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妧妧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任誰被自己的夫君這般算計折辱,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她抬手握上她顫抖的指尖,輕聲寬慰:“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後便可仔細籌謀防備,不會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算計丟了性命。”

“我知道。”於蓁蓁哽咽著點頭,道理她都明白,卻止不住心裏的怨氣。

於妧妧看著她瀕臨失控的模樣,輕歎一聲:“四妹妹,為了值得的人動氣生怨叫情難自禁,為了不值得的人動氣生怨,把自己變得麵目可憎,是愚蠢。”

“你現在應該想的不是如何恨夜離,而是該如何保全自己。”

畢竟她心裏再怨,現在也仍是平西王妃,遲早是要跟著夜離回到蒼耳的,到時候遠離大月,真的出了什麽事,她也是鞭長莫及。

於蓁蓁聞言身體一僵,狠狠閉了閉眼睛,努力將心裏的怨氣壓下去,睜眼對上於妧妧平靜的眸子,苦笑道:“你總是這般冷靜,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理智的讓人嫉妒又憎恨。”

她從前幫著於筱筱針對她,又何嚐沒有嫉妒的原因?

她從小就生活在於方岩的陰影下,哪怕於方岩隻是一個草包,哪怕她再努力,也永遠都上不得台麵。

甚至在父親和母親多年的偏袒指責下,早已習慣事事把於方岩放在第一位,認命的做一個提線木偶。

而於妧妧呢?

同樣身為庶女,於筱筱不知比於方岩狠毒幾百倍,手段陰損沒有底線,可於妧妧卻能在主母欺壓,嫡姐算計,父親祖母不喜的境遇裏,仍能為自己搏出一條生路。

不僅為陶氏掙了平妻,打壓了姚氏和於筱筱,自己還嫁給了九千歲,大月權傾朝野的男人。

即便他是一個宦官。

“若是你想,你也可以。”於妧妧挽了挽唇:“許多時候,隻有逼到那個份上,人才會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若不是於筱筱和姚氏一次次不擇手段的暗算,如果不是身上背負著婢禾的鮮血,她也未必能做到今日的地步。

季涼月總的來說,是一個無比危險的男人,與他在一起無異於與虎謀皮,若非無路可退,她當初也未必會和他走近。

好在,她最後贏得了他的心。

“你說的對,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的。”於蓁蓁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對了,我是從侯府過來的,父親決定傍晚時分為祖母下葬,一會兒你和二姐姐一同隨我回去吧?”

“傍晚?”於妧妧詫異的眨了眨眼睛。

大月出殯有兩個時辰,一個是黎明,一個是傍晚。

黎明時分是一天當中最冷的時刻,視為陰時,一般有些身份的人都會選擇黎明出殯,彰顯身份。

而傍晚是取太陽剛剛落山之時,視為鬼時,據說鬼時陰路難走,所以隻有倉促下葬或者為了省些喪葬費的窮苦人家才會選這個時辰。

於蓁蓁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父親今晨又昏倒了,醒來時已經錯過了時辰,而我們也一時來不及趕回去,祖母的靈柩在靈堂裏停留時間過長,不能再耽擱了,所以父親才決定匆匆下葬。”

“祖母富貴一生,卻沒想到身後事竟是這般的倉促。”於妧妧對此也隻是輕歎一聲。

但畢竟是祖母,既然傍晚出殯,她是一定要去的,於是三人出了酒樓就回了侯府。

天色一點點黑了下來,氣溫越降越低,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凍的行人縮著脖子步履匆匆。

季涼月也在這個時候回了府,剛一下軟轎就看到站在門口的站崗的門房,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繃著下頜徑自越過朝裏走去。

一路來到菡萏院,他的臉色才微微緩和了一些。

想起昨晚的軟玉溫香,心裏在禦書房積攢的戾氣散了些許,眼底閃過一絲柔軟,抬步剛跨進門檻,臉色卻又猛地一沉。

沒有他以為的溫暖燈光,整個菡萏院一片漆黑。

他忍不住擰了擰眉,此時剛入夜,這個時辰於妧妧不可能已經睡下,此時菡萏院沒有一盞燈光,分明是人不在。

他抿了抿緋色的薄唇,抱著一絲僥幸進屋轉了一圈,果然沒看到於妧妧的人影。

心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戾氣頓時又有萌芽的趨勢,他沉著臉走出菡萏院,在外麵隨手攔了個婢女,冷聲問道:“王妃呢?”

“王妃午後就出去了,至今未歸。”婢女被季涼月嚇了一跳,顫巍巍的回答。

“午後就出去了?”季涼月一怔,隨即問道:“可交代她去哪兒了?”

“未曾。”

季涼月心又是一沉,擺手讓她離開,隨後又想到什麽,再次將人叫住:“站住!”

婢女心裏又是一緊:“主上還有何吩咐?”

“讓初四來見本督。”季涼月擰著眉,即使眉眼俊朗精致,卻還是讓人禁不住的心裏發寒。

婢女嚇的快哭出來了,眼底躥上一抹淺紅,抿著唇戰戰兢兢的答道:“回主上,初四正在廚房監視聶婆婆和張管事受罰,是讓他直接過來見您嗎?”

“受罰?”季涼月不知道張管事是誰,卻知道聶婆婆,聞言忍不住沉了臉。

聶婆婆是他的奶娘,在府裏誰人敢讓她受罰?

如果有,怕也隻有一人了。

果然,下一刻就聽婢女解釋道:“是王妃,說是.......是讓聶婆婆和張管事學學規.......規矩。”

聽到是於妧妧罰的,季涼月有些詫異,他知道於妧妧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既然懲處了聶婆婆,自然是已經知道聶婆婆的身份,可即便這樣也要懲處,恰恰說明是被氣的狠了。

他眯了眯眼,知道麵前的婢女未必知道詳情遂也沒有多問,隻冷聲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說完,便抬步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一炷香後,季涼月剛轉過廚房的月亮門,就見廚房前方的院子裏跪著一個男人,男人身上穿著府裏管事的著裝,臉色蒼白,額冒虛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而在他身邊站著的,便是聶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