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否認這其中確實有季涼月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她和他之間的爭執,而是她越來越無法確定自己的心,對季涼月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她.......真的能對一個與她相隔幾千年的古人,還是一個身為宦官的男人,動心嗎?
理智上來說,她是拒絕的。
她本身便是一個薄情的人,兩個人之間又隔著幾千年的鴻溝,很多事情想法觀念都背道而馳。
更何況,即使沒有這些,單憑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季涼月也不是她能夠高攀的起的。
但是情感上,她無法對季涼月對自己所做過的一切視而不見,更無法忽視心底深處對季涼月產生的悸動。
該怎麽選擇?
她仿佛身陷囹圄的囚徒,進退維穀,不管怎麽做仿佛都麵臨著巨大的考驗。
那天和季涼月的爭執,讓她終於不得不麵臨兩人之間的問題,一直以來季涼月對她若隱若現的感情她不是感覺不到,隻是視而不見。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要不要回應。
可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她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是季涼月碎冰般摻雜著無數冰寒與心傷的眸子。
胸口隱隱作痛,她再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這些日子她將自己與世隔絕,其實並沒有他們所以為的傷心,她隻是在反複的問自己一個問題:她究竟該不該對季涼月動心?
可以嗎?
會後悔嗎?
直到現在,她依舊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於妧妧看著陶氏盛滿擔憂的眸子,下意識的抿了抿唇,歎聲安慰道:“母親,我沒事,隻是有些問題想不通,過段時間就好了,您不必擔心。”
“你是我的女兒,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做母親的如何能不擔憂?”陶氏蹙眉輕斥了一句,隨即柔下臉來勸道:“今日是花燈節,晚上未婚的女子都會去湖邊放一盞花燈,願能求得一如意郎君,不如你也出去轉轉?”
陶氏實在擔心於妧妧這麽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會憋出病來,想方設法的想讓她出門走走,散散心。
於妧妧到了嘴邊的拒絕,在對上陶氏期待的視線時,無聲的咽了下去,慢慢的點了點頭。
其實她真的不想出門,她的心髒也沒有陶氏想象的那麽脆弱,她隻是有些事情想不通,需要時間去理順罷了。
但不管怎麽說,陶氏畢竟是她的母親,她不想讓她擔憂失望。
晚間,得知於妧妧要出門的消息,初三終於鬆了口氣把婢鳶放了出來,讓婢鳶伺候於妧妧梳妝後,三人便一同朝著放花燈的湖邊走去。
或許是因為花燈節的緣故,湖邊的人特別多,等他們到的時候,湖上停了好幾條畫舫,湖麵燈火通明,湖邊人頭攢動,熱鬧非常。
於妧妧有些興趣缺缺,轉一圈就想打道回府,被婢鳶硬生生的攔下:“小姐,花燈節一年就一次,您來都來了,不如就放一盞花燈再回去吧?”
於妧妧頓下腳步,看著她手中的燈紙,挑了挑眉。
這裏的花燈節,是女子將自己的心願寫在燈紙上,再由賣花燈鋪子的夥計做成花燈,女子捧著花燈親手放到湖裏,若是直到天明燈火未滅,便能心想事成。
事實上,花燈裏被放了足夠的燃料,燈火是絕對能夠燃到清晨的。
可惜,她素來不信這些歪理邪說。
“我沒什麽想求的,也不信這個,若是你有什麽心願,倒是可以去放一個。”於妧妧漫不經心的拒絕。
“小姐,花燈並不是非要實現願望才去做的,而是一種美好的祈願,不管最終能不能實現,至少要給自己一個希望不是嗎?”婢鳶眸子晶亮的看著於妧妧,乞求意味濃重,顯然是打定主意,她要是不放就死纏到底的節奏。
給自己一個希望.......
於妧妧目光落在婢鳶手裏的燈紙上,思緒有些恍惚,她也應該給自己一個希望,而不是從最一開始就掐滅所有燈火嗎?
於妧妧最終還是接過了燈紙,在婢鳶的生拉硬拽下,擠去了湖邊。
湖心畫舫。
簡羽看著坐在對麵一杯接一杯把烈酒當水喝的季涼月,心裏一陣陣的發毛,他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借酒澆愁了。
上一次,還是當今皇上逼宮篡位,前太子全府滿門抄斬,唯獨季涼月一人活了下來,被皇上送給莘貴妃撫養前夜,尚且年幼的季涼月和他一人抱著一個酒壇,喝的酩酊大醉。
那是他這麽多年,唯一一次見過季涼月醉酒。
從那以後,他就如同變了個人一般,滴酒不沾,即使沾酒也淺嚐輒止,多數時候手裏捧著的都是茶水。
像此時這麽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實屬少見。
雖然他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但一個平常自製到變態的人,忽然開始毫無節製的飲酒,本就是一樁詭異的事。
讓人心裏不自覺的發毛。
簡羽一邊端著酒杯慢飲,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季涼月的臉色,視線極有求生欲的朝著畫舫外的湖麵一下下的偷瞄著。
這光酒都已經喝好幾壇了,誰知道這貨醉了之後會發什麽瘋?
就算是隻失手卸他一條胳膊,那也是很疼的好嗎?
簡羽已經決定了,一旦季涼月有絲毫異常,就立馬往湖裏跳,麵子裏子的不重要,先保住狗命要緊。
要知道畫舫上就他們兩個人,外一季涼月發起瘋來,他就是首當其衝的炮灰。
想想那畫麵,都汗毛倒豎。
“咦?那不是侯府三小姐嗎,她也來放花燈?”忽然,簡羽無意間看到正彎腰在河邊放花燈的於妧妧,下意識的驚叫出聲。
即使季涼月的嘴閉的比蚌殼還嚴,他還是打聽到季涼月這段時間的反常,絕壁和侯府這個小婊砸脫不開關係,想起這段時間被季涼月的奴役和壓榨,簡羽心底的怨氣蹭蹭蹭的往上躥,一路朝著於妧妧燒去。
結果季涼月涼涼的瞥來一眼,瞬間將他好不容易燃氣的怨氣澆滅大半,隻剩下一陣濃煙在頭頂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