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舍得
陽光的另一麵是黑暗，奢華的另一麵是貧瘠，京城，一個讓人做夢都想去的地方，可是很少人知道，天子腳下也會有貧窮的人，也會有破落的街道，也會有寒酸的衣著，也會有肮髒的乞丐...
似乎這是一個定律，沒有貧窮何來襯托富有，沒有破落何來裝飾奢華？當所有的人兜裏和銀行卡中都揣著一樣的錢，住著一樣的房子，開著一樣的車，沒有攀比沒有貧富，那這樣的生活是不是也沒有了激情？這樣的人生是不是也太過於平淡？莫問不知道，相信大多數人也不會知道。
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街道，當莫問真正的置身其中時，卻仍然像是在做夢，冷漠的路人行色匆匆，雖然眼神中對這對衣著光鮮的父子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卻是羨慕和嫉妒。
莫問像小時候一般，在角落裏搬出一塊磚，然後在牆根邊坐了下來，葉曉星見狀，也笨拙的搬來一塊磚頭。
“你坐爸爸腿上吧，磚很髒的。”莫問善意的提醒道。
隻是葉曉星這次沒有順從，而是把磚頭放在莫問身邊，收攬裙角坐在磚頭上，笑道：“爸爸能坐，我也能坐。”
莫問搖頭無奈的一笑：“傻丫頭。”
葉曉星似乎聽到最美麗的讚美，咧嘴笑起來：“這就是爸爸小時候呆過的地方嗎？”
莫問點了點頭：“是啊，爸爸小時候就曾經坐在這裏，晚上還睡在這裏呢。”
秋風吹來，一絲涼意，葉曉星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爸爸小時候一定很快樂吧。”
莫問愣了：“為什麽會快樂？”
“白天可以曬暖和的太陽，晚上可以看星星，難道還不快樂嗎？”葉曉星側過頭枕在莫問肩膀上，撒嬌似的說道。
“是啊，很快樂。”莫問苦笑著答道。
若是沒有饑餓，沒有孤獨，沒有冷漠，也許會很快樂吧。
“爸爸，我愛你。”葉曉星昂起頭，在莫問臉上親了一口，隨即害羞的將腦袋塞進莫問的懷裏。
莫問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葉曉星：“傻丫頭,嗬嗬...”
“我才不傻呢。”懷裏傳來葉曉星沉悶的辯解聲。
再相見，卻沒有幼時的感覺，似乎這裏和別處並沒有什麽不同，莫問一時間覺得索然無趣。
“小星，陪爸爸來在這裏是不是很無聊？”莫問摸著葉曉星的腦袋問道。
葉曉星抬起頭，大眼睛眨了眨：“不會啊，有爸爸的地方怎麽會無聊，好不容易能和爸爸一起曬太陽，小星很開心呢。”
“開心就好，那老莫陪你好好曬太陽。”
莫問哈哈一笑，靠在身後的牆上，一臉的慵懶...
“咣當...”
一聲悶響自不遠處傳來，隨後從一家門後跑出來一個女人，打扮的十分妖嬈，後麵還跟著一個男人，滿臉烏黑，似乎經常從事露天工作。
“王翠花，你給我站住。”男人呼喝的叫道。
“站你妹，你要老娘站住就站住，你他娘的以為你是誰啊。”那個叫王翠花的女人也不甘示弱，回頭罵道，但腳步也停了下來。
“我是你男人，你說我是誰？”男人滿臉通紅的說道。
“狗屁男人，你不是懷疑老娘偷人嗎？老娘還就光明正大的偷一回給你看看。”王翠花凶悍的程度讓圍觀路人忍不住目瞪口呆。
“你...你個混賬女人，說什麽瘋話，趕緊給我回家。”男人臉上有些黑的發紫。
“回什麽家，老娘哪裏還有家，嫁了個窩囊廢，一年回來不到三次，老娘不過是打扮一下，還懷疑老娘偷漢子，老娘真是犯賤，守什麽婦道，還不如真偷幾回，省的被冤枉。”王翠花刻薄的說道。
圍觀眾人一陣哄笑，有幾個好事者還吹了幾聲口哨。
“你回不回去？”男人滿臉紫黑，揚手像是要打王翠花。
“怎麽，要打我？來，你打啊，不打你不是男人。”王翠花迎了上去，側著臉似乎要給男人打得架勢。
男人揚著的手僵了一下，啪的一聲打在自己臉上。
“算我錯了好不好？咱們有什麽事回家再說。”男人紫黑的臉上顯出血紅的巴掌印。
“窩囊廢，連老婆都不敢打，算什麽男人。”王翠花鄙視的看了男人一眼，但火氣明顯消了。
“喲，老李跑船回來啦，這是咋了？”圍觀眾人裏傳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
“滾，有你什麽事？”王翠花臉色一變，罵道。
