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坐落在慶朝北部,距離皇城不過三千多裏的路程。這條跟段瑤記憶裏某座山重名的山脈,是一個名叫『重陽觀』的道家修煉重地。

傳說其祖師爺厲重天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家大師,活了將近五百歲,直到死時,膚色仍然紅潤如嬰兒,滿頭青絲找不出一根白發。

這位厲祖師同時也是東慶皇朝有史以來活的最久的一位。

其後雖然沒有人能達到祖師的境界,但也接連出了好幾位法術高強的道長,這一來二去的,重陽觀的名聲就起來了,慶國凡是問到修仙求道的,十個當中有九個都會提到重陽道觀。

時至今日,重陽道觀已經在祁連山上矗立了一千二百多年,其當任掌門長榮道長,乃是第四任觀主,在江湖上擁有極大的威望,已經隱隱有超過少林寺成為武林泰鬥的趨勢。

祁連山下一座繁榮的小鎮,名喚從來鎮。

小鎮很小,卻幾乎家家都是客棧,重陽道觀從來訪客眾多,附近的老百姓也跟著享了福氣。

當然,這些家客棧平日難得有客滿的時候,尋仙問道的人雖然多,卻並不是在同一個時間到來。

這兩日卻是奇了,從早到晚的客人絡繹不絕,早早的就把幾十家客棧填了個幹淨。這些客人多半帶著兵刃,有五大三粗的漢子,有嬌俏可人的女子,老態龍鍾的老人,稚氣未脫的孩童,還有清貧的書生,騎著高頭大馬的貴人三五成群,或是坐著馬車拖家帶口這些人行色匆匆,眉宇間多帶有風霜之氣是江湖中人。

從來鎮上的居民都是喜氣洋洋,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他們最忙、也是最開心的時候。重陽道觀的長榮、長枯兩位道長的生辰,對平日深受大小道士照應的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年當中最值得慶祝的節日。更何況今年,還是兩位道長的百歲誕辰,前來的祝賀的武林人士早在半個多月前就將客棧重金包下,這之後的客人更是源源不斷,就連當地民宅的客房,都被人們給擠滿了。

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找不到歇腳之處的人。

正如這小鎮盡頭茶蓬裏坐著的一群人。

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一個風韻尤存的中年婦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和三個高大威猛的漢子。

顯然,是一家人。

中年男子正有禮貌的詢問賣茶的老大娘:“這附近當真沒有其他客棧了嗎?”

“沒啦!十幾天前就沒有了!”大娘樂嗬嗬的說道,“你們要是早幾天來,我家還可以騰出幾間屋子,現在可都沒有啦!鄰裏也都沒空了,今年來的人可比往年多多了”

中年男子無奈的回頭看向那婦人,搖了搖頭。

那婦人沒說話,她懷裏的小姑娘嬌滴滴的開口了:“爹爹,要是沒有屋子,我們就回家去吧,這祁連山又沒什麽好看!”說完便衝著旁邊的少年問道,“是吧,哥?”

男子不由苦笑,他雖然在南方開了個鏢局,做了總鏢頭,武功卻並非出類拔萃,論起走鏢還得仰仗著各路朋友的麵子,這次來重陽道觀也是為了多結交幾個朋友,為日後北上走鏢打下基礎,當然若是能有幸見到長榮、長枯兩位道長那是更好,試想重陽道觀多大的名頭,江湖上誰不買它三分薄麵?有了這兩位的照應,以後也就不用愁了

這些事情,他當然不能直接跟自己的女兒說,與妻子對視一眼,一時也拿不出主意。

倒是邊上少年頗有些不悅的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爹爹千裏迢迢趕到這裏,就是為了給兩位道長拜壽,還沒上山怎麽能回去?你知道什麽,別在這裏胡說八道!”

那小姑娘看哥哥凶她,嘴兒一扁就要哭起來。

旁邊坐著的一個大漢突然罵了一聲,衝男子說道:“大哥,小香丫頭說得也有道理,這荒山野嶺的難道要她們娘兒倆露宿嗎?重陽觀好大的名頭,我們一行人千裏迢迢的趕過來,連個接待的都沒有,還要我們自己找住處,存心是不給龍威鏢局麵子太也看不起人”

令一個大漢也頗為氣惱的說道:“若不是大哥攔著,我非給那牛鼻子一拳,實在太讓人氣惱”

聽前兩人這麽一說,第三個也開口了:“我們龍威鏢局好好呆在南方,跟他們重陽道觀井水不犯河水,這壽不拜也罷!”

