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補辦婚宴
冬生急著查看鄭玉的傷勢,“你咋樣了,有沒有哪裏受傷?”鄭玉爬起來之後,就猛喘粗氣,發髻也亂了,歪歪扭扭的斜在一邊,身上衣服上,沾的都是草渣,那樣子狼狽極了。自從成親之後,冬生對鄭玉的疼愛也是與日俱增,兩個甜甜蜜蜜的,羨煞旁人。男人有時確實需要女人的滋潤,紓解了內心的壓抑,不光心情變好了,連人也跟著精神起來。這會見著鄭玉被人欺負,他哪裏還能忍得下去。
鄭玉委屈的搖搖頭,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著轉,“我沒事,就是被她掐的難受。”
冬生怒火中燒,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瞪著何秀,眼神萬分淩厲,簡直是要把何秀整個千萬千剮的架勢。要不是因為她是女人,冬生這拳頭早往她臉上招呼了。
其他人也聞訊趕來,田氏關心女兒跟媳婦有沒有受傷,林翠則指著何秀開罵,林德壽本來是往這邊走了,可看著是兩個女娃打架,他心想還是算了吧,林虎娘要是在的話,她出麵最好,他去就不方便了。
李元木也趕到了,看著眼前的對峙場麵,他頭皮一麻,就覺著大事不好,肯定是何秀又鬧事了,所以他一走近,就拽過何秀,凶巴巴的喝問道:“你又在鬧什麽?在家裏鬧還不夠,又跑到外麵來鬧,你到底想咋樣?”
何秀被他罵的一愣一愣,她心裏也委屈著,鄭玉下手也挺狠的,她剛才要不是奮力把她壓趴下,這會吃虧的就會是她,而他們看見的,恰恰是她掐著鄭玉,好像她占著上風似的。
田氏也氣的很,衝上去質問她,“何秀啊,你到底想幹啥?你是不是一天不跟我們作對,你就閑的慌,別說我沒告訴你,麥芽可懷著娃呢,我家鄭玉這會說不定也有了,這裏麵的厲害關係你懂的吧?後果你想過沒有?你要想幹架,你衝我來,我雖然年紀大了,可打架還是行的,隻怕你還打不過我呢!”
何秀哪裏能忍受別人對她咆哮,想也不想的就吼回去,“誰稀罕跟你幹架,我沒那麽不講理,我找的也不是你,是你閨女田麥芽,那天要不是她,我兒子能叫他爹打成那樣嗎?要我說,你家田麥芽就是個掃把星,誰沾上誰倒黴!”
麥芽聽著她的結論,真是啼笑皆非,何秀顛倒是非的本事,她算是見識到了,“何秀啊何秀,你咋不說你自己是個掃把星呢?你看看嘛,其實你更符合這個名頭,你走到哪,哪裏就有是非,哪裏就不得安生,你這不是掃把星,又是什麽,要我說,大頭給打的還不夠,我昨天見他躲在小溪溝邊點火烤雞蛋,小豹也在,你別告訴我,他拿的那些雞蛋是你給他的,鬼才信,大頭要是變成小偷,你就是罪魁禍首,他的錯,有你一大半!”這話是真的,大頭那小子,三天兩頭就四處躲著,要不烤雞蛋,要不烤山芋,依著何秀的脾氣,不大可能讓他從家裏拿東西,這些東西十有八九都是大頭偷來的。
何秀被她罵的無言以對,李元木走過來怒喝道:“走,回家!”以前他還覺著娶個漂亮媳婦,是件很開心的事,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娶妻,還是得娶賢。
“我不回去,她沒把話講清楚,我幹啥要回去,”何秀粗著嗓子吼叫,簡直跟潑婦沒兩樣。
