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熙元800年初,明德帝病情加重,朝中擁戴二皇子一派的大臣紛紛聯名上書,要求改立太子。然而詔書遲遲未下,朝中人心惶惶,更有那一幹大臣長跪正和殿外等候召見,明德帝此時已是難得有清醒時候,春寒料峭,竟有那一些老臣禁受不住,接二連三病倒下來。

自此朝堂上更是清淨,太子一黨又悄然席卷,以文成武德將軍趙勇川為首,聯名上保太子,竟不知如何從明德帝處奪得監國之位,更將那新近投誠的有狐族質子封為西城侯拉攏過來,正是如日中天,令得先前剛露頭籌的二皇子黨,亦是不得不退避三舍。

值此多事之秋,皇城中竟有傳出妖鬼擄劫青年女子事件。先是有十幾戶人家丟了閨女,而後數日,有人在城外發現這些女子屍首,皆是全身不著寸縷,體內鮮血都被吸食了個幹幹淨淨。此等異事傳出,在朝野俱是掀起軒然大波,一時間人人自危,那家裏有年輕女子的,更是如臨大敵,派人嚴密看守不提。

而國中四處也各有異象產生,更有方士傳出妄言,道是妖魔現,皇朝亂,這是將要改朝換代的象征。謠言傳入京師,朝堂上又是一派爭議不止,互相指責埋怨者有之,明哲保身者有之,怨天尤人者有之,不欲踏入這趟渾水幹脆辭官歸隱者有之,更有一些,直將矛頭指向那皇城禁衛軍統領直屬的二皇子一黨,責其失職之罪,未能及時偵破那偷盜女子案件,以至於百姓惶恐,才去聽那術士胡言亂語。

段蘭成一改往日作風,竟是閉門不出,一連七日告病在家,更是引得一些反派抨擊不已。

那東宮之中,段景欽誌滿得意,日日召集一幹心腹大臣在園中飲酒作樂,更有一眾舞女相陪,朝中隻由著趙勇川打理,宮中則是全部交給太子妃趙芳豔,自己隻管尋歡作樂,醉生夢死而已,朝中有識之士得知,無不大搖其頭,直歎東慶勢微矣。

…………

天下將亂,妖魔四現,各方道統正派響應天命,紛紛派出弟子下界除魔,尚未平息的正邪之爭,又因這一事件轟轟烈烈燃了起來,到處衝突不斷,爭鬥之所,俱是血肉橫飛,草木盡焦,也是擾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不知從何處興起,一個名為天命神教的教係,仿佛一夜之間傳遍南北各地,宣傳真神大義,能拯救苦難人民於水火之中,教中更有不少能人異士,斬妖除魔,拔除邪惡。大肆宣揚之下,越來越多的民眾加入其中,尋求庇護,竟是聚集了數萬教眾,將那佛道兩教所轄之處也搶占過來,更有流民自發聚齊支援教義,聲勢浩大,直逼皇朝安危。

段瑤自那日在那永安門外失手被擒,醒轉之時已被有狐棲轉移到這座地宮之中。

這地宮處於山脈地底之下,天生帶有五行遁法禁製,外人絕難發現它的蹤跡。段瑤體內封鎖了靈脈,又被那捆仙索束縛住身形,莫說探知此地方位,就連一絲一毫也是移動不能。她既知有狐棲此人居心叵測,擔心皇宮有失,這一個月以來一直想方設法欲破去那兩道製約。無奈被那捆仙索限製,無法動用靈氣,破除不了禁製,而那捆仙索本身也是神妙萬方,她靈脈被封,無從召喚兵器之下,根本對此毫無辦法,二者相互牽製,她就是大羅金仙,也絕難逃脫了去。

她想到自己失蹤,皇城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愈發心急如焚。有狐棲卻是把她視為了囊中之物,整日裏細語溫存,變了花樣了來討她歡心。段瑤心中越怒,表麵上就越是冰冷,偏偏他竟像是對她的性格了如指掌,無論冷嘲熱諷或是破口大罵,始終一副溫文淡淡的模樣,似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段瑤怒極,反而靜下心來,細細思索一番,這捆仙索也不是沒有辦法破解,隻是那外麵的五遁禁製,自己不知運轉之法,沒有靈力,萬萬闖不出去。觀這地宮之中,除了有狐棲,她所能見到的隻是那幾個丫鬟,偏偏這些人又都受他控製,言語間根本不敢多透露半分,她便是想探聽些消息,也是沒有門路。

“公主,您要起身了嗎?”

