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行事尚待定，心事終明了。
卓雲清剛回到馨慶宮，濟聖王就到了。
這次公主沒有阻攔，反倒眼不見心不煩的避了開去。
濟聖王把去卓府的情況告訴卓雲清，對她特立獨行的“妹妹”表達了一番欣賞。
卓雲清很不過意，她那樣胡鬧，欺騙這個對她毫無戒心，甚至充滿喜愛的人。從那天接風宴上那通義正詞嚴的假話開始，濟聖王一直真誠的熱心的讓她騙著，而且任她做什麽說什麽他都覺得好。
而她，搶走了他的公主，還搶走了公主的心。
卓雲清越想越難過，濟聖王很快發覺了，驚道：“雲飛，你怎麽不開心？”
卓雲清勉強笑道：“大哥，我……我說一句老實話，我看到你就總是想到公主，我知道原本你是想娶她的，結果被我搶先一步……”
她說到這裏，便和原先說的“兩人婚事早就定好”矛盾了。
濟聖王聽了出來，卻全然沒有在意，打斷她道：“哎！你怎麽還想這件事！我也老實告訴你，我對福妹不是那個意思，我要娶她隻是因為以前這麽答應過。她那時小，忘了，我沒忘，就不能食言。”
卓雲清一愣，濟聖王又解釋道：“好幾年前我是在這宮裏住過，但那時她才十來歲，我也是個毛頭小子，還真能對她有什麽想法！”
卓雲清想想也是，他要是真的愛慕公主，怎麽能這麽快就和自己打成一片。
卓雲清想當然的認定他的心意，這時還拿出來對他說，不禁有點不好意思。她臉上發燙，嘴上忙道：“這樣就好，我可以安心了。”
濟聖王看著她，笑容慢慢褪去，然後下意識的歎口了氣，拍了拍她的手，欲言又止的轉過臉。
卓雲清被他的舉動迷惑，忍不住盯著他看。這感覺很古怪，她急著想說點什麽換個話題，張口便問：“那你為什麽又要娶我妹妹呢？”
這本來是她一直疑惑的問題，但這時真的問出來，她突然就明白了。
卓雲清後悔不迭，可話已出口，怎麽往回收？
濟聖王一僵，沒有及時回答。
卓雲清更加確定，慌忙道：“大哥，我隻是隨口一問，你要是不便說就不要說了！”
濟聖王仍然沒有看向她，隻是麵色古怪的點了下頭，停了停道：“雲飛，我這次在京裏待不了幾天，還有很多事要辦，恐怕不能再來看你。”
卓雲清聽他語露淒涼，十分不忍，道：“大哥，你事忙，不必記掛我，過兩天我們還能在圍場見嘛！”
濟聖王被她提醒，振了振精神，笑道：“對了，你可不許再逞強，到時就看看我的箭術吧！”
卓雲清心裏覺得蠻遺憾，按她的性子本當把這情緒表現出來，讓別人再來哄勸，可這時也隻好裝作欣喜，滿口答應。
濟聖王記著自己很忙，沒有多待，很快告辭，也不讓卓雲清送。
卓雲清在廊下看著他的背影，越看越覺落寞，心想：最近是怎麽回事？公主知道我是女的，大哥以為我是男的，卻都還鍾情於我，雖然我確實是個難得的佳人，但這樣吸引人未免有些過分吧！
她思來想去，一臉的心事重重。公主走來一看，立馬板了臉，問：“他跟你說什麽了？”
卓雲清歎道：“他沒說什麽，不過我都知道了。”
她對這事感慨很多，話匣一開有點關不住，又道：“真是難為大哥，他這人我也挺喜歡，可惜我早和表哥定了親，不能做那種朝三暮四的人，隻好辜負他這片心意。”
公主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見她一臉惋惜，簡直看不下去。
公主咬了咬唇：“你對他倒是很上心，他還沒說什麽，你就為他難過成這樣！”
卓雲清又要歎氣，抬眼一看趕緊收住，扯扯嘴角反悔道：“啊我就是隨便說說，也不是多上心。”
公主好像想嗤笑，卻隻是鼻翼一動，沒出聲，眼淚水反倒衝進了眼眶。
她挪開目光，強忍著眼淚，一時說不出話。
卓雲清見過她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卻沒見過她這樣，嚇了一大跳，忙過來握住她的手，急道：“啊呀你別這樣！是我說錯了！我真是糊塗，怎麽能跟你說這些！你別往心裏去，不要哭啊！”
公主越聽她勸越傷心，失望的一把推開她，轉身就跑。
