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殺雞 無憂中文網
田氏也正是想到這點,所以這麽些年才不敢養多,要知道這牲口遭瘟,一死就成片成片的死,一夜之間就能死掉一半,那情景想著就害怕。
田氏想到的這點,麥芽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她經常到小溪邊采些增強免疫的青草,也是草藥,時常喂給它們吃。另外籠舍內的衛生工作也得做好,減少病菌滋生嘛!
外麵下著雨,天黑的也快,院門敞開著,冬生去送李元青還沒回來。
鹵鍋的火早都都滅了,反正上麵蓋著鍋蓋,鹵湯倒沒有淋著雨,為了不影響鹵肉,田氏跟麥芽兩個便將鹵鍋抬進廚房,用廚房的大鍋來鹵。
麥芽不放心小驢子,抱了捆青草到茅草棚裏去瞧它,這裏也漏的很,驢子縮在角落裏,背上的皮毛都被雨水打濕了。
“你跟我們一樣可憐,等著,等我們攢夠了錢,也給你蓋間新屋子好不好?”她對著驢子說話,正好叫剛進門的冬生聽見。“你在那站著幹啥,驢子身子骨比你結實,快回去,”他光著大腳丫,也沒穿鞋,腳上都是泥巴,一直泥到小腿肚子,回到院裏就著雨水衝幹淨。
陰天天短,這會天都擦黑了,往常這個時候,太陽還掛在山頂上沒落下呢。
麥芽把最後一點青草擱進驢圈裏,摸了摸小驢子的頭,這才快步跑回堂屋。
田家的廚房總是備著很多幹草,就是怕下雨,沒柴火燒。田氏把鹵湯重新用小火煨上,又去院裏的柴火堆裏抱了些壓在下麵的幹柴。
麥芽站在堂屋裏,覺得頭有點暈暈的,鼻子也堵的很,怕是這場感冒躲不過了。
見哥哥進屋,她還是問了李氏家的情況,她家那破屋子,也好不到哪去。
冬生已經穿上了草鞋,一邊甩著頭上的水珠,一邊回答她的話,“他家廚房進了水,院子裏汪著水,家裏也有不少地方漏雨,反正跟咱家差不多,我就是幫著他家掃水才弄到現在才回來。”
其實麥芽心裏也清楚的很,古代農村很少有種田的農戶發家致富,也不全是因為沒有技術沒有實力,還有很重要的原因,是苦於沒有開明的縣官。
榆樹村的老村長,臥病在床這麽久了,連自己都顧不了,哪裏又能顧得上百姓的福祉。山裏人思想單純,村長不發話,誰都不敢往高處想,沒那個意識。
所以榆樹村不止他們兩家房子破,家裏窮,這樣的房子比比皆是,恐怕整個村子也隻有謝文遠家的房子,夠得上不漏雨的標準。
晚上,關了院門跟堂屋門,娘三兒坐在一塊說話。
田氏講起了今兒上午賣鹵肉的情景,也把麥芽說要繡統一旗子的想法跟他們說了,大家都很讚同,紛紛說,昨兒下午陸續有人詢問起鹵香園的鹵肉哪裏賣,所以今兒他們進了比昨天多一倍的肉。陳掌櫃上午也叫小二來了一趟,如今他那裏生意好了,又聘了個跑堂的,小二如今地位也高了,負責采購什麽的,今兒也專門來她家進鹵肉來了。
麥芽想了想道:“哥,等大路好走了,你跟元青哥去一趟縣城,這回不光要定做旗子,還得找門路買磚瓦,這門路是非找不可,房子也是非蓋不可,”她曾經也想到蓋泥巴房子,可轉念又一想,既然蓋都蓋了,不如一次到位,省得以後想添錢再蓋,也沒那機會。
而且哥哥過幾年還得成親,蓋個漂亮的房子,也是資產,省得叫人看不起。如果哥哥成親之後都住了磚瓦房,又怎能把田氏一個留在土房子裏住,能住上大瓦房當然最好。
冬生也知道如今買磚是迫在眉睫的事,有了材料,再籌劃蓋房子一事就容易的多。