李元木不理她,直接把人甩在肩膀上,扛回家去了。
何秀姿勢十分難看的趴在李元木肩上,等她費力抬起頭朝鄭玉這邊看過來時,卻瞧見鄭玉意味深長的對她笑了笑。何秀頓時猶如五雷轟頂,心知被鄭玉跟田麥芽算講了,她吃虧了,吃大虧了,“田麥芽,你們給我等我……”
李元森扛著她走的很快,轉眼間就消失在村落的房屋中間。
鄭玉轉過頭來,衝麥芽笑了笑,麥芽也同樣回以她微笑,彼此心照不宣。也因為這件事,麥芽跟鄭玉的關係親密了不少,沒有發生,嫂子跟小姑子難相處的情況。
家裏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陳二順便帶著他們回縣城,麥芽是去待產的,田氏是去補辦酒席,其實她不想辦的,隻讓相熟的一些人知道就成了,沒必要弄那麽大的場麵。可陳二順不這樣認為,好歹這也是他第一次成親,年輕那會錯過了,現在說什麽也不能錯過。再說,他在縣城裏請的,都是熟人,那些生意場上應酬的人,一個都沒請,當然了,陳家的其他兄長,那也是少不了的。這樣算下來,恐怕得有三桌客人。
這些事,都不用麥芽操心,她隻管做她的閑人,把肚子裏的這個貨看好,就已經讓他們省了心了。不過,她閑閑無事,便琢磨起陳家酒館的匾額,隻覺著這酒館的名字,實在太俗了,叫著也不順口,什麽陳家酒館,絲毫沒有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感覺。
陳二順也跟她並排站著,也學她的樣子,看著那塊匾額,這塊匾他用了許久,一直就沒去在意,這匾額好比人名,就是用來叫的,無所謂好聽不好聽。
麥芽卻不這麽看,她指著黃大全那邊道:“老爹啊,你看看四方貨棧這個店名,多霸氣,雖然隻是個雜貨鋪,可是人家一聽,就知道這店的老板是個有抱負,有遠大理想的人,這叫遠見哪!”
陳二順一聽她講老爹,就樂的不行,他也無所謂,“那你有想出來叫啥名字嗎?說來聽聽,要是不錯,我明兒就叫小二去定做個匾額回來。”
麥芽一手抬著下巴,皺著眉頭,十分認真的想了想,“俗話說,客從四方來,這開酒樓的,迎的就是四麵八方賓客,不如就叫臨仙樓,來的都是仙客,來往客人說起來,又體麵又好聽。”
“臨仙樓……”陳掌櫃把這三個字在嘴裏琢磨了幾遍,覺得朗朗上口,十分的好聽,他記得以前聽人說過,京城也有個什麽仙樓的,“這名字不錯,就像你說的,又體麵又好聽,明兒我就叫小二去訂個匾額。”
陳二順跟田氏的喜宴就在今天中午,麥芽也不忙幫啥忙,便跟陳二順一起站在門口,迎接來往的客人,榆樹村幾個處的不錯的鄰家也來了,黃年帶著王大慶,林德壽代表林家也來了,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沒叫上,反正他們知道了就行。
麥芽之所以站在這裏,是想認識一下陳家的親戚。起初陳二順想領養義子的時候,並沒想對麥芽他們說真話,他跟其他的親戚們也不大走動,有跟沒有,基本上也沒啥區別。可這回成親是大事,不想請也得請,他可不想讓田氏在他們陳家沒名沒份。
不過今天也不會來的太多,聽陳二順跟她講,陳家兄弟姐妹之中,隻有大姐跟小妹,同他走的稍近一些,老三跟老四因為長年不在身邊,她們各自成家之後,也不跟他往來,所以今天來的,恐怕隻是陳家大姐,陳大妹跟最小的,陳小妹。
