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身份地位再高,也改變不了他是一個宦官的事實,你真的要為了他,連自己的名聲,侯府的名聲都不要了嗎?”於蓁蓁咬了咬牙,繼續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更何況,祖母和父親平生最看重的就是侯府的名聲,於妧妧若是執迷不悟,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現在充英雄,她等著看她哭的那天。

因為於蓁蓁話,周圍暗戳戳找機會落井下石的朝臣也跟著紛紛附和。

“就是啊,九千歲雖然地位卓然,可也不能為了攀附權勢就什麽事都做吧?”

“誰說不是呢,這侯府裏養出這麽一個女兒,真是丟盡了臉麵,高門貴女主動嫁給宦官,真是聞所未聞。”

“我看啊,這三小姐都這個樣子,侯府裏其他的幾位姑娘也好不到哪兒去,總之我家的男子是絕對不會允許與侯府結親的。”

“對對對,我家也是這麽想的,京城那麽多品行端淑的女子,娶誰不行?”

於延站在一旁,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臉色越來越黑,瞪著於妧妧:“你聽到了?就因為你一個人,你的姐姐妹妹們都要受到連累,到現在你還覺得你沒錯嗎?”

“若是真心喜歡姐妹們的男子,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無關的流言,若不是真心待姐妹們的男子,嫁過去也是受罪,不是嗎?”對於眾人的指責嘲諷,於妧妧隻覺得可笑至極,她自己婚事與他人何幹?

難道非要嫁給一個高門貴子,受盡委屈,與人共侍一夫,在後院之中無休止的勾心鬥角,才算好嗎?

所以,嫁給一個對她好的宦官,便成了大逆不道?

可笑。

於延見勸說不了於妧妧,沉了沉聲後,咬牙道:“於妧妧,本候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再執迷不悟,本候就將你逐出侯府,你聽懂了嗎?”

逐出侯府,代表她從今以後與侯府不再有任何關係,不再受侯府庇護。

一個女子,在這樣一個封建的朝代,一旦被家族逐出,似乎隻有兩種結果。

要麽淪落青樓為妓,受盡屈辱褻玩,要麽.......死。

“好啊,隻不過若是您要逐我出門,麻煩您順便也把我母親休了,我們母女一起走。”於妧妧冷笑。

她巴不得離開侯府這個大染缸,前提是陶氏必須和她一起走。

“你!”於延語塞,他現在是絕對不會休棄陶氏的。

陶氏留在侯府管家,能給他帶來的利益有目共睹,他怎麽可能放棄這麽一個搖錢樹?

這個孽女竟然想把陶氏一起帶走,是何居心?

“你母親是本候的妻子,如何能夠輕易休棄?”於延冷著臉看著於妧妧,恨不得將她燒出個洞來。

“有季公公在,又有什麽事情是辦不成的呢?”於妧妧不以為意的挑眉。

於延眉心一跳,看著於妧妧臉上胸有成竹的表情,恍惚間竟覺得這孽女身上的氣勢有些逼人。

他不悅的擰了擰眉,沒再與她在這個話題上爭論,冷哼道:“很好,本候就看你能倔到什麽時候!”

語落,於延帶著於蓁蓁等人也轉身走了。

在跟這孽女呆在一起,他怕他會忍不住掐死她,還是回去想想辦法再說。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圍在一旁看熱鬧的朝臣也都嫌棄的回了府,初四仍舊像個木頭樁子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於妧妧身邊。

直到深夜,季涼月也沒有回來。

雨水在地上形成了約一個手指蓋的水泊,於妧妧的雙膝跪在水泊裏,冰冷刺骨的雨水仿佛順著骨縫流了進去,輕輕一動就是鑽心疼。

她麵色有些發白,卻還是一動不動的跪著,倔強的像一顆野蠻生長的小楊樹。

夜深如水,隻有隱約的樹影在地上搖晃,於妧妧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個透,緊緊的貼在皮膚上,愈發的冷了。

忽然,前方的轉角處出現一抹高大的身影,修長的雙腿疾步朝這邊走來,骨節分明的手裏握著一把油紙傘,英俊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當目光看到於妧妧跪在地上的身影時,男子的身體驀然僵住,隨即更加快步靠近。

頭頂的雨忽然停了下來,於妧妧下意識的仰起頭,就見季涼月臉色緊繃的在她頭頂撐著傘,一雙眼睛宛如化不開的濃墨,翻滾著戾氣,緩緩開口:“對不起。”

沒有前言,也沒有後語,隻有一聲道歉。

於妧妧卻淺淺挽了挽唇,她知道在他們當眾觸怒龍顏之後,又怎麽可能輕易讓皇上答應給他們賜婚呢?

“沒關係,我早已做好迎接一切後果。”於妧妧搖了搖頭,輕聲失笑。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如此衝動的去做一件事,不計較得失,不去想後果,如此任性,又如此的坦率。

季涼月沒再說話,隻是脫下身上的錦袍折了折,免得她的腿繼續泡在水中,然後安靜的站在一旁為她撐傘。

一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季涼月到現在都沒從於妧妧忽然請旨賜婚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太多的話堵在心口,叫囂著宣泄,卻在垂眸看到她濕噠噠的頭頂時,盡數咽了回去。

沉默。

好半晌,他才蠕動著唇瓣問了一句:“後悔嗎?”

後悔做出那麽衝動的決定,得罪了皇上,也徹底得罪了於延,若是皇上執意不肯賜婚,隻怕以後她在侯府的日子,隻會更加艱難。

“後悔什麽?”於妧妧怔了一瞬,隨即眸子沉了沉,仿佛因為季涼月這一問感到不悅。

季涼月微微愣了一瞬,隨即眼底一軟,也跟著笑了起來,沒再接著問下去。

是啊,後悔什麽呢?

他們兩個人都是理智到冷漠的人,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又怎麽會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若是可以後悔,從最一開始就不會允許它發生。

初四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夜色下一站一跪的兩道身影,莫名覺得無比和諧,美的如畫一般,讓人怦然心動。

遲鈍了多年的大腦,忽然閃過一絲抓不住的東西,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