田氏也讚同,“嗯,這事還真得抓緊,就是不知道你李嬸家要不要一起蓋房子,要是咱兩家一起蓋,互相也有個幫襯,不然靠冬生一個人,確實不大能忙的過來,”蓋房子是男人的事,在古仆的風俗裏,女人是不允許上房糊牆加瓦的,倒也不全是因為思想封建,也有大男子主義的思想在裏麵。
總之,蓋房子是大事,同時也是男人的事。
冬生道:“那我明兒去問問元青,沒錢咱們一起想辦法,總歸不能再拖了,”老早就想著要蓋房子,可因為種種事情,又都給耽擱下來。
昨天謝老二又鬧了那麽一場,讓田家在村子裏越發失了麵子。
想到這,田氏又傷感了,扭頭看向擺著田父牌位的地方,懵然回神,才又想起牌位叫她收起來了。
這場暴雨足足下到第二天下午時分,期間,雨勢絲毫都沒有減弱,等到天空放晴,麥芽拉開院門朝外麵看去時,赫然發現門前的那條小溪流已經漲成一條小河,遠處不少的淺灘都被淹沒了。因為榆樹村的一邊靠著山,從山下衝下來的雨水加上四周流下來的水。放眼望去,小溪流,儼然就是一條河,還是洶湧奔流的河。
門前的土路也爛的很,麥芽沒敢下腳,隻她走不了幾步,就得被泥巴陷住,低頭瞧了瞧腳上的藍底布鞋,她選擇回家去了。
田氏穿著草鞋,拿著根竹竿,把鵝趕出來放放。麥芽瞧她沒有把鵝往屋趕,而是朝大門外趕,疑惑的問道:“娘,你咋把鵝往外麵趕,小溪溝水大的很,別把鵝衝跑了。”
在所有家禽裏,鵝屬於比較笨的一類,不然怎麽叫呆頭鵝呢,它沒有雞那般機靈,遇到危險都不曉得躲避。
田氏低頭趕鵝,“我看著,放心沒事的,外麵下過雨,青草長的正好,放鵝出去轉一圈,晚上都不用喂食了,我順便也割點青草帶回來喂豬喂驢子,”等鵝出了門,她又回去拿上簍子。
麥芽追出門外,叫道:“你一個人成嗎?要不要我一起去?”
田氏遠遠的揮手,“不用,你看好家就成!”
河水暴漲,不適合捉黃鱔,也就沒人往田家送。不曉得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兩天村裏人從她家門前過時,眼神總是怪怪的,有時送黃鱔來,也不肯坐下,總是拿了錢就走。
他們奇怪,就讓他們奇怪去,麥芽不想理會,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成。大路不好走,各個村子的經銷商今兒上午頂著雨都來過了,提前告訴他們一聲,等路好了再進貨,否則也拉不走。
還好,下午的時候就出了太陽,經過第二天一整天的暴曬,泥巴路終於可以走馬車了。
一早,冬生背了個包袱跟元青一道趕驢車進縣城去了,順便也帶些豬下水回來,不然沒有材料可做鹵菜了。
麥芽跟田氏跨著竹籃,鑽到菜地裏忙活。夏天快過去了,有些菜秧子,都開始蔫了,得把菜地收拾出來,好種秋季的菜,冬天也可以種很多蔬菜。
架上掛滿了豇豆,田氏煩心道:“你都醃了兩壇子泡豇豆,再醃也吃不完,幹脆都煮了喂豬吃!”
麥芽拎著籃子在摘豇豆,聽見田氏的話,慢聲道:“娘,你放心啦,我保證把這些都處理好,絕對不會浪費。”
“咦,你咋處理,這茄子,黃瓜,瓠子,難不成你都能處理了?青辣就不說了,咱家也喜歡吃辣椒醬,我看你也攢了不少,眼看頭季辣椒就要下了,辣椒秧也快不結了。”
麥芽笑著道:“豇豆角用水燙過,放在太陽底下曬,曬成豆角幹,等到冬天的時候用來燙鍋子吃,是最好不過的。”
田氏聞言眼睛瞬間亮了,“真的啊,那把瓠子,茄子都曬成幹,這樣冬天也有菜吃哩,”冬天能吃的蔬菜不多,多了幾樣菜,也不單調了。
麥芽搖頭道:“這可不行,茄子不能曬成幹,不過瓠子可以,還有扁豆角曬幹了,冬天煎鹹魚吃也好吃呢!”
