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是在唱戲
自從清晨上朝開始,就粒米未進,早餓的前胸貼後背了,被扒下官服的林三洪一回到車馬店就大聲吆喝:“來一大碗飯,再弄點菜……”
這種很簡陋的車馬店可不是什麽客棧酒樓,並不是隨時供應飲食的。店家看了看林三洪,陪著笑說道:“實在是不巧,廚裏沒有飯了,不過還有一缽菜湯和半張餅,客官要不要……”
“盡管拿來,湯裏再給我臥倆雞卵。”丟了官之後的林三洪食欲十分旺盛,一點自傷自憐的覺悟也沒有。
時辰不大,店家就把飲食送了上來,看著林三洪風卷殘雲一般大吃大嚼,頗為好奇的問道:“這位客官,今晨的時候,瞅見您穿了一身官衣出門,小人鬥膽問一句,您是做官的大人麽?”
林三洪哈哈一笑,嘴裏嚼著大餅說道:“你看我象是官老爺麽?”
真正的官老爺怎麽可能會住在這種雞毛小店,怎麽會餓的吃殘湯剩餅?店家嘿嘿笑著:“小人說一句話您可別不願意聽,就客官您的模樣,還真不象是做官的。可您怎麽穿著官服出門?走的時候好像還挺匆忙……”店家一拍腦袋,自作聰明的說道:“莫非您是唱戲的?一定是了,一定是穿著唱戲的行頭……”
林三洪笑道:“嗯,我就是個唱戲的,今天唱了一出《嶽陽樓》。”
《嶽陽樓》是比較文雅的戲曲名稱,一般情況下百姓們都把這出戲稱為《範仲淹罷官記》,聯想起眼下的境地,林三洪這麽說還真是貼切的很。
林三洪對店家說道:“店裏多是往來南北的車馬腳夫,店家幫我問一下有沒有去江邊的馬車,我想搭順路車,戲唱完了,也該回家了。”
車馬店裏最多的就是歇腳的馬夫腳夫,找個順路的馬車應該不難,店家爽快的說道:“行,客官稍後,我這就去幫您打聽打聽。”
“今天這一出戲唱的真有意思,朱棣肯定是看明白了,可憐那些把我當傻瓜的大臣們,渾不知真正的傻瓜是看戲的而不是唱戲的,接下來肯定又要有一大堆人倒黴了,當官還真不是個簡單的營生。”林三洪一邊吃飯一邊回想在金殿上生的一切:“不過朱棣也太不配合了,本來是一出好好的雙簧戲,他卻假戲真做了。居然罷了我的官……我以為最多是裝模作樣的申斥幾句也就算了,沒有想到下手這麽狠。我正式為官還不到一天,僅僅是一個早晨而已,就把官給丟了,哈哈,真有意思。”
林三洪腦子裏越了時代的思想,最明顯的優勢並非是跨越整個時代的科技,而是對曆史走勢的熟知和對當時大局的絕對把握。永樂大帝想要做什麽,接下來他會做什麽,林三洪清楚的很。今天這一出看似滑稽的鬧劇,其實就是一道導火索。朱棣肯定已經看的清清楚楚,罷了林三洪的官就足以說明這點。
要是朱棣真的蠢到認為林三洪是在胡鬧的話,以他做事的殘酷肯定不僅僅是罷官這麽簡單了……
這出鬧劇雖然是林三洪一手策劃,進京的時候去漢王府為的是取得朱高煦的配合,所以林三洪並不怎麽擔心會鬧出什麽不可收拾的結果。對於林三洪來說,這就是一次升官的機會,更是證明自己能力和眼光的機會。
唯一讓人有點不快的就是把剛剛到手的官職給弄丟了。
過不了多少時間官職肯定就會回來,說不定還會加官進爵,林三洪可以肯定這一點,可這種明明隻要申斥幾句就能過去的事情,朱棣卻把自己的官職給免了,假戲真做的有點太過火了吧?
熟知大局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利用局勢快人一步,為自己的利益提前準備和布局。
隻是沒有想到朱棣竟然會罷了自己官,不得不回家種地,等到事情起來之後再被啟用。
吃飽喝足之後,林三洪正準備回屋收拾收拾好回老家,門外忽然就進來一彪形大漢。
此人身穿金色的飛魚服,腰間跨著一口秀春刀,來到林三洪麵前翻手亮出一麵巴掌大小的腰牌,腰牌上是“大內親衛”四字:“萬歲急召林三洪,隨我進宮。”
林三洪這才明白過來,敢情眼前這位就是後世讓很多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
這時候的錦衣衛雖然也做一些特務工作,其職能還沒有展到後來的那麽龐大,主要還是負責傳遞皇帝消息,兼職做一些內衛的工作,禮儀和象征意義更大一些。因為這個時代的錦衣衛更多算是護衛的性質,極少一部分才歸屬情報口子,所以一定要長的人高馬大樣貌威武。
“朱棣果然是急著要削藩了,來的真快。”早就料到罷官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的,以後肯定會再次啟用。按照林三洪的預想,最少也要在家裏等一兩個月的,沒有想到朱棣已經心急到了這種地步。可見今天的這一出鬧劇唱的恰到好處,時機的把握上剛剛好。
“好的,好的,這就去,”林三洪起身,跟著威武雄壯的錦衣衛就往外走。
腦子裏早就翻騰開了,琢磨著可能遇到的情況,斟酌好措辭,一再的告誡自己:削藩不削藩都是皇帝的事情,我僅僅是給他提供一個可以下手的機會而已,能給自己撈點好處就行,至於其他,現在還不好牽扯進去太深。
剛剛給林三洪問好了一輛順路的馬車,車馬店的店家正走出來準備告訴林三洪,卻見這位“唱戲”的客人正跟一個穿飛魚服的人往外走,急忙高聲大喊:“客官,客官,順路的馬車搭問好了,還走不走?”
“勞煩店家了,我有個別的場子,要再去唱一出《二進宮》,先不回去了。”林三洪笑著對店家揮揮手。
店家也納悶呢,今天這麽是怎麽了?怎麽總是看到穿著唱戲的衣裳就出來晃蕩的家夥?早晨的時候,這個客官才穿著唱戲的官服出去,回來的時候身上的官服就不見了。如今又來一個和他作伴的同夥,也是穿著戲服……不對,那好像不是戲服,好像是內衛的飛魚服,難道……
店家抬頭看了看自家破敗的車馬店,還是不大敢相信,喃喃的念叨著:“這是什麽世道?唱戲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本朝內衛的服飾也敢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