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老兵不死(1)

,野爾河與哈喇子河一代退卻下來的牧民傳遞著一個讓砌小術而栗的消息:行國已經完了!

帖木兒的軍隊吉爾薩追趕著汗國的軍隊,俘虜了無數貴族,瘋狂屠殺各個部落。一座又一座帳篷大火中化為灰燼,一個又一個部落帖木兒大軍的追趕下被屠殺殆。打著黃金家族旗號的帖木兒正屠殺黃金家族的後裔,每一個人都不再相信帖木兒的謊言,不顧一切往東方潰逃,因為就東邊不遠的東方,還有他們的族人,大漠附近後一支成規模的武裝十三部落聯盟。

十三部落聯盟雖然不怎麽友好,可他們畢竟也是長生天的虔誠信奉者,同一個族群同一種信仰,這種狼煙四起瘋狂屠戮的時候,整個荒漠以西的這一大片區域,隻有部落聯盟還有幾萬軍隊,隻有他們還保存著和帖木兒一戰的可能。

無數被帖木兒的軍隊追殺的部落已經殘破不堪,人們慌不擇路的潰逃到部落聯盟的地盤之內,希望得到聯軍的保護。

無數蜂擁而入的牧民講述著瘸狼帖木兒的可怕和瘋狂,恐怖而又不祥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咋。部落聯盟以極其粗放的方式收留了這些同胞,也感受到了近咫尺的壓力。

據說帖木兒的大軍有三十萬,也有說是五十萬或者是一百萬的,這個數字對於部落聯盟而言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無論是三十萬還是一百萬,都是一個具有壓倒性的恐怖數字,已經超越了部落聯盟的總人口數量,,

就算是部落聯盟內部也出現了恐慌的氣氛,就算是有野心的首領,雖然看到這是一個力挽狂瀾的機會,卻不得不承認無法麵對帖木兒帶來的空前壓力。這個關鍵的時候,部落聯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猶豫。

因為鬆散的聯盟方式,缺少一個真正統領全局的鐵腕式人物。使得部落聯盟麵對危機的時候無法做出果斷的舉措。

投降帖木兒大家都無法接受,正統的蒙古人因為懼怕而跪下來舔帖木兒這個雜種的臭鞋,幫著他屠殺自己的族人,這不可能。

這種鬆散的聯盟方式一旦遇到巨大的壓力,還容易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十幾個部落首領已經爭吵了好幾天天,依舊無法做出準確有效的決定:是力戰還是撤離。

力戰的結果很可能是全軍覆沒,因為聯盟的軍隊始終是太少了。

因為殘酷的生存環境和匿乏的物資,任何一個部落都無法擁有一定數量的正規軍隊關鍵是養不起。部落聯盟號稱有五萬鐵騎,東拚西湊的話,也確實能拿出五萬兵力甚至多。但是這五萬兵力究竟是怎麽回事,每一個部落首領都心中有數。

按照部落裏的傳統,需要的時候小每一個十四歲以上的男子都要自備馬匹和武器為部落而戰。因為缺少基本的練和組織,這一部分所謂的武裝力量其實就是半民半兵的臨時性質,平時嚇唬一下那些單個的零星部落,確實有很強大的威懾力,一旦碰到正規軍,就不敢拿出手了。

換成一個比較準確的說法:部落聯盟可以拿出五萬男丁,而不是五萬軍隊。按照明朝的組織方式計算,這五萬男丁當中,真正成規模成組織的戰兵不超過九千。就是這真正具有戰鬥力的九千人馬,也分數是三個大小不等的部落。如庫爾庫曼這樣比較有戰鬥力的大部落,可以調出一千往上的正規軍,其他部落隻能拿出幾百人,畢竟大家都需要力量維持各自的部落,不可能把所有武裝力量都用到戰場上!