扁豆角是一種半野生,半家種的蔬菜,不用多種。春季的時候,麥芽從二妞家要了幾棵扁豆種子,田氏以前不愛種扁豆,所以家裏沒有種子。扁豆種子隻有撒在菜地邊上,也不用管它,它生命力極強,能順著牆角,樹幹一路攀爬,等到秋天,扁豆秧上就能掛滿扁豆
“扁豆嗎?”田氏直起身子,看向掛滿柵欄的扁豆秧,“原來你栽扁豆是為了曬扁豆幹啊,那成,反正咱家扁豆多,你隻管都曬了吧!”
麥芽一邊點頭,一邊蹲著掰卷心菜的菜葉,卷心菜已經開始包上了,得把最外麵幾層老葉子掰掉,掰下來的葉子能拿來喂豬,喂雞,這樣能減少菜根不必要營養支出,保證營養供給。
西紅柿也不結了,上麵隻掛著零星的幾個西紅柿,小的很。麥芽翻著西紅柿秧,找出表麵泛紅的摘了。
等她從菜地裏出來時,菜籃子裏裝滿了蔬菜。
“娘,我先把這些拿到院子裏,回頭再來裝,”還有一半的豆角摘下來,擱在地上,她得回頭再來拿。
田氏在挖菜地,聽到女兒的話,高聲應道:“回頭先把午飯做上,你哥哥他們也快回來了。”
“嗯,知道哩,”麥芽把籃子跨到院子裏,選了塊幹淨的地方倒掉籃子裏的菜。
擱下籃子,去井邊洗了個手,便去廚房做飯。
家裏現在不光能吃上白麵,大米也能經常吃到了,陳掌櫃聽說她喜歡吃白米飯,上回來,便叫小二馱了一大袋,如今家裏的大米足夠吃了。
麥芽舀了兩葫蘆瓢大米,用瓦盆裝著,端到院子的井邊去淘洗。
洗幹淨之後,再加水,拿手量下水深,就能判斷水多水少,免得飯煮的過爛或過硬,當然量水深,憑的是經驗,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練出來的。
其實,土鍋煮飯,火候掌握的不好,便很容易糊鍋。麥芽就用瓦盆裝著量好的大米跟水,大鍋裏放上籠屜,把瓦盆擱在籠屜上,用來蒸飯,道理跟蒸饃饃是一樣的,但蒸出來的米飯,會更軟,更香些。
家裏的鍋大,蒸米飯的同時,還能在邊上蒸些嫩玉米,鹹魚什麽的。
蓋上鍋蓋,麥芽新著圍裙擦幹了手,走到鍋灶後麵升火,不一會,田家的煙筒裏,便冒出嫋嫋青煙,再過一會,就能聞見飯香飄出來,這是農家才有的味道,比起燒天然氣、液化氣來的貼近原始氣息。
田氏挖完了地,又到屋前屋後的掰玉米。老的玉米杆子也一並用刀砍了,捆紮一起,背回家曬幹了之後拿來燒火。如果有絞碎機就好了,這些幹枯的玉米杆子還能絞碎,拿來喂豬。
回來的時候,田氏忽然高聲嚷道:“芽子,今兒咱中午殺隻雞!”
麥芽一聽她這話,立馬從廚房竄出來,“殺雞幹啥,中午有客人來嗎?”
