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地宮出口的甬道中,豔姬一手撐在石壁上大口喘息著,周圍橫七豎八倒了幾具屍首,幽暗的光線下愈顯得陰森。

她往地上看了一眼,咯咯嬌笑起來,“就憑你們幾個想留住我,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哦?那麽,如果是我呢?”

一道聲音在她身後森森響起,並不大,卻反震出陣陣回聲。

“是誰?!”豔姬驀地轉身,幽深黑暗的隧道當中,並無半個人影。卻有一股森寒之意,讓她不由寒毛倒豎了起來。

“哪個鼠輩在此裝神弄鬼戲弄本宮,給我出來!”

“嗬……娘娘方才與我見過麵,怎麽,這就不記得我了?”聲音漸漸清晰了些,能辨出是一個女音,依然透著寒絲絲的味道,虛無縹緲,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令人分不清到底是哪個方向。

豔姬徑往四周望去,“到底是誰?再不出來,本宮抓住了你,定要將你千刀萬剮……”她一邊出言恐嚇,一邊留神辨聽著聲音的來處。

“娘娘不是想殺我嗎?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殺得了我”聲音戛然而止,豔姬怒喝一聲,“在這裏!”手一揚,一道金光湛然飛出,如閃電刺入角落處陰影當中。隻聽噗的一聲輕響,她心中喜道,中了!

“娘娘當真不記得我是誰了?我讓你看看可好?!”那聲音竟又再度響起,話到最後,遽然轉為尖利,如同帶著陰森恐怖的鬼氣,怨恨深深。豔姬隻覺後背一陣寒氣滲人,天頂上突有一團黑影直撲而下,“啊!”豔姬尖叫一聲,轉手又是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噗

血花四濺,地上砰然倒下一具屍首,這次隔得近了些,她無意間往瞥到一眼,立即如見了鬼一般尖聲驚叫起來,隻見那分明是一句女屍,身著紫色宮裝,一張臉上被攪得血肉模糊,“九公主!是九公主!”豔姬失聲叫道,一時如惡鬼附身,扭頭就往外跑,冷不防腳下一絆,低頭一看,明明就是剛才那具屍體,又是尖叫一聲,連連往後退去。

“你這賤婦,對我東慶皇族做的一切,本公主要你百倍奉還!”

半空中一聲暴喝,青紫電光陡然在她頭頂上炸開,豔姬驚魂未定,哪裏能躲得開,霹靂一下,肩膀被劈個正著,直如刀鋒入肉,將鎖骨齊中砍斷。

“啊”

豔姬慘叫出聲,忍痛抬起手來,就是一道金光衝後射出,“誰……誰在搗鬼?!”

一道寒森森的光氣在空中劃出一條半月的弧形,嗤

一聲輕響。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豔姬淒厲的叫了起來,半空一截如白玉的小臂帶起一溜血花,撲的一聲跌落地上。劇烈的痛楚令她差點沒暈過去,憑空一隻小手攝出,五指一張,如鷹爪探出,登時將她的頸脖死死扣住,豔姬麵皮漲得紫紅,眼角的餘光瞥見一張沾滿血漬的臉,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平日的手段早已經望得一幹二淨,連連哭喊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那些事情都是有狐棲叫我做的,我也是受害者阿……”

“要我饒你,可以……”寒氣森森的嗓音響在她耳邊道,“說出這五遁禁製的進出之法,本公主就饒你不死……否則,你可見過人棍,知道是什麽東西嗎……”冰涼的刀刃沿著她的頸脖慢慢下滑,貼到胸口、手臂、大腿……“將你身上多餘的部分一一切除,耳朵、鼻子、手、腳……全部都切掉,隻留下中間的一部分,再埋到土地裏麵,讓太陽暴曬個幾十天,直到曬幹為止……”

“我說!我說!你不要這樣對我,你不要這樣對我……”豔姬渾身哆嗦,在那利刃散出的寒氣下不敢動彈半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身上某個部位切了下來。

………………

一刀插進豔姬的小腹,手指從傷口處伸進,將那一粒金光璀璨的丹珠挖了出來。

收了這粒猶帶著血絲的金丹,段瑤往地上昏死過去的女人瞥了一眼,自言自語道,“我不殺你,隻是取了你的靈力,自會有那受你迫害之人來與你尋仇,我看你要怎麽應付!”