力量小不要緊。打不過可以跑,關鍵是必須快做出決定。

十幾咋小部落首領吵來吵去,後決定王正東方向退卻。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林三洪被這些首領的低效率給嚇到了。

麵對帖木兒的大軍,打是肯定打不過的,隻有兩條退路,一是往東退,一是往南退。南邊就是廣闊無邊處處凶險的大漠,小小股人馬可以橫穿,幾十萬人全跑進去的話。就算不碰到什麽大的災難,這本身已經是個很大的災難了。雖然十幾個部落首領沒有做出進入大漠這樣愚蠢的決定,可是往東撤退這還需要討論好幾天?這是唯一的退路,根本就可以直接拿出來。現的人們需要的是具體而又有效的撤退計劃和疏散方案,而不是一個空洞的決定。

就這些日子裏,局麵加緊迫,帖木兒的蝗蟲大軍又逼近了四百裏。

帖木兒的軍隊已經輕易吞噬掉了聯軍擴張地盤的一半,距離這裏雖然還有一些路程,可這裏是寬闊無邊的草原,沒有什麽險要的山河可以阻擋,敵人的軍隊可以輕而易舉的實現大縱深的穿插和迂回,再這麽耽誤下去,就真的找死了。

林三洪實坐不住了。

“諸位首領,形勢已經十分緊急,我希望諸位能夠快安排撤退事宜,等到帖木兒的馬蹄踏我們腦袋上的時候,大家就死定了現做要緊的是當機立斷,遲疑不決將會引起災難性的後果。

“尊敬的通商首領,這種情況下,就算是錯誤的決定也比沒有決定要強的多,如此淺顯的道路我們都明白。”瓦圖王無奈的說道:“但是現我們隻能往東方撤退了,可是東方並不是我們的地盤,就算能退出十幾天的路程,又有什麽用?如果我們推到明朝人的作戰範圍之內,他們背後捅我們一刀子

這才是部落首領猶豫不決的根本原因。

任何一個部落首領,都知道遲疑不決的危害,之所以遲遲沒有做出果斷行動,就是因為擔心明朝人趁火打劫。若是退到了山窮水的地步,引起明朝人的注意,再次派出遠征軍進行堵的的話,那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死地了。

無論是帖木兒還是大明朝,都是無法想象的龐然大物,處於夾縫中的小小部一……輕易就會被碾的粉時候前有餓狼後有猛虎。將爾刀不複的絕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林三洪以不可置疑的口吻說道:“主要我們對明朝表示依附之意,明朝數都數不過來的軍隊就會幫著我們打掉瘸腿的餓被,”

“依附明朝人?”瓦圖王說道:“這怎麽可能?我們是長生天的子民,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怎麽會投降明朝人?”

瓦圖王這麽說其實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瓦圖是十分偏遠的蒙古部落,沒有黃金家族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子孫一說純粹就是充門麵。林三洪自然不會戳穿這種沒有意義的牛皮:“忠王、順王,還有哈密三王,哪一個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孫?還不照樣依附明朝?至於投降一說根本就無從談起。明朝的藩王是不允許有私兵私軍的,但是卻給了所有歸順的蒙古王特權,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武裝力量

洪武年間歸順的那幾個蒙古王是怎麽回事大家都清清楚楚那幾個部落勉勉強強算是黃金家族的後裔,但是血統已經比較遙遠了。按照草原上的傳統,根本就不算是正式的蒙古王爺。但是歸順大明之後,大明卻正式承認了他們各部之中的權威和地個,至少擁有了藩王的待遇。而且可以任命一些地方官員,可以保留一部分自己的軍隊,,

“不,尊敬的智者,部落聯盟的通商首領,並不是所有的漢人都象你這樣能為我們蒙古人為什麽的部落考慮。哈密王和忠王順王不過是明朝人的武力之下瑟瑟發抖的羊羔,他們的草場已經不是自己的,他們的牛羊也不是自己的。如果我們今天放明朝人進入草原,明天。

蒙古和明朝之間的戰爭已經斷斷續續持續了幾十年。從根子上推算起來的話,已經有一百多年了。雙方都渲染對方的敵意,尤其是元朝被迫撤出內地之後,北元對於戰爭的演染加誇張:“他們會象屠宰牛羊一樣把我們殺的幹幹淨淨,還要占據我們水草豐美的牧場”

“尊敬的首領,這絕對是謠言,我們漢人世世代代都居住內地,就算得到寬廣無垠的草場又有什麽用?漢人隻會種植莊稼仿織絲綢,不會牧馬放羊。漢人喜歡住磚瓦的房子裏,難道能卓原上建立城市和村鎮?難道草原上會長出莊稼和絲麻?”