田氏擱下大砍刀,抹了把頭上的汗珠子,道:“沒客來就不能殺雞啦?殺吧,我剛才瞧見有隻小公雞被啄的毛都快掉光了,也不敢吃食,怕是活不了幾天,還不如趁早殺了呢,我來逮雞,殺好之後,你隻管燒就成,”她卷著袖子,抓了把雞食,就往外麵圈著的雞籠裏去了。
麥芽沒再吭聲,就算田氏不說,她心裏也明白。娘是心疼她前幾天淋雨感冒了,就今兒才剛剛好些,雖然沒有發燒,但鼻子堵塞了好長時間,頭也暈沉沉的。
家裏不經常殺雞,小雞們也沒啥防備,所以田氏很輕易的就抓到那隻被啄很慘的小公雞。
“芽子,拿把菜刀,再拿個小碗來,”田氏站在院子裏喊到。
“哎,來了!”麥芽把小碗遞給她。
田氏接了半碗的清水,把雞遞到麥芽手上,“你先抓著,娘把菜刀磨磨,”田氏就著塊石頭磨起刀來。
田家前幾回殺雞,都是冬生抓著,田氏來殺,今兒冬生不在家,自然是由麥芽抓著。
田氏叮囑她,一定得抓緊,一隻手抓膀子,一隻手握住雞爪子。小公雞在麥芽手裏掙紮,或許是預感到死亡即將到來,它掙紮的很用力,農家喂養的雞,膀子力度都大的很,把她才和都夾疼了。
“芽子,也別抓的太緊,那親膀子會淤血,”田氏又道。
“嗯,知道了,”麥芽聲音很小,轉開頭去不敢看。
田氏瞧見她那副模樣了,笑道:“等你以後嫁到婆家,這殺雞宰鴨的事,還得經常幹呢,你不適應咋行?”說著,她開始握住雞頭,拔掉脖子下方,要動刀的那塊雞毛。要下刀的時候,田氏嘴裏念念有詞。麥芽聽的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早死早超生一類的話。
田氏刀子磨的很快,一刀下去,雞血就竄了出來,流進地上擱著的碗裏,殺雞得割斷咽喉,不然它一時半會死不了,隻會作憑添痛苦而已。
等到雞血接的差不多了,剩最後的黑血,田氏便將碗拿開,讓血直接滴到地上,“以後殺雞,下等血是不能吃的,知道不?”
麥芽小聲的應了,閉著眼睛始終不敢看。
雞到最後,還會再掙大命,等這會掙完了,也就不動了。
田氏接著雞膀子,把雞頭跟雞膀辮在一起,防止它沒死透再撲騰,“去熱一鍋開水,我等會來燙雞。”
“嗯,我這就去燒,”麥芽在井邊洗了手,又到廚房燒開水去了。
農家人吃一頓雞肉並不容易,殺鴨子就更麻煩了,鴨子有很多小毛管,要動手一點一點的去拔,慢的很。要是女人手慢,幹活不利索,那這家鐵定吃飯就得很晚。當然,田氏不屬於這類。
燒好了開水,拿個大瓦盆,把雞裝了,上麵澆淋開水。這燙雞也是有講究的,水溫太燙,雞皮就得燙爛,水溫低了沒法子拔毛。
雖然田家不經常殺雞,但田氏也是個能幹的女人,家裏這些活,她沒一樣不拿手的。
拔完了雞毛,就得開膛破肚,清理內髒。隻有真正幹過活的人才曉得,這破肚子也講究技術,不然一小心弄破了雞膽,或者割破了雞囊,可就麻煩的很了,雞膽很苦,雞囊有股子餿味,哪樣沾到雞肉上,都不好聞。
田氏三下兩下就把雞破好了,把雞肫也用鹽搓洗幹淨。再把洗好的雞端進廚房,係上圍裙,擱上案板,開始乒乓的剁雞塊。
麥牙手勁小,剁不好,每回都是田氏剁好了之後,再拿給她燒。
小公雞養到這會,肉質很嫩。麥芽瞧見田氏雞快剁完了,便開始刷大鍋,到灶洞下麵添上火,等鍋燒熱,再倒入菜籽油,他們這裏的土話管菜籽油叫香油,但不是芝麻釀的香油。