她此時的身形竟還是那**歲的模樣,一身白色寢衣,上麵早已經濺滿了斑斑血跡。有狐棲在她體內設下的禁製巧妙異常,層層符籙連接成網,將她身體的所有靈脈密密覆蓋起來,段瑤吸收了赫影的靈力,勉強解開少許,她擔心有狐棲隨時會回來,一等能發出雷法,便急著要從地宮離開。當下兵行險著,殺了宮中幾個侍女,給其中一個換上自己的衣服,搗爛臉孔,用來恐嚇豔姬,她自己則是披了對方留下的那襲青衣囊,依法施為。那豔姬剛經過一場戰鬥,正是疲累不堪,被她這一虛張聲勢,真個給嚇到,這才能夠讓她一舉得手。

這外麵的五行遁法禁製乃是采用五種生克之寶設置而成,精妙無比,變化萬千。從外麵看去,隻是一團五彩煙霞將方圓百丈籠罩其中,根本無法窺視清楚。段瑤發動從那豔姬處得來一枚靈符,依照陣法運轉的規律,足足繞了數十個圈,方才走出此陣的範圍。

她此刻體內蟲毒仍未解開,剛才逼問那豔姬,得知此蟲乃是毒蠱,並無解藥,需要懂得煉蠱之人方能行法逼出,無奈之下,隻得先行用靈力壓製住,待脫險後再作打算。這時出得洞來,放眼望去,見外麵一條山脈相連,白雲茫茫不知何處,暗忖自己法力未複,生怕沒走出幾步,就被對方找了回來,當下強催了靈氣,徑往山下飛去。

………………

段瑤走後不到一個時辰,半空之中,一道墨色光華經天而降,來人周身霜氣纏繞,雙眸更如寒冰,毫無半點溫度。

他隻朝那地宮門口籠罩的五色煙嵐瞥了一眼,目中蕭殺之氣陡然大盛。忽地冷哼一聲,隻身化作一道驚電長虹,轉瞬射入其中。

那萬鬼穀所在,周圍俱是奇峰險峻,兩麵危崖低覆,終年不見天日,底下晦暗幽深,一片愁雲漠漠,煙霧蒙蒙。

穀底足有百十丈深,暗雲低浮,入口極為狹小,內裏形如一個豆莢,完全是個死穀,其後並無出路,中間有兩處深腹之地,隔有一重僅有丈許寬的關隘,兩邊山壁傾斜蜿蜒,隱隱透出一股陰森恐怖的寒意。

這便是那南方魔教最大的一係,瓊煌殿的所在,冥天老祖盤踞南方達八百年之久,凶威赫赫,震懾八方,就是那正道資深之輩,尚且不敢輕易踏入此間,於是這萬鬼穀方圓百裏一帶,儼然成了一眾邪魔外道公然集會的場所,隻見四麵八方魔雲滾滾,邪氣滔天,時有那魔道妖人,駕禦了各種旁門左道法寶劍穿梭來去,空中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

…………

瓊煌殿深處,一座極為高大的殿堂,燦然生輝,高高台階之上垂有一重極為厚重的幕簾,其後隱約可見一道人影。

殿下站了一人,麵如冠玉,唇若施朱,隻是立於其處,臉上自有一派閑散笑意。

“不知老祖召屬下前來,有何吩咐?”那年輕人微微躬身道。

簾幕後一個如同幼兒的嗓音,嘎嘎笑了起來,“有狐棲,老祖聽聞,你意欲娶那九公主為妻,可是當真?”

有狐棲笑容不變,垂首應道:“老祖所言不差,屬下正有此意。”

“哦?”那老祖道,“你且說說,這是為何。”

有狐棲道:“既要取而代之,自當給予一定的好處。東慶國民戀舊恩,我若娶其公主為妻,以示恩寵,也可令新朝更得民心。”

那老祖又是怪笑一聲,“此事你可作罷,另選一位公主亦可。”

有狐棲眸光微微一聚,問道:“這卻為何?”

老祖道:“這九公主乃是玄陰之體,身負天罡絕脈,老祖我已經選定她為下一個爐鼎,你還是放棄吧。”

有狐棲臉上笑容如被一隻手抹去,目光朝那簾幕望得一陣,突然轉身就往殿外走去。

“……晚了。”那老祖甕聲甕氣的道,“此刻豔姬應當與她服下蟲蠱,不出意外,三月便可培育成功,你就是趕回去,也來不及了。”

有狐棲腳步一滯,隔得半晌,方是回眸說道:“……今日召我前來,隻為此事?”

那老祖忽然冷笑一聲,聲音細弱嬰兒,頓時整座宮殿都引起了回音。

“老祖我知你心中不舍,須知世上情愛,最是傷人費神,你若不能早日超脫,遲早有一日要毀在此女手中。如此做法,也是為了斷你念想,有狐一族的將來,全係在你一人身上,這便回去罷,與我好好看守這個爐鼎,事成之後,老祖自會有獎賞給你。”

有狐棲目中冷光森然,轉眼一瞥,又變作一副微笑模樣,朝那簾幕施了一禮道:“孩兒謹遵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