“翠花，這變臉咋這麽快，昨天晚上還叫我好哥哥呢。”來人一臉壞笑的說道。
“滾你媽的個蛋，你別血口噴人。”王翠花百口莫辯，差點暴走，“老娘就算偷人，也看不上你這個狗日的，你趁我男人沒在家，好幾次爬我家牆頭，被我放狗咬出來，現在你還敢出來使壞。”
“得，當我沒說，現在好人難做，老李你那綠帽子可是戴定了哦。”來人一臉歎息。
“你...”王翠花氣的滿臉通紅，轉過頭看向男人，“老娘就問你一句，你信誰？”
男人沉默的看了來人一眼，目光又落在王翠花身上，最後木然轉回身，向著家門走去。
王翠花一時間委屈的眼淚迸發而出，再沒有先前的悍婦模樣。
男人走到門口，從門後摸出一根粗大的棍子，向剛才的那個男人跑去。
“我早就知道你個狗日的不安好心，你個爬牆頭的狗東西，先前在公司你使壞心，我都忍了，這回還想欺負我媳婦，不揍你我不是男人。”男人說著掄起粗棍，便向逃跑的那個男人追去。
王翠花破涕為笑：“這才是老娘的男人。”
“老李，別追了，跟那個狗日的置氣，不值當的。”王翠花在後連忙喊道，看到旁邊眾人依然圍觀，不由臉上一怒，“都他麽的看什麽看，有這閑工夫，都回去看你家老婆是不是正在騎漢子。”
這種惡毒的詛咒，讓圍觀眾人忍不住發怵，好戲散場，眾人也都散了。
那個叫老李的男人罵罵咧咧的回來：“這個狗日的，下次看見一定把他腿打瘸。”
“還疼不疼？”王翠花上前摸了摸男人的臉，“真是個傻瓜，幹嘛打自己？”
“手都抬起來，總得打一個吧，要不然我還真不是男人了。”男人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男人，老娘知道就行了唄。”王翠花紅著臉說道，“趕緊回家吧，一會兒子要回來了。”
本來故事到此就要結束了，隻是莫問那坑爹的聽力讓他聽到了下麵一段對話：
“哎，你也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跑船，往往一上船十天半個月的見不到陸地，所以精神壓力很大，這次回來你打扮這麽漂亮，我也隻是隨口一問，誰知道你這火藥桶的毛病說炸就炸。”
“老娘天天獨守空房，壓力比你還大呢，不能有些毛病？你能耐你休了我。”
“怎麽敢呢，有這麽好的老婆，我做夢都會笑醒，我這會回來就不走了，老板已經答應了，讓我在碼頭當組長。”
“真的？那太好了。”
“老婆，一會給你去去火。”
“去你妹，我看是你自己想瀉火吧。”
“都一樣，嘿嘿...”
“哎，本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給你個狗日的看，沒想到全被你這個狗日的攪和壞了。”
“沒有啊，現在依然很漂亮啊。”
“滾犢子，狗日的。”
“是，我是狗日的，那一會你被誰日呢？”
莫問吐血，連忙封了靈識，這小兩口還真是重口味，莫問怕繼續聽下去會走火入魔，雖然這種感覺很刺激。
“老爸，剛才那群人真有趣，咯咯...”葉曉星捂著嘴笑道。
“是啊，是很有趣，嗬嗬...”莫問認同的點頭一笑，突然他的神經被狠狠的揪扯一下。
這裏的人會有趣？可是自己一直在恨他們啊，恨他們的冷漠，恨他們的嘲笑，恨他們的無情，可是他們有錯嗎？在這個獨善其身的社會裏，他們隻是不想沾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有錯嗎？若不是他們，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嗎？
想想小時候，雖然受了很多苦，但是他們的施舍同樣很豐盛，一個寡居的老太太端出來的一碗米湯，髒兮兮的小孩丟過來的饅頭，還有婦人遞過來的一些剩飯，還有沈涵雪那雪白的小手，還有那個美味的漢堡...
他們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發善心對於貧窮的他們來說，也許是奢侈的東西。
一個小孩子的恨，真的那麽重要嗎？
一瞬間，莫問好像放下了許多，又得到了許多，舍得，有所舍棄，才會有所得到。
是的，他們沒有錯，自己也沒有錯，因為那時的自己太小，而現在，長大了，僅此而已。
“小星，爸爸愛你。”
“小星也愛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