前一段時間,她醃了些豬油。醃豬油也是這裏人的習慣,以前沒錢買,所以吃的稀罕。最近買豬下水多子,這豬油也是屠夫便宜賣給她家的。
拿回來之後,稍稍過涼水衝一下,(其實也是洗不幹淨的)再切成小塊,等會用鹽均勻的拌好,再裝進壇子裏壓實。等到豬油進了鹽味,做菜的時候隻需夾一塊放在香油裏練製,這香味絕不是文字可以形容的。
不用等鍋裏的油熱,就可以夾一塊感豬油進去,鍋裏立刻傳出刺啦的聲音,再拿鍋鏟按壓豬油,直到練成一小團油渣,再下生薑。
田氏雞塊已經跺好,她將盆擱到鍋台邊,“都剁好了,我去把雞血端來,等下擱大鍋裏蒸熟,回頭你把它加進雞肉裏。”
麥芽顧不上應她,趕忙把雞塊倒進鍋裏,廚房裏一下就竄起一陣油煙,可惜沒有抽煙機,麥芽被嗆的捂嘴巴直咳嗽。
雞塊要使勁翻炒,麥芽又把柴火弄了小了些,不然得粘鍋糊了。
等煸炒到了一定時間,就可以下醬油跟醋,因為要做地道的雞肉,所以不必加其他的香料,隻用最普通的材料就成。
炒到雞肉上色,加些水,蓋上鍋蓋慢煮一會,這時中火得改為小火,直到把雞肉燉爛為止。
乘著燉雞肉的功夫,麥芽又去院裏,從新摘的菜裏,挑了十幾個青辣還有大蔥,去掉辣椒籽,洗幹淨之後,拿進廚房切好備用,等會出鍋的時候倒進去稍微翻炒一下就成。
聞到玉米的香味,麥芽揭開煮飯的大鍋,用筷子把蒸鹹魚翻了翻,撒上一把大蔥,這蔥不能放早了,不然就得黃了。
瞧見哥哥他們還沒回來,麥芽又去院裏把剩餘的青椒都摘洗幹淨,切成絲之後,舀出些黃豆醬拌的青椒裏。再放進大鍋裏蒸,這菜不會蒸久,稍蒸一會就行。
田氏已經坐在院子裏摘菜,麥芽忙好了廚房裏的活,走到她身邊,把她摘好的豆角抱走,剛才燙雞的時候還剩些水,這會燙豆角正好,“娘,我把豆角拿去燙燙,菜我都燒好了,等哥哥他們回來就能吃飯哩!”
田氏笑著道:“我都聞見你燒菜香哩,你還別說,娘一聞這醃豬油的味,就想起你姥姥當年做飯,也是這味!”
麥芽也笑了,“那您今中午可得多吃些菜,要不我再倒些李子酒出來,炒個雞蛋韭菜,給您做下酒菜?”
“人家娃不讓長輩喝酒,你倒好,盡叫我喝,你也不怕娘變成酒鬼哩!”
麥芽被她講笑了,“李子釀的,就是喝多了也沒事,也不是很上頭,隻要不像上回林叔他們喝的那般猛,一般不會醉的。”
俗語有雲,說曹操,曹操到,這背後還真不能說人。
“喲,麥芽,背著你林叔,就啥壞話哩?”
大門口走進來個中年漢子,正是麥芽剛說的林德壽。
田氏趕緊站起來招呼他:“他林叔來啦,我跟芽子正說你酒量好呢,這不,你正好就來了,今兒我家殺了雞,你中午就留下吃飯吧!”
林德壽笑著擺擺手,另一手還提著個袋子,“吃飯就不用了,我昨兒又去下了黃鱔籠子,我瞧著冬生跟元青這幾天都沒顧得上去下,就給你家送了幾條黃鱔過來,你家今兒燒雞,這黃鱔養著明天吃也成。”
田氏道:“那咋好意思呢,你們家留著吃就成,我家冬生跟元青今兒一早去縣城了,等水下去一些,也要去下黃鱔的,咋能勞你往這送,他叔啊,就留下吃飯吧!”
麥芽進招呼了聲林叔,轉身去廚房倒了杯水出來,也道:“是啊林叔,我正跟我娘說,今兒中午舀些李子酒出來下菜,你來了正好,一起喝一杯吧!”
林德壽本來是沒打算留下吃飯的,可這會一聽說有李子酒喝,肚子裏的酒蟲又冒了出來,嗬嗬的笑道:“老吃你家飯,我這老臉都快擱不住了。”
田氏忙道:“那有啥擱不住的,你把老臉穩穩的擱好了,回頭我家蓋房子還得指靠著你哩!”
