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在房裏找你不到,原來是跑到這裏來了。”

譚青末的身形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卻又出現在她旁邊,靜靜立在那桅杆之上,恍如無物,連晃也未曾晃動一下。

段瑤奇怪的朝他瞥了一眼,“你找我做什麽?”

後者鳳目中笑意深沉,“在下身為閣主,自然要清楚下屬的行蹤。”

“”你這借口,未免也太假了。段瑤轉回頭去,仍是望著那一片碧藍的晴空,“那你看到了,我在看海景。”她從眼角斜斜的瞟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人,不要再在這裏礙眼了。

譚青末輕笑了一聲,語氣溫和當中帶著一絲篤定,“阿瑤似乎,不喜歡與在下單獨相處?”

段瑤心中一突,不禁又偏過頭去看他,“怎麽說?”

“聚會的時候,總是站在離在下最遠的地方”

那是因為你旁邊有玉衡姐和破叔

“一起行動的時候,看到在下就走開”

那是因為你是水屬,對我的法術有削弱的效果

“偶爾回來一次,幾乎也不跟在下說話”

忙著跟呂幻打架去了

“找人切磋,也從來不會考慮在下”

你確定你想跟我打架?

他一邊說,段瑤心裏一麵嘀咕,冷不防那人突然俯下身來,如墨的長發拂過她的臉頰,紅唇幾乎湊到她的耳邊,嗓音輕吐,“阿瑤你討厭我麽?”

空中傳出一聲響亮的鞭痕。

段瑤站起身形,望著瞬間轉移到另外一跟桅杆上的譚青末,笑容燦爛,“閣主剛才說我找人切磋從來不會考慮你,今天阿瑤就正式向你挑戰,你,可敢應我?”

譚青末低沉笑了起來,鳳眼微挑,說不出的風流宛轉。“阿瑤這樣說,在下很是高興呢。”話音一轉,他又望向那極遠的天邊,聲音悠悠道,“隻可惜時辰不利,這場戰鬥,怕是要延後了”

段瑤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那剛才還是碧藍一片的晴空,不知何時已被烏雲遮去了半邊,濃雲如墨,其中不時有火花閃現。風漸漸大起來,卷起一人高的海浪,涼意鋪麵而來。最遠處一道黑線滾滾而起,綿延整個海麵,橫貫東西,以千軍萬馬奔騰之勢,正朝這邊覆壓了過來。

“海上風暴!”

旁邊有人一聲驚呼,隻聽聲音,便知是呂幻,卻不知他何時跑到甲板上來,此刻正衝著幾個水手大聲嚷嚷道,“快!讓周叔趕緊往回撤,你們也別在這裏傻站著,給少爺回去掌舵!掌舵!”

段瑤站在桅杆上望向他,不解道,“他不是能控製風嗎?去把飆風引開就好了。”

“呂幻的風乃是驅使本身靈氣所化,與這海上飆風的形成並不相同,何況這風暴看樣子是要席卷周圍數千公裏,破壞力之大,並非他所能掌控的。”

譚青末不知何時又站回了她的身旁,聽她相詢,便出言解釋道。

他望向天空,麵上仍是沉靜的道,“先把帆放下,護住桅杆。”說完此句,便即飛身上到頂端,將那一塊桅帆放了下來。

段瑤也是收了長鞭,便飛到另一根桅杆頂上,伸手去解那繩索。卻不知是誰綁了個死結,風愈發的大,船身劇烈搖晃之下,她解了幾次也沒解開,不由來了脾氣,劈手一刀就將那繩切斷,將那一幕帆收了起來。

正在這時,烏雲也如奔馬一般聚集攏來,霎時間電光閃閃,驚雷一陣接著一陣的打將下來,暴雨夾雜著冰雹,傾盆而下。

譚青末手上微微一抬,便有一層無形的水幕將整個船身覆蓋了起來,冰雹砸在上麵,便是往內凹陷一個小坑,過得片刻,又慢慢恢複成原樣。冰雹如雨點,在水幕上震出無數圈小小的漣漪。

船在狂風中向前航行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被那暴風從後麵趕上。海上的颶風,與陸地上又是不同,無數根粗逾百丈的黑色風柱,上連天,下接地,如長龍飲水,將海水不斷吸入其中,天空積起厚厚的黑雲,隨著風卷滾滾翻騰,雷鳴電閃之中,暴雨夾雜著海水,劈頭蓋臉一陣撲下,海麵此起彼伏,騰起的巨浪足有百丈高。

整個海麵就如同一塊柔軟的布匹,不住震蕩搖晃,值此時刻,大船就像是一葉渺小的扁舟,在海浪中間險險求存。

譚青末那一層水幕早已經撤了開來,他站在船頭,手上法術迭出,不斷劈開砸將上來的巨浪,船尾則是獨孤絕與呂幻,正與那逼將過來的巨大風柱抗爭。周衍與盧破和盧玉衡兄妹正在掌舵,船的兩側,隻有段瑤和譚青末的貼身侍衛赫影兩人護持。