他們家的孩子起名都比較簡單,看陳二順這個名字就知道了,其他幾個,就根據自己的排行,最後一個字都叫妹,鄉下的女娃除了叫妞,就屬叫妹的最多。
田家這邊的親戚都已經來了,李元青在裏麵招呼,因為今天是大日子,冬生趕著馬車,把他媳婦還有李氏,一並帶來了。田家這邊的人很準時,可陳家那邊的人,就不一定了。
直到快開席的前半個時辰,他們才不急不緩的來了,而且出乎麥芽跟陳二順預料的是,陳家的四姐妹居然全都到齊了。不光如此,她們身邊或多或少的,還跟著幾個年紀不等的小娃,大的有十幾歲,小的有四五歲,倒是沒有把她們的相公帶來,帶的全是自家孩子,總共怕是有十個左右。
這麽多的小屁孩,還沒進酒樓的門,就全部一哄而上,全都往門裏擠。幸好麥芽一直就站在邊上,要不然準得被他們給擠摔倒了。
陳二順也看的心驚肉跳,生怕他們撞著她,可這些小娃再怎麽說也算是他的外甥,是來喝喜酒的,他肯定不能把他們都攆出去。陳二順一麵把這些人讓進店裏,一麵叫麥芽再往後退退,她身後就是木門板,退到後麵安全些。
擺出好的酒桌,全部在樓下的大廳,今天不做外麵的生意,全都是自己家人吃飯。
陳家大姐陳大妹,是家裏的老大,她理當坐在首位,人家自覺的很,一進門就坐上了,其他幾個也陸續坐下。
陳二順緊跟著進來,笑嗬嗬的道:“你們能來,我是真高興,待會我把招娣叫過來給你們看看,你們互相認識一下,雖然咱們見麵時間不多,但總不至於連自家親人都不認得。”
陳大妹手一抬,那意思是讓他別說了,陳大妹臉上沒什麽表情,跟死人臉似的,連開口說話也怪聲怪調,“不用了,我們來也不是要看你娶的是誰,先前你不聽我的話,非得娶個半老徐娘,這些都算了,你要娶便娶了,我們也管不著,可是有一點你得明白,你姓陳,你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產業,不能落到外姓人手裏去了,我可是聽說她還有一兒一女,可你呢,你啥也沒有,與其到最後便宜別人,不如你早些跟他們講明白,或者幹脆寫個遺囑,把這酒樓,還有你那房子加起來籠統的算一下,要是不算也行,你隻要寫個文書,讓她簽了,指明你名下的這些財產,都歸陳家人,這事我們便同意了,也不同你計較!”
她一說完,一旁坐著另一個體型瘦弱的中年婦人就開口了,不過她不是板著臉說的,而且笑嘻嘻的講,“二哥,大姐說的話,可能太真白了,你聽著肯定要不舒服,但我們都是你的親人,隻有我們不會害你,我們是怕你被人騙了,誰知道人家圖的是什麽呢,你要是跟她們講清楚,你身後的財產都留給我們,也正好可以試探他們,要是他們不在意,那就說明她是真心要跟你好,二哥,你覺著我說的在理嗎?”她是老四,才幾歲就送給人當童養媳,在婆家長大,她的心思是最深不可測的。
陳二順聽完她們講的話,氣的額上青筋突突的跳,敢情她們不是來喝喜酒,是要來分他家產的,他還沒死呢,咋就輪到她們來指手畫腳了?
麥芽雖然站的有一點距離,可這幾個婆娘嗓門都大的很,她想不聽見都難。不過,她比陳二順看的開,這也是人的本性,自私貪婪。這會她真是有些同情陳掌櫃,有這樣的一群親戚,有還不如沒有呢!