“你家真要蓋房子?”林德壽一聽她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不是真的,難道還是假的不成?不瞞你說,我家這房子不修真不行了,”既然他問了,田氏也不瞞他,“我想著,既然蓋了,就幹脆蓋個磚瓦房,以後冬生成親也得用不是?”
林德壽點點頭,“那是,冬生過兩年就得成親了,這房子是該修修。”
田氏直歎氣,“誰說不是呢,可蓋房子沒磚咋行呢,冬生跑了好幾家窯廠,可磚瓦都被人訂下了,我們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啊!”
林德壽一拍大腿,“哎喲,你咋不早跟我說哩!”
田氏一見他這反應,倒愣住了。
林德壽忙解釋道:“我家虎子他舅舅,就在窯廠裏做工,他們對外都是同樣的話,其實哪家窯廠沒存貨?冬季跟夏季都不好燒磚,他們就想留著,看能不能漲漲價,這裏麵的行情深的很,他嬸子,這事放心,交給我辦。”
正說著,冬生跟元青回來了,如田氏想的一樣,陳掌櫃是答應下了,可也沒給個準話。豬下水倒是買了不少,還有豬心,豬肝。
瞧著有新鮮的豬肝,麥芽又加了個豬肝湯,沒有菠菜,放上青菜也是一樣的。
吃午飯的時候,聽林德壽說有了法子買磚,冬生跟元青兩個人,這才有了笑臉。
林德壽吃著麥芽做的雞,稱讚個不停,“芽子,你這雞燒的,可比那大酒樓的還要好吃,又勁道,味又足,連雞皮都好吃的很。”
麥芽笑了笑,沒支聲。當然好吃了,當年生的公雞,就得幹燒,不能加過多的水,不然肉就不好吃了,出鍋時,她又擱的辣椒,辣香辣香的,能不好吃嗎?
田氏淨往元青碗裏夾菜,冬生陪著林德壽喝酒,田氏也喝了些,元青卻沒有沾,隻推說不想喝酒。
她做的蒸黃豆醬蒸青椒也很下飯,鹹魚就更不用說了,蒸出來的比油煎的造型要好的多,不容易碎,味也浸的足。
林德壽每回到田家吃飯,都沒了形像,他笑說,要再多吃幾次,非胖了不可。
說過飯,麥芽跟田氏收了碗筷,林德壽坐在堂屋跟冬生他們談起買磚的事,既然都說到這兒了解,幹脆下午三人一塊去窯廠看看,要是能談攏是最好不過。
林德壽說的窯廠,在毛家壩子附近,離這兒挺遠的,三個大老爺們,當然不會趕車去,況且這回隻是去談價錢,又不是拉磚,帶驢車也沒用。按著腳程,大概得半個多時辰。
三人說走就走,林德壽隨身還別把小刀,用來防身的,田氏要他們背個水囊,好走路喝水。林德壽直搖頭,說三個大男人,帶啥水壺,渴了就著溪著喝一口就成。
他們走後,田氏跟麥芽忙著洗碗,洗肉。
李氏的腿腳好了不少,自己杵個拐棍也能慢慢走了。冬生他們走了沒多大會,李氏慢慢騰騰的走來了,她也是擔心元青。
田氏把她讓進院裏,麥芽又給她端來的凳子。
田氏笑著對她道:“你來的正好,中午我家殺雞,本來想去叫你來的,可他們回來的遲,也就沒說了,留下的雞肉給你晚上加菜。”
“哎呀,我又不是小娃,還給我留菜幹啥?給幾個孩子吃吧,咱這身子骨不用補了,”李氏道。
麥芽已經去廚房端了碗豬肝湯出來,“嬸,雞肉現在可以不吃,但這湯你可得先喝了,這是豬肝湯,補血的。”
李氏見她端來了,也不好再推脫,隻得接過碗,聞了一下,“嗯,你還別說,芽子這湯做的,真香,我在家都吃飽的了,現在又喝這麽大碗湯,待會該撐的走不動道嘍!”