亙古以來,兩種迥異的文化和生存環境帶來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蒙古的土地和人口對農耕民民族而言根本就不是什麽財富,也沒有必要犧牲千百萬人去爭奪,這是事實。恰恰相反,遊牧民族對於農耕民族的掠奪卻時有發生,這也是事實。

“尊敬的首領,仔細的看一看吧。歸順大明的蒙古部落生活的有多好,他們不必擔心買不到鹽茶,不必擔心牛羊皮革賣不出去。帖木兒率領大軍過來的時候,為什麽不選擇從近的哈密方向進攻?因為那裏的蒙古部落有大明朝的安全保證,別說是攻打,哪怕是帖木兒靠的太近了,明朝人就會用他們的軍隊來保護各個蒙古部落,保護他們的牛羊和草場不受帖木兒的踐踏,保護他們的女人和孩子不被掠奪為奴隸。直到如今,那裏的草場上放牧的依然是蒙古人的牛羊。”

“可是漢人為什麽會幫助我們?”

“因為利益,我是明朝人,我知道其中的道理。

明朝的朝廷真的不需要搶奪草場和牛羊,如果需要的話,他們會用絲綢鹽茶來交換,而不是付出大代價去掠奪去殺戮。”林三洪終於一針見血的指出其中的關鍵所:“明朝朝廷的利益就是於,他們需要一個友好而又穩定的草原,需要一個和睦的鄰居。明朝朝廷真正的敵人是瘸狼帖木兒,他們的眼光西方遼闊的多的多的土地上,東方無邊無際的大海上。他們不需要我們投降,隻要和好隻要友善,就是朋友,甚至會是兄弟

對於明朝的態度,是包括聯盟內的各個蒙古部落的核心問題。雖然林三洪說的有理有節,但是空洞的言語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用。這麽長時間的民族矛盾,不是林三洪幾句話就能化解開的。

所以這樣的話語林三洪從來也沒有說過,就是因為他知道說了沒有用。

這需要機會。

現,無疑就是林三洪一直等待的機會。

既然空洞的言語無效,那麽就讓局勢逼迫這些人做出選擇吧。

因為有了那些歸順明朝的蒙古王的例子活生生的擺著,旁邊又有帖木兒的蝗蟲大軍正草原上踐踏屠殺,部落聯盟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

“我敢保證。明朝人的軍隊已經集結完畢。隻要一聲令下,就可以鋪滿整咋小草原。我們必須帖木兒和明朝之間選擇一個作為朋友,否則我們就會被碾的粉碎。”

林三洪前不久才知道朱林本人已經替代了漢王朱高煦,這邊的情報一直往朝廷那邊傳遞,以朱豬的本性和動員能力,再加上明朝對於帖木兒的防備之心已經升到了高等級,戰爭準備肯定早就做好了,按照時間推算,就算朱林來不及做出大規模的戰爭總動員,起碼邊軍已經到位。隻要帖木兒躍過巴爾闊一線,就已經事實上威脅到了明朝的國家安全,不要說是朱豬這樣強勢的皇帝,就是換成建文,肯定也要出兵了。

大明朝自然不會自己的國土上進行一場超大規模的戰爭,到時候的血雨腥風之地絕對是草原,這涉及到一個帝國的核心利益,沒得選擇。真到了那個時候,誰也不會顧忌很多。為了自己的核心利益,會把一切攔馬足之前的勢力碾壓為齏粉。十三部落這樣的實力,和大明王魯不一個等量級上,後果可想而知。

“部落是大家的部落,是生存還是毀滅也由大家選擇。不過我還是希望諸位英明的首領能夠做出英明的決定,雖然我一仙,算不了什麽。可我邁是願意拿我的腦袋擔保,隻要我丁爾…誠意,明朝的朝廷絕對會幫助我們打敗帖木兒林三洪以十分沉重的口吻說道:“不管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希望諸位首領要抓鼻時間,再遲疑不決的話,一切都晚了。”

光說是沒有用的,局勢已經把部落聯盟擠壓到了懸崖邊上,他們會做出選擇的。

僅僅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十三個部落首領緊急召來林三洪,問出關鍵的問題:“如果我們內附明朝,明朝的軍隊什麽時候才能到達?”

