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貪官
穿堂入室不避諱,看來朱高煦確實沒有把林三洪當外人。
寢室規模甚大,卻淩亂不堪,大大小小寫滿字跡紙片子扔的到處都是,床上還堆著不少,地上也鋪滿了,已無處下腳。
漢王朱高煦穿一件子無袖的小汗衫,敞著懷露出好大一片胸毛,下身僅僅穿一條過膝的牛鼻褲,還打著赤腳,正光著腳站在地上招呼林三洪:“林兄弟,你可真禁不起念叨,我正想著你呢,你就到了,來的正好,幫我瞅瞅這些東西,快的我要死了。”
林三洪隨手撿起地上的一頁紙,很快掃了一眼,上麵寫的是某個官員的名字,旁邊注明了官職和履曆,還有抓捕的理由和貪墨的證詞,這應該是朱高煦整頓吏治的成果——那些贓官貪官的名單。
想不到在如許短暫的時間裏,朱高煦就抓了這麽多官吏,看著滿屋子的紙張就可以想象得到有多少大老爺已經倒黴了:“這麽多?漢王……朱兄抓了多少當官的?”
“我也記不清到底抓了多少,七八十個總不會少,這還不包括那些正在緝辦的。”朱高煦指著扔在地上的那些說道:“扔了的這些就不必看了,都是咱們用不著的家夥,我準備把這一批人交給吏部審理,按照朝廷法度辦他們。林賢弟你就幫我整理一下床上這些吧,這些都是我先抓起來還沒有交給朝廷的,或許有咱們用得上的人在其中……”
天底下的官都是一個德性,哪個屁股底下沒有屎?真要是想抓他們,誰也不幹淨誰也跑不了。林三洪不僅給朱棣提供了削除異己的借口,還給朱高煦爭取到了京城一帶整頓吏治的機會。朱高煦自然也不會客氣,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短時間內就抓了這麽許多官員,然後分門別類的弄好,為培植自己的勢力做準備。
不管是什麽朝代,當官的弄點銀子花花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貪墨僅僅是抓人的一個借口而已,真正重要的工作借著這個機會拉起自己的班底,從這些犯事的官員當中挑選出一部分為己所用。整頓吏治隻不過是手段,培植黨羽才是目的。
林三洪簡單的看了看床上的那些卷宗,又做了一次分類,把這些書寫著官員名字的紙片兒分成兩個部分:“這一堆是官職太高或者太低的,官職高的勢力盤根錯節,可能不大好用。官職太低的,也沒有用的必要,可以交給朝廷依法論處。這一部分是職位不高不低的那種,可以選出一些可用的,試著拉攏一下。要是能用就用,不能用也扔給朝廷法辦。”
在治吏方麵,朱棣更多的承襲了朱元璋的手法,以峻法治之,一般情況下,交給朝廷的犯官通常都沒有什麽好下場。配充軍都算是輕的,砍腦袋也不算稀奇,朱棣殺的人可不少,也不在乎再多殺幾個貪官。
林三洪把手一劃,推開那些紙頁,就等於是把好些個曾經威風八麵前呼後擁的官老爺至於萬劫不複的境地。這些注定結局悲慘的大老爺要是知道決定他們命運的是白身的林三洪,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林兄弟你幫我看看吧,選出幾個能用的來。這幾天我忙的我腦漿子都要炸了,一看到這些東西就頭疼,剛好你過來,你看看吧,我先眯一眯……”這些時日以來,朱高煦確實忙的四腳朝天。
因為囚禁的這幾年耽誤了朱高煦培植勢力的最佳時機,新朝建立的時間還不長,又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朱高煦的身邊連個可以絕對信賴的幕僚也沒有。最多是讓借調過來的師爺整理一下案宗,至於從中甄選出合適自己用的班底這種事情,實在不能假手他人,所以這些時日以來,朱高煦一直都在忙著查看這些倒黴鬼的履曆、職位等繁雜的信息,早就忙暈了。
好不容易有了林三洪的幫忙,朱高煦揮手叫上來倆小丫鬟,送過來一壺冰鎮的酸湯,也不講究是什麽儀態,抓起來就嘴對嘴的猛灌,還讓小丫鬟在肩膀頸項之間揉揉捏捏,一彼岸出舒適愜意的呻吟一邊對林三洪說道:“要說眼光,我最佩服就是兄弟你了。你選出來人一定是合適的,我就不操心了,你選的肯定比我選的還要好……”
朱高煦這個人,暴躁是暴躁了些,也頗有幾分草莽之氣,身上有許多俠義的氣質,對林三洪也是相當信任,連這種事情都能托付,可見確實是拿林三洪做兄弟了。
林三洪也不就不再假惺惺的推辭,把手上的那十幾份案宗仔細看了一遍,皺著眉頭說道:“怎麽都是文官?這可不好說啊。”
建立班底這種事情,可以小,但是絕對不能偏,要文武俱全。尤其是現在這種局勢,蒙古殘部還在北邊,長遠的考慮,肯定還有軍事方麵的大動作,沒有武官方麵的人才,會在未來和吃虧的。長子朱高熾久在北平,手下有相當數量的悍勇武人,朱高煦要想和兄長爭鋒,手中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武將,就已經是落了下風。
朱高煦閉著眼睛說道:“我也愁這個呢,可都是沒有法子的事情,靖難以後,父皇先就換了京城附近的武人,用靖難的功臣替換下了建文舊臣。別說武將了,就是巡防營的營官都是父皇的親信,我想在這方麵鑽空子也鑽不了。我這個王爺就是聽著還象那麽回事,論起資曆來,未必就比父皇手下那些驕兵悍將更高,先不考慮這方麵的事情了。”
朱棣是通過武力推翻建文才起的家,所以最注重這方麵的事情,一開始就把軍隊係統全都換成了自己的親信。先天不足的朱高煦想在軍隊中拉幾個屬於自己的親信,基本沒有可能。
武人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就隻能考慮文官。
林三洪抽出其中一份,仔仔細細看了好半天,越看越有興趣:“這個人有點意思,漢王你看怎麽樣?”
“通政使司同知包慕正?從五品?這是個大貪官呐!”
“查出四萬多兩的贓銀,自然是個大貪官,可這個包慕正……在這個位置上能貪這麽多,著實的不容易。”
朱高煦想了想,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確實如此,可以試著探一探這個包慕正的口風,要是能用就收過來。隻是抓人的事情是我幹的,再去拉攏的話就做的太明顯了。我的身份也不合適去大理寺,我開個條子,賢弟你代我去會一會這個包慕正,若是能用就從大理寺撈出來,若是不能用,就轉到吏部的大牢,反正也是個大貪官!”
“今天晚上我還要進宮一趟,再晚的話宮門就要關了。”朱高煦說道:“這個好像不錯,賢弟你看著辦理吧,我這就開條子。”
“晚上進宮?”皇宮就是皇宮,可不是隨便進出的菜市場,即便是皇子,要想進去也得分時辰,晚上進宮的話除非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否則根本就進不去。
“不要緊,我和母後私下裏商量好了,”朱高煦笑了笑:“母後說胸口疼,讓我趁著這個機會多去她那邊探望探望。今天母後偷偷派人給我遞了消息,要是今天晚上過去,能夠‘湊巧’碰到父皇。我也剛好可以請父皇定下一些事情,順便把你的官職要回來,要不然忒也不便。你放心,母後那裏也替你說了很多好話的……”
天下母愛俱是如此,最是疼愛自己的孩子,無論皇家還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