陳二順大概早就了解她們是這樣的一群人,當下也不給她們好臉色了,“你們幾個要是來喝喜酒的,那我歡迎,要是來鬧事的,現在就可以走了,大不了我去街上請幾個叫花子過來白吃白喝,也總比聽你們幾個在這廢話要強的多,還有,我再警告你們一次,我不欠你們什麽,就算有欠,這些年也還清了,我掙下的產業,我想給誰都行,你們管不著,哼!”他一甩衣袖,冷著臉走開了。
麥芽極少看見他發火,今天算是開眼了。陳家姐妹帶來的小孩,另外給他們開了一桌,這群小娃簡直就跟強盜似的,本來每桌都擺著瓜果點心,是給客人墊肚子的。居然叫他們一搶而空,這還不算完,搶完了自己桌的,又去搶臨桌的。他們並不是拿到之後就趕緊吃掉,而是統統塞進口袋裏,直到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塞滿,然後眼巴巴的坐回位子上,等著上菜。
真是一群奇葩了,跟門口那群乞丐有的一拚。
林德壽他們的桌子跟其他酒桌,中間隔了個屏風,可即使如此,這麽大的動靜,還是叫他們聽見了。鄭玉衝麥芽招手,讓她趕緊過來坐,免得被那些小鬼們碰到。
麥芽搖搖頭,在陳掌櫃離開之後,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陳大妹他們這一桌。鄭玉怕她吃虧,不顧冬生的阻攔,也搬了凳子坐了過去。她已經知道麥芽想幹啥,不過她一個人來,氣勢總是差了一些,多個人壯聲勢也好。
麥芽轉頭對她笑笑,隨後便盯著桌上的幾個婆娘。
陳大妹並不認識她,在此之前,她們隻聽說陳二順新娶的媳婦,帶著兩個娃,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倒是年紀最小的陳小妹,很是機靈,試著問道:“你是那家的女兒吧?那家姓什麽來著,是姓田嗎?那你就是田家女兒,喲,看這肚子,是快要生了吧?”
麥芽沒有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倒,反而笑意盈盈的看著她,自我介紹道:“我叫田麥芽,這位是我大嫂,也就是我哥哥的媳婦,初次見麵,按說我該叫你們一聲姑姑,不過想想還是算了,聽你們剛才的語氣,似乎不太喜歡我娘,我還是稱呼你們嬸嬸吧!”
陳大妹冷笑了下,那模樣像個居高臨下的官家太太,“隨便叫吧,我們也擔不起你叫這一聲姑姑。”
陳家的四個姐妹,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其中唯一沒有說話的,是陳家老三,陳三妹,按道理說同,她已經不算陳家人,她被送給別人撫養了,所以她在陳家姐妹麵前,沒什麽話語權。
鄭玉也不是省油的燈,她現在也是田家人,見著自己的小姑子被人數落,她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這位嬸子說的話,我可不愛聽,雖然咱們本身並沒有血緣關係,可說到底,也都是陳叔的親人,哦不對,我現在應該管他叫爹了,既然都是爹爹的親人,何必疏遠呢,要是讓外人聽見,還以為您在擺長輩的架子呢!”鄭玉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笑著講的,讓人無可挑剔她的錯處。
陳大妹臉色唰一下就變了,手裏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臉色陰沉著道:“我就是擺起長輩的架子又怎麽了,難道我擺不起嗎?”
鄭玉還是笑,並不接她的話。要是她接了,就該是她被動了。
果然,陳四妹見大姐發脾氣,趕忙勸說,“大姐啊,她們都是孩子,你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呢,咱們是來喝喜酒的,要吵架改天也行,好多人看著呢,別惹人閑話!”
陳大妹又嘟囔了一句什麽,說的極小聲,可麥芽還是聽見了,她好像是在說:閑話都被人講盡了,還有啥難聽的話不能講。
陳小妹笑容可掬的道:“我大姐說話直,你們也別往心裏去,其實她人很好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們坐過來是有事要講嗎?”
見她終於切到正題,麥芽也收起笑臉,正色道:“其實我來也沒什麽特別的事,隻是想提醒一句,我娘還年輕呢,他們都不老,過個一兩年,生個把孩子,絕不成問題,你們急成這樣,難道是盼著我爹爹跟我娘,以後都不生娃嗎?”