就聳是內附,明朝的軍隊開過來也需要時間。

這種大規模的戰爭和走親訪友不一樣,不是說想來立刻就能來的。明朝距離這裏太遠,而且這種大規模的軍馬調動需要漫長的時間和瑣碎的前期準備,兩三個月能夠完成就已經不慢了。隻怕等到明朝的援軍開過來的時候,給大家守屍都嫌太晚!“派出優良的騎兵,組織成小隊人馬,穿過大漠走近路,可以節省十來天的時間。然後所有部落緊急朝著東方撤退”就算是這樣,顯然也是絕對來不及了。所以林三洪不得不萬分沉重的說道:“剩下的時間要靠我們大家共同爭取,讓我們的勇士為我們的部落爭取時間,讓我們這些男人為女人和孩子創造生存的機會,讓我們把生存和死亡都交給我們的戰馬和彎刀”

一邊讓所有的部落做緊急撤離,一邊派出戰鬥力量延緩敵人的追擊,撤退中逐漸靠近明朝的方向,這是唯一的辦法。

如果有其他選擇的話,部落聯盟未必會願意這麽做。

但是後還是按照林三洪所言去做了。

這並不是林三洪的三寸不爛之舌發揮了不可想象的功效,而是局勢逼迫人們不得不這樣選擇。因為已經沒的選擇了。大的方針很快確定下來,眾部落經過短暫的商議,當天夜晚就派出隊伍去接應西邊的幾個卜部落,幫助他們快撤離。

四天之後,西邊的幾個部落已經撤退到了瓦圖部的地盤。這些人們驅趕著他們的牛羊離開世世代代居住的牧場,首次大規模進入其他部落的牧場。

因為瓦圖部已經準備了幾天,早就已經做疏散和撤離的工作,所以進展的還算不錯,可以繼續朝著東方撤退。

部落聯盟當中,瓦圖部已經是比較靠東的了,又用了九天的時間才走過了六天的路程,越過了沙罕爾和穆穆車爾這兩個兄弟部落,,

因為大隊的百姓是撤退隊伍的主題,行進的速度極慢,已經被帖木兒的前鋒部隊給咬住了尾巴,,

帖木兒的蝗蟲大軍跨越如此遙遠的距離,本身就已經補給不足,隻能依照傳統采用以戰養戰的方式,瘋狂掠奪追殺,希望能追上這一大群肥羊撕下他們的血肉喂飽自己,好撲向大強壯的目標。

而浩浩蕩蕩的草原“難民。已經撤退到了他們自己家的“後院”

庫爾庫曼的地盤之內。

再往東撤,就出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將成為草原上的流浪者。

“各位”首領!”部落聯盟公認的精幹斥候郭沸烈帶著二十來個山民和幾十個跑的快的蒙古小夥子,組成了前沿的偵查隊伍,不時把身後追兵的情況報告給各部首領:“敵人距離我們隻有兩天的路程,其前鋒會今天傍晚到達這裏

“有多少人?”

“從他們展開的寬度來看,應該會有十萬人,隻多不少。因為不敢靠近,有多少戰兵就不好說了

帖木兒的軍隊通常會攜帶大量的奴隸和掠奪來的人口,很難估計出其戰鬥部的規模。

牧民撤退的速度太慢,敵人迫的太緊,隻能幹一場,遲滯對方的追擊速度。

現已經是等於退到了後門的門口了。不論是出於撤退的需要還是出於意氣,所有人都認為應該這裏打一場,並且做出了相應的準備。

“伏擊?這裏?”老郭把嘴巴撇的象個爛掉的柿子:“按說這介。事情都是諸位首領拿主意,既然諸位已經絕對打一場伏擊,我就不應該再多話。可

郭姊烈瓦圖王心中簡直就是用兵之大家,看老郭吞吞吐吐的樣子,說道:“郭勇士管直言,若有好的用兵方略

“別拿大話捧我了,有多少本事我自己心中有數老郭遙遙的用手指劃了一個大圈子,迎著風說道:“伏擊哪是那麽好打的?敵人又不是羊,怎麽會乖乖過來挨咱們的刀?要說用兵方略你們誰也別問我。我一個斥候能懂什麽方略?不過經曆的多了見的也就多了,沒有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老郭用通俗中帶著粗俗的話語說的簡單明了:“帖木兒的蝦兵蟹將追著咱們可有些日子了,就是想把咱們一口吞下去。咱們得想到兩點,第一點就是順風順水的慣了。心高氣大,他們敢這麽玩兒了命的追趕就說明真的把咱們當成羊了。再有一個是這些烏龜王八不是死魚爛蝦,爪牙鋒利胃口很大。一路打到這裏,對於蒙古人的作戰當時早已熟悉”

“咱們這裏設埋伏張口袋,那些家夥也不是傻子,不會冒冒失失的鑽進來,弄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我這裏有條計策,成於不成的給諸位聽聽,”

“讚”。因為對於軍事指揮方麵完全就是一腦子漿糊,林三洪從來也不對戰鬥和軍隊之類的事情做任何發言,免得誤事。可不懂兵不等於不戰鬥好歹,聽了老郭這條妙計之後,張口大讚道:“老郭你真是藏拙了,這麽好的戰術還說不知兵?”