田氏笑著道:“走不動就走不動,又沒人要你走,剛才林德壽帶著他們兩去毛家壩子了,說是他在那邊有個親戚,說不定可以買到磚瓦呢!”
李氏邊喝著湯,邊聽她說話,“要是真能買到磚,那可就太好了,你都不曉得,這幾天我急的,咱們兩家房子都漏雨,唉,這不蓋新房也是不行了。”
田氏一聽她這樣講,立時來了精神,“你真的也想蓋房子?”
李氏把臉一正,不高興了,“你說的這是啥話,兩個娃娃就要定親了,沒房子咋整,難不成等他們成親以後,還叫我這老太婆子睡堂屋去嗎?就是不曉得這蓋房子得要多少錢,不過,就算錢再多,也得想法子蓋不是?”
這一點,她跟田氏想到一塊去了,“是這道理,孩子都大了,沒房子是不行,至於錢嘛,既然咱兩家都蓋房子,兩家人一起想辦法,倒也有個照應,我也正愁著冬生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又不能上房,今兒林家兄弟來,我也跟他講了,到時候還得讓幫襯著點,我們給工錢,也不能讓他白忙活不是?”
“你說的有理,到時候是要請村裏的人過來幫工,也得付工錢的,這蓋房子除了材料,就屬人工最花錢,”李氏喝完湯,把碗裏的豬肝也吃了,然後要自己站起來去送碗,麥芽急忙跑過去,接過她的碗,送進廚房了。
田氏貌似不經意的問道:“他李嬸啊,你可有想過要把房子蓋到哪裏,是在你家原地蓋,還是換個地?”
“咋沒想過哩,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再也不想跟我那大兒媳婦住一塊,唉,跟他們住的近,叫我鬧心,前幾天,大頭他娘,找到元青,說她家豬圈要翻蓋,院子地方小,叫我們挪些地方給他,可我們早都分了家,這兩間屋子還有小院子,都是元青的,好端端的幹嘛要挪給她呢?今兒,她又過來跟我說,說是兩個小娃過了夏季得上學堂,叫我也出些錢,孩子是老李家的,就該我們掏錢,唉……”李氏挪過凳子,幫著她一塊洗豬耳朵跟豬心,一邊還歎著氣。
田氏聽了也忿忿不平,“她這說的是啥話,元青還沒娶上媳婦,他這做大哥大嫂的,不說幫著兄弟點,咋還能管你們要錢,他家兩個能幹活的大人呢,連孩子上學堂都供不起啊?我看你也別生氣,別他們生氣犯不著!”其實田氏知道,李氏雖然嘴上這麽說,但發自內心的講,哪能一點都不在乎呢,再怎麽說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娃,就算他再不孝順,再混蛋,那也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血親哪!
“誰說不是呢,我現在也沒別的想法,就盼著元青能早日成家立業,那樣我到了地府對他爹也能有個交待。”
田氏聽她越說越消極,趕忙勸慰她道:“說啥胡話呢,我還指著以後跟你作伴呢,老嫂子,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既然咱兩家都要蓋房子,不如咱把房子蓋到一起,反正我這附近地方大的很,多一戶也不顯得擠,以後互相也能有個照應,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咱倆都是沒了老伴,以後也能作個伴不是?”
李氏聽了她的話,挺直了腰板,眼睛放出光來,“哎喲,你這想法還真合我意,我也不管跟村裏人打交道,要不是上你家來,我連門都不願意出哩!”
田氏也激動了,“老嫂子,你說真的?你真同意跟我家蓋到一塊?”她剛說那話也是沒底的,都說遠是香近是臭,再親的人,住的近了,或多或少都會有矛盾,更別說親家了。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家裏的事,哪有誰對誰錯,講清楚的?