她一番話,把陳家四姐妹,嗆的無話可講。
鄭玉緊跟著戲言道:“爹爹最近可用功了,我娘也請大夫看過,他倆都沒問題,要是快的話,這一個月就有消息了,到時候肯定請你們過來吃喜麵,幾位嬸子別忘了帶紅包啊!”
這回連陳小妹臉色都不好看了,撐著笑臉道:“哦,好啊,真生了,我們肯定得來,是吧大姐!”這種時候,她們要是再提分家產的事,不光是無恥,更是無理可講。本來陳二順掙的錢,也跟她們沒關係。想到這裏,陳小妹站起來,借口去看那幾個孩子,便走開了。
陳大妹也沒再說什麽,她們好像真忽略了這一點,一直想著,田氏既然兩個孩子都成親了,她本人肯定年紀不小,就沒想到她還會生娃這一點。
麥芽把話給她們點到,這就夠了,話說多了也沒意思,這幾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善茬,各懷各的心思,她們來參加婚宴,可能就是衝著分家產來的,吃啥酒席呢,隻有銀子拿到手才是實在的。
那一桌小孩太鬧了,上菜那會,麥芽他們算是見識到啥叫一掃而空,他們真像餓了好幾頓,吃著帶拿著,有些小的沒搶到,便哇一聲哭了,陳小妹跟陳四妹就圍著桌子,又是哄,又是叫喚的。光是他們這些個人,就吵得所有人腦袋要爆炸。
田氏今天穿的也十分喜慶,本來麥芽是想讓她穿上喜服,再梳個好看的發髻,不管她是幾婚,人家陳二順畢竟是頭婚,也不能太隨便了,
那喜服,田氏打死也不穿,喜服的樣式適合十幾歲的女娃子穿,她這個數歲要是穿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所以陳二順便找人定做了一件繡著暗紅牡丹花的長裙,顏色偏暗紅,穿上時有那麽點喜慶感,但更多的是顯得雍容富貴,看上去很上檔次。
陳二順送她的那隻金鐲子,她一隻沒能拿下來,先前穿的衣服,袖子都比較長,遮住了,誰也沒注意。今天這牡丹裙,袖子較短,所以她一出來,大家都瞧見那隻金光閃閃的鐲子。其實也頭上也戴了幾樣珠翠,隻是沒有手腕上的那個貴重。
陳家四姐妹也看見了,她們互換了個眼色,在彼此眼裏都看到了一絲憤怒。
林翠圍著田氏,看她的衣服跟鐲子,麥芽跟鄭玉一早就看過了,也不稀奇,她倆坐在一邊,觀察陳家姐妹的神色,覺著挺好玩的。
秦語堂本來是不想來的,人太多,他這個人喜好清靜,人多了太嘈雜。可最後還是跟黃大全一塊來了,李和也來了,這是吃大餐的好機會,他是絕對不想錯過的。
秦語堂一直麵色平靜的坐在一邊,好似眼前的喧鬧與無關,他就是一個局外人,偶爾端起一杯酒,菜吃的也很少。麥芽就坐在他邊上,狼吞虎咽的吃著,他倆這模樣,真是兩個極端的對比。
李元青跟冬生去了後堂幫忙,李氏跟黃年他們坐在另一個桌子,黃大全,李和,他們幾個年輕人坐一塊。
鄭玉瞧著麥芽的吃相,內心無比的感慨,心想,她以後懷孕說不定也是這個模樣,不過麥芽吃的也太多了,她正要出聲提醒她一下,就聽見一直沒吭聲的秦語堂說話了。
秦語堂聲音冷冷淡淡的,跟這初秋的蕭條氛圍很像,“別吃了,再吃,你就得撐死了,”他說著話的同時,動手把麥芽跟前的菜也挪開了,挪的遠遠的。
麥芽空著兩隻油膩膩的手,衝他笑了笑,直到他提醒,她才想起來自己剛才的吃相,他們肯定看不下去了,“我就是坐的太無聊,不吃東西就覺著沒事幹,而且這醬肉真好吃,甜而不膩,還有這個五香蒸雞……”她說的興起,似乎還是意猶未盡。
鄭玉笑著遞給她一塊毛巾,給她擦手,“別管這此東西有多好吃,我覺著秦大夫說的對,你最近胃口太大了,雖然你身上沒長多少肉,可你瞧瞧你這肚子,你還有兩個月才生呢,可這肚子都快趕上人家臨盆的了。”
懷孕的胎位分兩種,一種懷在前麵,肚子突出,到了後期,就像抱個球,而有些是後懷,懷在腰上,肚子就突的不明顯了。麥芽知道自己的肚子就屬於前者,跟頂個球在肚子似的。
黃大全笑道:“麥芽以前胃口也小的很,想不到懷了娃,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這話叫麥芽聽著不舒服,倒也沒生氣,隻是故意板起臉,不高興道:“大全哥,你是不是想說我現在的吃相跟豬很像啊?”