“我藏什麽拙啊,這樣的妙計我想不出來。當年我跟著中山王北伐,攆鴨子一樣攆著著王保保的屁股到嶺北,就被這條計給坑了,一萬多弟兄剩下不到七百,我差一點就把小命丟掉”哎,這條戰計我

王保保也是元末的名將,當年讓遠征的徐達吃了大虧,和現的形式有點相似,所以老郭立刻就想到了這條戰計。

眾部落首領皆讚此計甚妙。

“既然大夥兒都同意了,給我派點手腳幹淨的好手,兩百個騎兵,五百匹戰馬,足夠了。”

差不多經過一天的布置,已經到了日頭西斜的時候。

如血一般紅豔的太陽顯得很大,無力的把餘暉灑到空曠的稀疏草原上。一望無際的蒙古高原,零星散落的大草甸子和水泡子,顯得份外寧靜。

幾隻肥肥胖胖的沙老鼠從隱藏草窠子的洞口探出身子,滑稽的小腦袋四下張望。這種小畜生視力極差,根本就看不到百步之外的公牛,所以草原上說別人目光短淺之時,都會把對方形容成“沙老鼠小家夥笨頭笨腦的洞口張望了一會,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動靜,倏的一轉身子,再次鑽回洞中。

夕陽的掩映之下,一隊快馬如追風一般掠過,急促的馬蹄聲踏破了草原的寧靜……

老郭帶著一隊蒙古遊騎兵跑的都要飛起來了。

戰馬肩上肋處的毛片早已精濕,眾人稍微減速換乘坐騎,繼續打馬狂奔。

身後一射之外就是大隊的騎兵,這些帶著尖頂皮盔穿著染白色皮甲的騎兵裝備要稍微好一點,穿著厚實許多的雙層生皮露肩鎧,有的還穿著鐵質甲,腰部以下還專門穿了護腿甲,戰馬的身上也披著馬凱腰裏雖然椅著彎刀,其實那並不是他們主要的件戰武器。手裏端著的那柄長度驚人的木柄鐵頭槍才是殺傷敵人的主耍工具。

這種裝備的騎兵極其罕見,無論是內地還是蒙古各部,回想這大半輩子所遇到的對手當中,從來也沒有見過這種“古怪”的製式裝備。

這樣的裝備這樣的武器。無疑擁有好的防禦性能和攻擊效果。和穿了一身布衣多罩件子皮凱的蒙古騎兵比起來,老郭和他手下的這些斥候遊騎兵,完全就是叫花子了。

郭帥烈是那種快要成精的百戰老兵,雖然沒有見過這種裝備的敵人,可一眼就看明白了對方是攻防效果要比自己強的多,但是心裏卻一點也不怕,反而是有點瞧不起對方:

這麽寬曠的大草原上。穿的再好拿的再好都沒有用,這樣的裝備用來做短途衝殺確實不錯,可要是想長距離追逐,就是給自己找不自了。

老郭這一輩子,真正上陣廝殺的機會幾乎沒有,作為一個精銳斥候,要是到了需要硬拚的時候,戰爭早他娘已經分出勝負了,難道還指望斥候力挽狂瀾?

“你就穿上龍袍有咋。屁用?追不上老子也是白搭!”老郭和他的武家營學生們發揮出擅長的本領逃跑,帶著兩百個遊騎兵一路狂奔,接連換乘坐騎,“牽著”敵人的先頭小隊就跑了出來,這就是遊騎兵和早期的蒙古騎兵經常用到的“風箏戰術”。

快速的行進當中,發揮蒙古人擅長的馳射本領,這就是老郭的基本戰術。

可惜的是,馳射這玩意兒本身就不靠譜,如飛的戰馬上射箭和閉著眼睛連放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就是神仙也無法保證有效殺傷。尤其是蒙古人的馳射之術需要擁有一定的數量,隻有數量上去了才能達到覆蓋效果。根本就沒有數量作為前提的老郭,手裏隻有二百多個狂奔的遊騎,連齊射都很難做到,至於覆蓋效不說是開玩笑準確一些。