“啥真不真的,就是蓋個房子,能有啥大不了的,我也喜歡你家門口的那條小溪溝,比住在村裏強多了,往後我也開些菜地出來,多種些蔬菜,有空了咱倆坐一起嘮嗑,不挺好嗎?”她跟田氏可以算得上同病相憐,遭遇相同的人,總是能彼此多理解一點。
田氏聽她這樣講,心裏那塊石頭就算落下了。在她的想法裏,當然是為了麥芽多一點,住的近,她就能時常看見女兒,如果住的更近,那跟住家裏也沒啥區別,她更放心了。
跟李氏談好了想法,田氏就更不見外了,兩人商量著,等新房蓋好,就能兩個娃定親,等過個一年半載的,等冬生也成了親,再叫他們成親也不遲。
傍晚的時候,林德壽帶著冬生跟元青回來了,三人有說有笑,走到門口,冬生留他吃飯,林德壽卻不肯了,上午出來,到現在都沒回家,這回去林氏還不得嘮叨死。
麥芽已經燒好了晚飯,端到了堂屋,就等他們回來。冬生跟元青在院子裏洗了手,吃飯的時候,才把下午的情況說了一遍。
大致是已經找好了窯廠,人家也肯賣磚瓦,而且數量不限,就是價錢沒有優惠。一般來說,像他們這種購買很多的人家,都要給些優惠價,但是沒有。
沒有就沒有了,能買到磚就成。
李氏也跟元青講了蓋房子的事,其實這事,元青早就想到了,隻是怕李氏有顧慮,才沒好跟她說。
元青雖然平時話不多,但還是很有主見,雖然跟冬生一塊合夥往縣城裏送鹵肉,但一有時間他還是會上山打獵,他在這一行裏,是行家。每回去都不會空手回來,而且這幾次,他連獵物的皮跟肉一塊賣進縣城裏,有時打到稀有的獵物,價格也高的很,收獲還是挺多的。如果要蓋房子,倒並不是真的不夠。
元青沉聲道:“娘,既然你也想在麥芽家附近蓋房子,那明天我跟元青一塊去拉磚瓦,等把材料拉齊了,再找人幹,至於要拉多少,我們已經問過林叔,回頭再找他合計合計。”
冬生也道:“拉磚我一個人確實不行,哦對了,明天你還得先跟村長說一聲,咱村的房子都是登記過的,也不曉得他給不給蓋房子!”
李元青點點頭,“成,我明兒一早就去問。”
麥芽又想起種梨樹的事,既然是秋天要幹的事,還是等房子蓋好再說,現在說了也不頂用。
次日上午,把家裏來進鹵肉的人送走,已經快到中午了,李元青跟冬生講好的,下午去拉磚,大暑已經過了,天也沒那麽熱,到了傍晚倒也涼快的很。陳掌櫃家的鹵肉,固定下來,由他店裏的小二過來拿,另外麥芽又把做涼粉以及綠豆芽的法子告訴給了他,陳掌櫃為了表示謝意,說是過幾日到田家來一趟,再送錢過來。
下午的時候,李元青來了。村長那邊基本上沒什麽問題,田家屋子周圍的土地,本來也不適合做耕種,一直荒著,李氏一村裏一向人緣不錯,他要蓋房子也不可厚非。又說要請幫工,這樣一來,無形中也能給村裏人增加些收入。
他倆下午就去拉磚了,不過得先付一部分定金,先拉回來碼家裏再說。
下午,麥芽在打掃雞籠的時候,發現雞窩裏躺著兩個白花花的雞蛋。
她興奮的拿起來,衝到外麵對田氏嚷嚷道:“娘,娘,咱家喂的雞下蛋哩!你快瞧啊!”
田氏在用簸箕顛青豆,豆子是家裏菜園種的,屋前屋後種的玉米秧子都砍光了,地裏種的要過些天才能收,不過山芋快要收了。棉花也差不多半個月之後,就得陸續摘了。
她沒麥芽那般反應強烈,雞生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有啥好奇怪的,“生就生唄,也該生蛋了,前些日子天熱,要不然早該下蛋了,鴨子也要下蛋哩。”
麥芽從廚房找了個竹籃子,拿了把稻草墊在下麵,把雞蛋放進去之後,將籃子掛到房梁上。
隨後,她又跑到菜園子,拔了些青菜葉,扔到雞欄裏。等一下,又扛上帶把的竹網子。
田氏瞧她忙的團團轉,問道:“你這是要幹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