黃大全瞧見她的模樣,趕緊辯解道:“你想錯了,我可沒那個意思,我咋會那樣想呢,我娘說,能吃是好事,能吃就是福!”
鄭玉笑的肩膀顫動,拍了下麥芽的肩膀道:“你別逗號他了,看把他給急的,額頭都冒汗了呢!”
李和一直在悶頭苦吃,吃相跟麥芽有的一拚,聽他們講到這裏,笑著插話道:“黃老板平時可精明著呢,可一碰上麥芽,他就得吃癟了,原來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麥芽拿筷子敲了下他的碗邊,帶著笑意的嗬斥道:“誰讓你叫我名字的,我是你嫂子,你是不想叫,還是不會叫啊?”
李和愣了下,顯然是沒想到,麥芽會把矛頭突然指向他,以前她也沒在意過,一直都是想叫啥就叫啥,咋現在要較真了呢?秦語堂的冰山臉終於有了變化,顯然並不明顯,便還是能瞧出他眼裏隱約的笑意。
李元青走過來,雙手撐在麥芽的椅背後麵,笑著道:“怎麽了,李和說了什麽惹著你生氣?”
見李元青一來就把矛頭對準自己,李和直喊冤枉,“我啥也沒說,你不能冤枉我,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堂弟吧,要這心偏的,都找不著邊了。”
李元青兩手一攤,笑道:“我啥也沒說,你咋知道我就要偏心呢?你這麽說,莫不是你心虛,怕我責備,先進一招吧?”
麥芽拽著李元青的手,還真跟他告狀了,“相公,你說他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嫂子,我這是實打實的,又不是偷雞摸狗來的,他咋能不叫呢?”
李和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也沒說不叫啊?咋這罪名就坐實了呢?
一桌子都笑了,特別是鄭玉跟林翠,她倆也很會攢動,嘰嘰喳喳講了一大堆,直把李和講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喜宴擺在中午,也沒什麽人會鬧著喝酒,除了林德壽那一桌,陳二順親自去陪喝酒,加上黃年,他們三個也算得上鐵打的關係,加之今天也高興,三個人喝的找不著東南西北。
最後,林德壽還是冬生送回去的,他們幾個人,正好坐一輛馬車。
過了今天,田氏跟陳二順的關係也算落實了。
沒過幾天,陳掌櫃新訂的匾額就到了,三個燙金大字“臨仙樓”,掛上去之後,整個酒樓看著就不一樣了。
本來掛匾額那天,陳二順是沒打算請客的,但是經不住別人的慫恿,最後連縣老爺都來了。陳二順跟田氏的事,說到底還得多虧縣老爺那一晚的陪酒。他也算半個紅娘呢,隻可惜他自己並不知道。
鬧過這一陣子之後,也沒平靜多久,二妞跟林氏相距生娃了,這兩人生的都是女娃,對於林氏來說,男娃女娃並不是太過重要,可對二妞就不同了,特別是王大慶他娘還是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婆婆,二妞以後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得有多難過。
麥芽現在在縣城裏待產,也不方便回去,自然也不曉得二妞那邊是個怎樣的情況。
懷孕的最後一個多月,不可謂不辛苦,特別是入了冬之後,氣溫驟降,麥芽原本的衣服根本穿不了,不得不穿上李元青的棉襖,可是李元青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好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一樣,所以到後來,她基本都不出門,這形像太難看了,腿腳都要腫了,每天晚上洗腳,都得李元青幫著才能完成。到了最後半個月,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翻來覆去的折騰,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就是渾身難受。
具體會哪天生,誰也說不準,算出來的日子隻是個大概,遲幾天,或是提前幾天,這都有可能。
田氏比她還緊張,夜裏都要起來好幾遍,去敲門問問,說生就得生,快著呢!