縱是有些箭矢能夠射到敵人身上,奈何敵人的裝備相當不錯,雙層手牛皮間襯絲毛的鎧甲差不多也就抵消了箭矢帶來的傷害。所以這一路上,老郭的隊伍並沒有什麽真正的戰果。

因為雙方主力的距離逐漸靠近,前置的隊伍已經開始追逐截殺,斥候碰到先鋒實是再正常不錯的現象了。

老郭想粘馬背上一樣,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屁股都沒有坐實,若即若離的懸著,捏了捏手裏的弓箭,本想回頭射一箭。想想自己的射術,再想想敵人的裝備,性連攻擊動作也懶得做了,一門心思往前跑”

啊,的一樣聲慘叫從身後傳來,拖著長音的慘叫聲空曠的原野上傳播開來。老郭身邊的武奉孝炫耀一般衝著老郭擠眉弄眼

“兔崽子,這幫山民比老子的射術都讚。”

武奉孝使勁看了看自己的戰馬,示意老郭不必意是否能殺傷敵人,射不傷人還射不傷馬嗎?就算是裝備了馬凱,可馬凱終究比不上人身上的鎧甲,無法真正抵禦弓箭。這樣的狂奔之中,戰馬中箭和直接射殺敵人的效果基本一樣。後頭那麽一大隊白甲敵人,隻要落馬就會被自己的同伴踏為肉泥,”

山民的作戰技巧隻能算是老郭學生輩的,可射術卻比郭弗烈這個老兵油子要強的多,這也是他們唯一能老郭麵前炫耀的資本。

不過老郭不吃這一套。

真正到了戰場上,個人的精準射術不起什麽作用,主力的大量殺傷麵前,就是李廣重生也沒有用。

又跑了大概有半盞熱茶的功夫,郭弗烈吆喝一聲,示意眾人放慢速度,依計行事。

麵前是一到十分平緩的高坡,老郭知道高坡之後隱藏著自己的主力人馬,隻要敵人敢追過來,立刻就能潑出一輪密集到讓對手哭爹喊娘的箭雨”,

回頭看了一看,老郭氣的大聲罵娘:“兔崽子們真他娘不傻呀!”

身後的白甲騎兵也不是弱者,早就看到老郭露出了引誘的架勢,想想自己已經和主力拉的太遠,自然不會不長腦子的玩兒命去追,也跟著放慢了速度……

“憑你精明如鬼,今天也得吃老子的洗腳水”

郭帥烈大罵著縱馬前衝上了緩坡,”

時候就可以看到隱藏讀裏的伏兵了六

成片成片的黑甲騎兵,都是各部落的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早已經躍躍欲試準備衝出去廝殺了。

看到老郭打出信號,猛然牛角號聲響起,騰格裏長生天的勇士們爆發出一聲齊齊的呐喊,兩三千黑甲騎兵如潮水一般撒了出去。

蹄聲如雷,猛烈而又急促的拍打著地麵,騎兵這個兵種確實是快入閃電,衝殺起來也同樣是勢不可擋。但是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無法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做出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動作,一定要兜個圈子才能完成轉向。想老郭的“兔翻陣。那種突然變向的技巧需要極其變態的默契配合,也需要精湛無比的騎術,用十個二十個人的小隊伍中或許可以實現,幾百人這樣的規模絕對沒有可能。要是強行驅動這個陣型變化,自己人就會互相撞擊。會親眼看到自己被戰友撞的飛起來,,

兩百個兔子一樣逃命的蒙古遊騎一見到自己的大隊人馬,也是同樣的熱血沸騰,跟主力的屁股後頭開始展開報複性攻擊,好似是想宣泄剛才被人追趕的那股子火氣,

林三洪做勢要上坡觀戰,早被郭弗烈一把拉住:“東家,你就別看熱鬧了。沒有什麽好戲可看,有那個精神等到明天吧,明天的好戲保準讓東家你大聲喝彩

“我就是想看看能殺傷卓少敵人

“沒看頭,帖木兒的人很有經驗,不是那種悶著頭往陷阱裏跳的傻兔子。”老郭幹脆下了馬,很愜意的躺草地上,嘴巴裏還叼著一根草棍兒,十分舒服愜意的享受模樣:“剛才兔子們就警覺了,多是他們轉彎兒的占點便宜,能射死幾個就算幾個,射不死的追也沒有多大作用

