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妧妧看他一眼,知道此時不是說這話的場合,便不再做聲。

不一會兒,穿著輕紗的舞姬魚貫而入,於妧妧隨著季涼月淺啄著茶水,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忽然目光在一個身影上一凝。

舞姬環繞間的其中一名,不正是剛才季涼月在禦花園中救起的那名女子嗎?

星月山莊的大小姐,唐茗?

於妧妧不知她為何會出現在舞姬裏,卻直覺不妙,心裏一沉,下意識朝季涼月看去,卻見他正垂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麽,並沒有向舞姬的方向看去。

她擰了擰眉,低聲提醒:“你師妹在舞姬裏。”

“什麽?”季涼月聞言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隨即下意識轉頭朝舞姬裏看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唐茗的身影,雖然臉上的麵色不變,離他最近的於妧妧卻能感受到他氣息的變化。

分明,已經動了薄怒。

知道了唐茗的身份後,於妧妧心裏也有些忌憚,唐茗此舉不單是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當中,若是她出事季涼月也難辭其咎。

更糟糕的是,她發現夜離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唐茗身上,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

於妧妧心裏跳了一下,低聲詢問季涼月:“有沒有辦法能終止舞樂,讓你師妹退出殿外?”

她想起先前季涼月一時不查在禦花園中暴露出對唐茗的緊張,當時夜離也在場,自然將季涼月的反應盡收眼底。

而此時唐茗以舞姬的身份出現,難保他不會起什麽歪心思用來報複季涼月。

季涼月聞言看了唐茗一眼,此時歌舞剛起,若他此時開口,豈不是當著諸多使臣的麵打皇上的臉?

他可以和皇上爭鋒相對,卻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是以,他隻是沉著臉看了唐茗一眼,搖了搖頭。

於妧妧見狀就知道沒戲了,現在隻能期望唐茗有分寸,不會在宮宴上鬧出事來。

唐茗穿著輕紗隨著舞姬們舞動,眼睛卻從進殿起就落在季涼月的身上,一刻都不曾移開過,眼底的傾慕愛戀一覽無遺。

卻沒想到,季涼月除了最開始朝她瞥來冷淡的一眼外,竟再沒朝她看過一眼,隻顧著和他身側的女子低眉耳語,看起來就親密無間。

師兄跟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話好說?!

唐茗心底升起一抹嫉妒,麵上卻絲毫不顯,手腕上的絹花疊的栩栩如生,隨著她的動作不斷綻放著華彩。

她不著痕跡地朝著季涼月地方向跳去,悄悄解開了手上的係帶,在舞畢的瞬間,故意用內力將絹花甩到了季涼月麵前的桌案上,力道不輕不重,位置恰到好處。

見算計得逞,她踩著輕靈的步子朝他走去,俯身盈盈行了一禮,故意朝他湊近,嬌聲說道:“九千歲恕罪,小女一時不慎將絹花甩到了您的桌上,還請您歸還小女。”

此話一出,整個殿內再次靜了下來。

原本觥籌交錯的眾人紛紛放下酒樽朝這邊看來,目光驚疑不定的落在唐茗身上。

這舞女好大的膽子,不僅膽大包天敢將絹花甩到九千歲桌上,還不以奴自稱。

她一介舞女,也敢以小女自稱?

更甚者,犯錯也便罷了,還半點不知懼怕悔改,開口就討要絹花,真是活膩了。

季涼月是大月出了名的脾氣差,這舞女如此沒有眼色撞到他頭上,定然不會有好果子吃,除了先前在禦花園的夜離和三皇子,其餘人都紛紛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看著那舞女被懲戒。

然而等了半晌,季涼月都如舊地淺啄著茶盞,麵色冷峻,不置一詞,仿佛除了麵前的茶,什麽都激不起他半分興趣一般。

不管是女子的冒犯,還是眼前的活色生香,都不放眼裏一分。

坐在他旁邊的於妧妧見狀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桌上緋紅的絹花上,眸色複雜。

在大月,若是男子有心悅的女子,便會親手折一絹花相贈,以示心意,若女子同樣有意,便會回贈以手帕香囊等物,算作定情,接下來便可兩家議親,商定婚事。

是以,女子的貼身帕子,香囊,都不可輕易丟失,否則容易招惹禍端,一旦丟失,都是要通曉族人親朋,在宗祠備案,以免發生誤會和小人陷害。

現在,唐茗在宮宴之上,大庭廣眾之下讓季涼月還她絹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季涼月不聞不問,故作無視,顯然這件事是打算借她的手當個惡人了。

於妧妧惱怒地在桌案下踩了他一腳,麵上卻忽然綻開一抹淺笑,抬手將桌上的絹花拾起,放到唐茗手上,語氣淡漠的說道:“下次小心,這種低級的差錯不可再犯了。”

唐茗從於妧妧拾起絹花的瞬間眼神就冷了下來,但顧忌著場合沒有多說,隻盈盈道:“是,小女謹記。”

於妧妧沒有和她計較稱呼,漠然的點了點頭:“退下吧。”

她現在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宮宴內,免得招惹禍端。

可惜該來的還是會來,隻聽她話音剛落,夜離就忽然開口:“慢著!”

於妧妧心底一沉,抬眸朝他望去:“不知平西王還有何事?”

“皇上,這舞女甚是有趣,恰好本王府中正巧缺這麽一個伶俐的人兒,不知您可否割愛?”平西王卻根本沒有理她,轉頭就向皇上要人。

於妧妧聞言,氣的差點吐出口血來。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偏夜離還故意朝她投來挑釁的一眼,隨即目光滑落在季涼月的臉上,不放過一絲情緒變化。

那副姿態,似是等著季涼月發怒一般。

好在季涼月始終淡漠如冰,即便夜離朝皇上要走唐茗,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曾變化一分。

就好像唐茗這個人當真與他無關一般。

真是好有定力。

皇上沒想到夜離這剛成婚不久,就又來朝他要女人,還是在宮宴之上,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

隨即目光落在季涼月身上,那女子分明是對季涼月有意,故意勾引,而夜離此舉,分明是在與季涼月抬杠。

不過,夜離剛送了他一份大禮,一個女人而已,賞就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