話,我讓你用勁,你再用勁,別他時候別喊也別鬧,你這娃頭都下來了,很快就能出來哩……”

麥芽這回放心了,隻要孩子頭正,宮口能打開,憑著錢氏的身板,加上剛剛又吃了東西墊著,生出來隻是早晚的問題。

林翠看她表情沒那麽嚴肅了,悄聲問道:“你在想啥呢?”

麥芽對她神秘的笑笑,“也沒啥,不過……很快錢家就要添小娃哩!”

“你,你是說,錢嫂子沒事啦,她能生下來了?”

“噓,你小聲些,”麥芽見她叫的聲音大,趕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到角落裏,“你叫那麽大聲幹嘛,等錢嫂子生完了,自然就知道了嘛!”

林翠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時心急,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能吃東西,就說明沒事?”她看見錢氏能吃東西,心想,老人們說過,隻要能吃飯,就說明還有希望。

“哎呀,我哪裏會知道,我是瞎猜的,再等等吧,或許很快就能出來了,”一時半會跟她也解釋不清楚,她也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哪能說的太仔細,不然說林翠要懷疑,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奇怪呢。

林翠也不再吱聲。

聽著裏麵傳來的沙啞叫聲,麥芽直歎氣,“唉,你說錢嫂子也夠倒黴的,咋說摔就摔了呢!”看著錢滿倉也不是那種不顧家的男人,按說不該讓他婆娘出這種事的啊!

林翠神經兮兮的湊到她耳邊,“你是不知道,這些天,謝家出了怪事,說不定就是受了她的牽連,錢嫂子才摔跤的呢!”

鬼神之話,麥芽一向都是不信的,可聽到林翠說起謝家的事,她也好奇了,“她家出了什麽怪事?”

林翠也喜歡八卦,她把麥芽拉到屋外,坐到老樹根下,講了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

謝婆子自從在田家上大梁那日鬧了一場之後,夜裏經常睡不好覺,不是聽見有怪叫聲,就是說看見妖狐在她家屋頂上亂跳,總之,她每天神神叨叨的。聽說,昨兒還請了法師來做法呢!就是不知道捉到啥沒有。

昨兒下午,錢氏在家門口忙活,冷不丁被那拿著大旗,搖著鈴鐺的老道士嚇了一跳,腳下打滑,就摔在地上。這不,現在就成了這樣。

謝婆子會夜不安枕,這是麥芽意料中的事情,那天她回去之前,臉上的表情都寫的清清楚楚,也是她平日裏虧心事幹多了,不然哪會自己嚇自己。

這話,麥芽沒有跟林翠說,因為錢家院子裏突然傳出一陣嬰兒的蹄哭聲。那聲響亮的很,氣也足。

大家都衝進院子,錢滿倉更是搓著手,滿臉歡喜的站在堂屋門口。

過了一會,田氏從屋裏出來,懷裏還抱著個,用棉布包著的小娃,麥芽跟林翠,都興奮的衝上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