原來重陽覌在山上也有空房,但一來數量不多,二來要給江湖上的名門大派預留,而龍威鏢局隻在南方活躍,北方名聲並不響亮,因此前去借宿時,接待的小道士態度甚是不冷不熱,沒跟他們多說就回絕掉了。這三人都是鏢局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在南方也頗有威名,這會窩了一肚子氣,也都不忿起來。

“你們先別惱,我們既然來了這裏,就不能這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麽回去。再過兩天就是兩位道長的壽辰,我們至少也要去敬敬酒,別的不說,兩位道長乃是武林的泰鬥,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前去拜壽至於其他二弟,我的苦心,三弟和五弟不知,你也還不知道嗎?”

男子一番話說下來,三人頓時都沉默了。

半晌,先前的第三人問道:“那依大哥的意思,這兩天該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看了看自己的妻女,歎了口氣道:“再去附近的農家看看,能否先借宿一下”

他話沒說完,叫小香的小姑娘滿臉不樂意的嘟起嘴來。

第二個漢子不忿的差過頭,低聲說了一句,“我看那長榮牛鼻子也沒什麽了不起”

話沒說完,男子急阻止道:“三弟!不可胡言亂語!”此處是祁連山腳下,萬一給哪位別有用心的聽去了,指不定惹出什麽麻煩。

他急忙往四周看了一眼,偌大的茶蓬現在沒有幾個人,除了他們,隻在角落裏坐著一個低著頭的小個子。他這才鬆了口氣。

“小夥子,話可不能這麽說啊!”

一道顫巍巍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聞聲看去,卻是那位賣茶的老大娘,隻見她一手拎著茶壺,頗帶怒氣的說道,“長榮道長的聲名,哪裏是你這種小毛孩胡說的道長可會仙法哩他往天上吹一口氣,天就下雨,他在地上跺跺腳,周圍的妖精鬼怪都不敢近來前幾年連蒼山裏出了個妖怪,在附近吃了好幾個娃兒,也都是道長給降服的山上的道長都是神仙,我們鎮上誰得了什麽病,他們給賜點兒仙水,就什麽病痛都沒有了,我老婆子這雙眼睛,還是道長給治好的呐小夥子,這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啊,你在這裏說什麽,仙長大人都能聽到,回頭他給你念個小咒兒,讓那些妖魔鬼怪來纏了你,你才知道他老人家的厲害哩”

老大娘囉囉嗦嗦說了一通,那大漢聽得直皺眉頭,什麽神仙法術,那隻有傳說裏邊才有,這長榮不過武功高了些,無知的婦孺就把他當神來拜了。其他人也不以為意,一路走來他們聽到的傳聞多了,什麽醫死人肉白骨都出來了,跟這老大娘說的,可算是半斤八兩。

誰知他們沒在意,可把另外一人的興趣給勾起來了。

那角落裏一直沒吭聲的小個子,突然抬起頭來問了一句:“老媽媽,你說那道長會呼風喚雨,可是親眼看到過嗎?”

這聲音又甜又脆,竟似出自小孩子之口,龍威鏢局的一行人都麵帶詫異,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

隻見那孩子頭上戴了個鬥笠,紗巾直垂到足踝,看不清麵目,隻瞧著身形,竟似乎比小香還小。

這孩子自然就是段瑤了。

原來她出來了幾個月,遇到的都是一些尋常的武林人士,就算偶爾找到一兩個懂得道術的,也隻是一知半解,根本及不上她的程度。段瑤心生不耐,本來想去南方瞅瞅,這天在路上又聽得重陽道觀觀主做壽,想著拜壽的人一定很多,不如先過來打探一番。於是抱定主意,興衝衝的跑了過來。誰知剛剛才到從來鎮上,便在茶棚中聽到這則消息,照這老太婆的描述,那個道長一定也是修行之人,而且多半還是水係的,段瑤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同道中人’,心中一高興,忍不住脫口問出。

那老大娘正巴不得跟人講講她心目中的仙長的事情,當下就拉著她興致勃勃的說了起來。

旁邊龍威鏢局的人見那小孩子聽得津津有味,不停的問東問西,也不禁暗自搖頭,想這是誰家的孩子,獨自一人跑出來父母也不擔心。

中年男子急著去找住處,匆匆結賬就要走,倒是那叫小香的小姑娘難得看到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盯著她看了好幾眼。

段瑤見這小姑娘看她,也是回頭衝她一笑,可惜隔了麵紗,別人根本就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