但是,在預產期過了兩天之後還沒有動靜,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秦語堂當仁不讓的要請來,把脈問診。可就在他跨進門的那一刻,麥芽在堂屋裏忽然叫了一聲,幾乎是瞬間,她便知道自己要生了,那是一種本能,即使沒有經驗,也能感應到她肚子裏的小生命,就快要出來了。
生產的過程,痛苦而漫長……
一家人都跟著糾心糾肺,中午羊水破的,到了下午,麥芽疼的在屋裏叫的撕心裂肺,時緊時鬆,每隔幾分鍾就要叫一次。
田氏把當初給黃氏接生的兩個接生婆都請來了,這兩個婆子,算得上莊縣城裏數一數二的接生高手。在她們手底下接生下來的小娃,沒有一萬,也有一千,可謂是經驗豐富。
秦語堂同田李兩家人都坐在堂屋,田氏還給他們泡了一壺茶,可誰也沒心情喝茶。
李元青蹲在堂屋門口,麵色凝重,眉毛都快皺到一起了,緊握的雙拳,顯示出他的緊張,焦慮,以及不安,他蹲在那裏,一蹲就是兩個時辰,等再站起來時,腳都麻了。
李氏時不時的雙手合十,對著空氣拜拜,她也是菩薩的信徒,她相信菩薩會護佑著他們一家人。
鄭玉站在冬生後麵,兩手緊抓著冬生的後衣領,聽著麥芽一陣接一陣的叫聲,她也跟著心髒發顫,想到再過不久,在裏麵躺著叫喚的有可能就是她,她咋可能鎮定呢?
這一堆人裏,隻有秦語堂鎮定些,田氏倒來的茶,也隻有他在慢慢的品著。他是大夫,生死都見慣了,更何況是生孩子呢!
接生孩子,不是他的專長,隻有在遇到緊急情況下,才需要他出手,開些補氣止血的藥,那是後招,一般來說,隻要生產情況正常,是不需要他做什麽的。
可今天他的表情卻有些不同,雖是坐著喝茶,但眉眼間卻有著一絲擔憂,不過,他隱藏的極好,若不仔細去瞧,很難發現,有些事,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麥芽此時可管不了外麵的怎麽想,她隻知道,自己現在恨不能有個地縫讓她鑽進去,又或者,她能不能把肚子收回來,她不要生了!
來的兩個接生婆,一胖一瘦,頗有點胖瘦仙童的意思。瘦的那個就趴在麥芽腳那邊,看著撐開的被子下,一會叫她使勁,一會叫她吸氣。
而那個胖婆子,卻很悠閑的坐在邊上磕瓜子,沒錯,真的是磕瓜子。起初麥芽在間歇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再定睛一看,她是從口袋裏掏的瓜子出來,分明就是自帶的嘛!她心想,這胖老婆子,可真有閑情逸致,難不成還把她生孩子,當做看戲?