卓雲清稍微猶豫了一下，心裏閃過一個十足悲觀的念頭，然後還是決定追。
公主一邊哭一邊順著回廊往後院跑。
後麵有一個小小的園子，兩個宮女正在教一對綠鸚鵡說話，猛然見她這副模樣都嚇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卓雲清追進來把兩人支出去，最後在假山石旁攔住了公主。
公主跑得呼呼直喘，紅紅的臉上一雙紅紅的眼睛，淚水漣漣。
卓雲清前兩天又流血又發燒，體力大大減弱，這時停下來有一點暈眩，恨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公主不說話，卓雲清也不知怎麽開口，抓著她的袖子靠在假山上，一邊休息一邊想詞。
公主也不管她，自己別過臉向著那對耳鬢廝磨的綠鸚鵡。
兩人安靜了一陣，卓雲清決定要說些什麽，她看公主已經平靜了一些，道：“我……”
“你不要說！”公主霍得打斷她，道，“你沒有錯，不用安慰我。我隻是自己想不通。”
她這樣說，卓雲清更覺得不是滋味，更覺得該說些什麽。
卓雲清又陪著她沉默了一會，這才走近她輕聲道：“公主，你剛才嚇死我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你在想什麽說給我聽聽，我們合計合計，說不定能想通一點呢？”
她這樣柔聲細語，公主眼波一轉，又掉下淚來。
公主委屈的道：“烏哥哥喜歡你，隻要你一答應，你們就可以高高興興的在一起，就算你不答應，你也會覺得是你愧對他，辜負了他的心意。可是我比他更在乎你，可是你根本不會考慮我！你就認定我是會變的，你根本不在乎！——可是我也不能怪你，本來我也不能娶你……可是憑什麽！我就是不服氣！”
公主雜七雜八的說了這一通話，已是淚流滿麵。
卓雲清看著聽著，也難受的紅了眼圈。
然而卓雲清沒法回應，就像公主自己知道的那樣，就像生而為女子，這是誰能改變的事嗎？
好一會兒，卓雲清才慘然道：“不是我以為你會變……我隻是想，這樣不是最好麽？你是公主，又是我的嫂嫂，我怎麽能……你也不能……”
公主更加激動起來，拉住她的手大聲道：“我為什麽要做你的嫂嫂？！隻要你肯，我沒有什麽不能！”
卓雲清心亂如麻，抽出手後退了一步：“那怎麽行，你和我哥哥已經說好了呀！”
她急切的想要擺脫眼下的窘境，想為公主出人意料的舉動找個理由，她慌慌張張的道：“一定是今天你和我哥哥聊的不好，以為他不好。其實他隻是有點緊張，你再……”
她這樣推脫，公主不禁被一種失望又渴望的情緒攫住，直想讓她別再逃避。
公主迫近她，決然道：“我覺得他很好，他是個美人，是個好人，可是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她這樣直白，卓雲清很震驚，不知所措的又退後一步，一下撞到假山石上，硌得背上生疼。
公主逼上前把她圈在兩臂之間，又道：“我看烏哥哥想拿你妹妹代替你，覺得他好傻，但看看我自己，我也想拿你哥哥代替你，不也是一樣的傻！可我跟他不一樣，我不能再這樣傻下去！”
公主不再往下說，撲過去把她抱進懷裏。
卓雲清十分不安，推了推她，卻不敢用力，掙脫不出隻好由她抱著。
卓雲清想著哥哥，想著父母，更加焦急：“你到底想怎麽樣？你不是說隻有一點喜歡我麽，你不能反悔！”
公主嗤笑一聲，不回答，隻道：“你讓我抱一會。”
過了一會兒，公主全沒有放手的意思。卓雲清困在她柔軟的懷抱裏，心裏也軟軟的不想提醒她。
卓雲清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轉頭，與她靠近一些。
公主心中一動，也調整了一下姿勢，一麵讓兩人貼合得更緊密，一麵低語著安撫她。
氣氛正是溫柔，公主正自暗想：她這是不是就叫半推半就？我這是不是就該大膽一些？突聽園外有人高聲喊：“公主！公主！淳王來了！”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