林三洪不是老郭這種見慣了沙場廝殺的老兵油子,興趣盎然的登上坡頂”

局麵和老郭說的分毫不差。

因為轉向的時候耽誤了時間,讓部落聯軍的精銳有充分的時間可以把戰馬的速度提起來,一輪箭雨潑出,傷了百十個敵人。穿白甲戴尖盔的敵人根本就不管同伴的死活,把馬隊劃過一個弧度,調轉馬頭狂奔而去,身後烏雲一般的部落聯軍瘋狂追擊。不顧一切的追敵人的屁股後頭潑出一輪又一輪的箭雨。

幾千精銳齊奔,聲勢端得驚人,眼前晃動的都是黑壓壓的人群和奔馳的戰馬,震天價的呐喊之聲此起彼伏。於如此浩大的場麵不符的是微不足道的戰果,,

白甲敵人也是精銳,同樣裝備數乘馬匹,不顧一切的奪路而逃,好算玩兒了命的追趕,也難有什麽大的效果了。

如黑雲一般的部落聯軍追趕敵人而去,旁邊許多存留的部落牧民歡喜的又叫又跳,仿佛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一般。

從身後跟上來的老郭看的不住搖頭。

明明知道已經追不上了,還浪費人力馬力這麽奔跑,對於戰局沒有任何幫助,僅僅是為了宣泄對於敵人的仇恨和勝利之後的欣喜之情!能夠戰敗帖木兒的軍隊,雖然隻是一點點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計的戰果,也讓一直都逃離的各個部落歡欣鼓舞了。

留守的人員騎馬上打掃戰場,隻要是敵人,不管有沒有死透,都直接割下腦袋高高舉起仰天長嘯,然後很小心的掛馬鞍子上,好似那還滴答著鮮血的腦袋是什麽金貴的寶貝一般,”

“小氣,忒小氣,這裏的蒙古人已經太久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場麵了老郭滿臉向往的回憶往事,繪聲繪色的講述著當年的輝煌:“想當年,老子還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打甘州,收割的首級都數不過來,直接拿大筐抬。為了給皇上報捷,奴兵俘虜都成隊成隊的拉出來,砍的人頭滾滾,好不容易湊夠了三萬首級,那才叫大場麵呢。哪象現這個樣子,百八十個腦袋就歡喜的象過年一樣,,哎,說這些做什麽,當年打了勝仗的藍大將軍自己的腦袋都沒有保住”

“老郭,你天生就是當兵的材料”林三洪笑了笑:“你是我見過象軍人的軍人

“哎,老了,老了,好漢不提當年勇,賣弄以前的本事,那就說明我老了郭弗烈的眸子之中似乎閃耀著某種異樣的光芒,就好像塵封已久是利刃初離刀鞘之時閃現的那一抹殺氣,旋即變得十分柔和:“看年輕一輩的吧,隻要能親眼看到我的兒子建功立業,我也就歇心歇力了。真他娘的,老子和蒙古人打了大半輩子,現如今居然要幫著蒙古人打仗,老天爺真會作弄人呐”。

林三洪意味深長的拍了拍老郭厚實的肩膀子:“郭老哥,你說的對,很多事情,隻要咱們起了頭,後來會發展成什麽樣子誰也無法意料。”

郭姊烈可沒有林三洪想的那麽長遠,也沒有那麽多沉重的心思,一抹淡淡的憂愁隨著哈哈一陣笑聲就已經消散的幹幹淨淨:“東家這話說的理,老天爺想什麽誰也不知道。穿白甲的兔崽子們丟了百十號人,以為撿了天大的便宜,嘿嘿。天底下的便宜哪有那麽好拿的?當年老子跟著中山王也是想撿個這樣的便宜,結果吃了大虧,一萬多弟兄戰死嶺北,漫山遍野都是死人,我也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打死了也不會忘記這個大虧,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中山王都吃不透的陷阱。這幫兔崽子能明白過來?欺師滅祖了。哈哈,”

林三洪回首東望,天地相連之處已經是昏黃不清,天要黑了。

“東家,下去吧,都養養精神。

兔崽子們找到了咱們的主力,明天有好戲看了。”老郭哼哼著不成腔調的小曲兒走下緩坡:“你看他,騎大馬,穿金甲銀披掛,陣前稱雄兒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