看著麥芽叫的聲音那樣大,那胖婆子不緊不慢的吐著瓜子殼,道:“丫頭,叫的時候聲音小些,你叫的再大聲也沒用,這力氣得用在點子上,還不到你死命叫的時候,現在省省力氣,別等到該叫的時候,反而叫不出來了。”
瘦婆子顯然比她敬業,臘月的天氣,卻急的直冒汗,她不管那胖婆子說什麽,隻盡力的勸說麥芽,深呼吸,陣痛一過,就得趕緊借著空檔,多喘幾口氣,不然下一次陣痛再來的時候,她沒力氣應付。
麥芽死死抓著兩邊的床單,又一次陣痛過後,她猛吸了幾口氣,胸膛劇烈的起伏,剛才那一陣,她真覺著自己快撐不住了,太疼了,就好像有人在使勁掰你的骨頭,要把你的骨頭撐開,好讓裏麵的小家夥,能有個空隙擠出來。那疼就在她後腰處,陣痛一來,就好像要粉身碎骨了似的。她眼睛被汗水迷住了,那瘦婆子就替她擦幹,但是片刻之後,一切又將從頭再來一遍。
不過,她此時頭腦卻十分的清醒,大概是劇痛讓感觀格外靈敏的原故。從羊水破了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兩個時辰了,時間太久了,她深知,必須盡快把孩子生出來,否則沒有羊水的保護,孩子會在產道裏窒息,有生命危險。
那胖婆子終於動了,她扔掉滿手的瓜子殼,拍了拍手,接著又卷起袖子,麥芽眯著眼睛,看她的動作,心裏有了點不好的預感,“你……你這是要幹嘛?”她講話的聲音很喘,好在她先前養的不錯,體力很充沛,要不然這會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那胖子扭了扭腰,粗聲道:“你躺著生不下來,就得換個法子,放心,有我在,保管你們母子平安。”
麥芽瞪大了眼睛,看她又是伸腿,又是下腰的,心想壞了,她想起很久以前過的電影,說是古時候的女人,若是孩子生不下來,或是用背的,或是放在牛背上顛,用外力迫使孕婦把孩子擠出來,那種情形別說親身體會,就是想想都覺著害怕。
眼見那胖婆子過來了,麥芽手一抬,厲喝道:“不要,我不要你過來背,我自己可以生,等下,你讓我想想,我會知道怎麽生的。”她努力想啊想,趁著陣痛減輕的空檔,努力回想起前世的那些電視劇,到底是咋演的?當聽她們叫喚了,演的倒挺逼真,可真擱到自己身上,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瘦婆子道:“老肥婆,這丫頭身子壯,就是孩子大了些,所以出來的慢,我剛剛摸過了,她盆口都開了,隻要勁使的好,不出半個時辰就能下來了。”
麥芽猛的睜眼,經瘦婆子一提醒,終於明白過來,她勁使的確實不對,“婆婆,等會我喊口號,等我覺著陣痛來的時候,我自己會喊,我知道咋用勁了。”在陣痛來到的最高點時,她得把所有的力氣,全都使上,而且必須集中到一點,也就是盆口的那一點,這樣才能把最大的推力集中起來,把孩子推出來。這順產生孩子,就是一個推的過程,把胎兒從子宮裏推出來。
瘦婆子聽她講話神誌清楚,完全不似有些生頭胎的女娃,叫的跟殺豬似的,力氣用了一大堆,卻始終用不到點子上,她替麥芽擦了把汗,自己也跟著抹了把汗,道:“丫頭,你說的不錯,不疼的時候就多攢點力氣,你多吸幾口氣,馬上我們再來。”
麥芽點點頭,她真怕那胖婆子會把她背著滿屋子顛走,所以這會可不敢亂叫了,即使疼入骨髓,也得忍著。
胖婆子見沒她什麽事,又坐回椅子上,悠閑悠閑的打起瞌睡來了。
生孩子是否順利,也得看各人命運,有些人就死在產床上,或是出現難產的情況,接生婆就會問你保大保小,要是保小的,就把大人的肚子破開,直接把孩子拿出來就可以了。這樣的話,大人就肯定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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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