帳簾外傳來丫鬟小心翼翼的問詢聲,自從上次那幾個人被處死,新來的這批對她更是恭敬,生怕她一個不順,自己也受到牽連,哪敢有半點差池。

當下眾丫鬟將她從帳中扶起來,其中一個手捧一疊羅衣,另外幾個輕手輕腳為她換上。又是一套紫色的宮裝,卻與昨日稍有不同,昨日那是紫藤花圖案,今日卻變作了櫻花,袖口領口處層層疊疊,愈到底下花色愈濃,華貴而不失淡雅。

那有狐棲直視將她當作一個娃娃來裝扮,每日都是不同的裝束,段瑤心中恨之已極,隻因著小不忍而亂大謀的念頭,一一忍了下來。

那幾個丫鬟折騰完畢,又將她奉到梳妝台前,幾人退到一旁,便有一人拿了木梳,輕輕來為她梳理一頭長發。

“公主今日想梳個什麽發式?”

那丫鬟小心問了一句,見她臉上仿佛並無半分表情,又想起別人說,這位公主不喜歡多言,便是噤了聲,依著自己的想法為她梳了起來。

正梳理間,旁邊忽有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將她手上的木梳輕取了去,那丫環吃驚望去,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躬身退了下去。

有狐棲一手輕撫著她的長發,一手慢慢梳理著,見鏡中她一雙眼冷冷朝自己瞥來,不覺唇邊勾起一抹微笑,嗓音頗有些愉悅的道,“絳紫為邪,果然還是紫色最襯公主,這件衣裳,也很合身呢。”

將最後一縷長發輕輕挽起,端詳著她在鏡中的模樣,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眸光輕一流轉,柔聲言道:“這個樣子,倒有幾分像是新嫁娘了,公主若是能再笑上一笑,那便完美了。”

段瑤一直冷眼相對,並不出聲。有狐棲伸手從後麵將她圈入懷中,依然是對著鏡子,語帶曖昧的道:“在下幾日未見公主,甚是想念,公主難道沒有什麽話要對在下說麽?”

段瑤無動於衷,他似乎也不要她作答,聲音平和,繼續說下去,“在下剛從皇城中回來,這幾日京中出了大得閑,便趕著回來告訴公主……你二哥謀逆弑父,妄圖篡改遺詔,被正好來參拜的趙將軍撞了個正著……”

“太子監國,已將他打入天牢,隻待刑審之後問斬……國不可一日無君,再過兩日,你大哥即將登基為帝,東慶皇朝,很快就要變天了……”

他微微側首對上她的眼睛,臉上仍是微笑的道,“阿瑤你,當真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麽?”

段瑤慢慢抬起眼看向他,目中直似含有極度深寒,口中一字一頓咒道:“但有一日,我要抽你筋、剜你的骨,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有狐棲緩緩直起身來,往那鏡中望了一眼,“阿瑤還是沉不住氣,這種話,不應該當著在下的麵說呢。”伸手在她頭上撫了一撫,轉身走了出去。

“你說,他剛剛離開了?”

地宮另外一處,一個青紗覆麵,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子坐在客席之上,美目流轉,對著麵前那一個婢女問道。

“是的豔姬,主上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

“那還真是不巧啊……”被喚作豔姬的女子輕言自語,“妾身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下次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便是輕輕歎了一聲,說不出的幽怨之意。

那婢女甚是機靈,見她如此神情,滅了好聽的話來說,“主上心裏一直是惦記著豔姬娘娘的,這次出門,不定就是去找娘娘了呢。”

“你不用安慰我了,”豔姬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他現在有了新人,哪裏還會記得我……”說到這裏,又是輕聲問道,“對了,他前些日子帶回來那個女子,現安置在何處?”

那婢女怔了一下,“娘娘是說公主嗎?是在西殿裏。”

豔姬柔柔站起來,“那,既然你主子不在,我不如去跟公主打聲招呼吧。”

“娘娘,娘娘,”那婢女見她往那西殿走去,連忙跟在身後道,“主上有命,任何人不得允許,不準靠近西宮……”

“大膽!”豔姬嬌聲斥了一句,轉回身道,“你的意思,本宮就是外人了?”她雖是動怒,聲音仍是既嬌且媚,聽來倒像是跟人撒嬌一般。

那婢女卻是不敢怠慢,連連作揖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娘娘當然不是外人,隻是,隻是那西殿另有他人來看守,沒有主上的命令,怕是他們也不會讓娘娘進去啊……”

豔姬一雙妙目一轉,柔聲問道,“那,都是些什麽人呢?”

“奴婢也不知情,聽照顧公主的萍姐姐說,好像都是些仙人,來無影去無蹤的呢……”

“……本宮明白了,”豔姬聽得一陣,嫵媚笑了起來,“既然是這樣,那我還是等他在的時候,再來探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