天地間一片蒼茫,周圍到處都是水,段瑤已經分不清楚,船到底是在海麵上,還是已經沉到水底,全身早已經被水淋濕,冷的徹骨,她緊靠著船舷,手上一個個大雷發出,將那些撲上來的浪頭打消了下去。這種環境下,火係法術根本占不到好處去,雪魂珠的結界太小,她幹脆棄之不用,隻借助著空氣中雷電的威勢,牽引著雷霆不住轟開逼近的狂風巨浪。

“小心!”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大喝,段瑤猛然抬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朝自己迎麵飛來,她下意識的一團雷火轟了過去,啪的一聲,那物炸開了來,黏糊糊的**濺了她半邊臉,竟泛起一陣刺痛,隨後又被水流衝了開去。段瑤顧不上擦拭,就見那颶風當中,一片黑壓壓的物體順風朝著這邊撲了過來。

“是吞食魚!”呂幻叫道。這種怪魚隻生在颶風當中,無眼,無耳,牙如鋸齒,遇物則噬,便是同類也照咬不誤,實在是一類凶殘至極的妖獸。如果讓它們落到船上,那這艘船多半就保不住了。

隻聽獨孤絕長嘯一聲,頓足而起,身劍合一,天樞劍頓時化作一道耀眼已極的金光,射入魚群當中。濃雲如墨,電走銀蛇,那一道金光在黑雲風柱間穿行繚繞,看起來輕鬆自如,實則隻要他稍微慢上半分,就會立刻被卷入颶風深處,縱是大羅神仙,也再難掙脫出來。

船上諸人也知此刻情形凶險,一個個全神貫注,將落到船上的落網之魚逐一擊斃。

正所謂禍不單行,正當獨孤絕將那一群吞食魚滅去大半,正前方,又有一團張著怪口的魚群隨風飄了過來。

譚青末縱身而起,口中叫道:“阿瑤,過來替我一會!”

段瑤飛身趕上,手上雷團奔湧而出,便將那一個個浪頭轟開。

隻見他在半空祭出一個小鼎,周身青黑,晃了一下,陡然長**身大小,譚青末手上法訣一引,斷然喝道:“九龍現形,天地歸虛!”

嘭的一聲大響,鼎中如幻影般騰出九條青黑色長龍,轟然一聲插入雲中,直將那黑雲也撞然開來。段瑤百忙中瞥見,那長龍竟是由水凝成,在這漫天海水當中,法力增幅,更形巨大,隻一撲,就將那魚群湮沒當中。

她這一分神,旁邊撲的一個大浪就打了上來,船身劇烈晃動一下,段瑤收腳不住,啪的撞上一跟桅杆,當場將之震得粉碎。她再無暇多顧,周身雷光電繞,上百團雷火齊齊發出,這才將那連續撲湧上來的巨浪震開。

這一場颶風足足持續了五六個時辰,方才漸漸遠去。

待到風消雨歇,眾人都是筋疲力盡。能在這凶險的風暴中存活下來,每個人都感到慶幸萬分,段瑤隻覺全身酸痛不已,就像是經曆了一場劇烈的戰鬥,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往後一歪倒在甲板上,就連手指也懶得動彈了。呂幻本來要嘲笑她幾句,一開口,卻又變成了哎喲的呼痛聲。

譚青末剛從空中落下,也是一臉疲憊之色,正對上段瑤的目光,不由輕輕笑了一聲,挨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此刻周衍與盧家兄妹也自船艙中走了出來,看見天空放晴,不由各個歡呼了一聲。

周衍從懷中掏出一張巨大的羊皮地圖,呼啦一聲在甲板上鋪開,指指點點道:“閣主,我們已經繞過這片風暴區,左前方五千裏處有一個小島,大家可以上去休整一番,再前進不遲。”

譚青末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們就在島上歇息一日,再上路不遲。”

呂幻一聽,大聲叫好,又衝著盧玉衡呲牙咧嘴的道:“大姐還有什麽吃的沒有?我可要餓死了!”

盧玉衡道:“還有一些幹糧,等我們到了島上,看能不能找到些別的食物。”

“好好好!”周衍連聲讚道,“這場颶風,把我老人家這把老骨頭都要震散了,正要好好補上一補。”

獨孤絕哼了一聲,“你都補了三百年了,再補,連玉衡都能把你甩在後麵了。”

周衍吹胡子瞪眼,“你這是在說我速度慢?老獨孤你有膽,敢現在跟我比試一次!”

獨孤絕根本理都不理他,一振長袍,走回船艙裏去了。周衍收起地圖,追在他身後大呼小叫,兀自糾纏不休。

呂幻聽那聲音,感歎一聲道,“周叔也真是,獨孤叔叔剛剛大耗元氣,還要鬧著跟他比,太不厚道了。”搖了搖頭,自鑽進艙中找吃的去了。

站在旁邊一直沒有吭聲的盧破,這時才望向譚青末道:“少主,屬下方才檢查了一番,船體底部破損比較嚴重,已經派人去修理,此外船槳斷了幾十根,隻怕速度要受到影響。”這艘戰船是靠人力和風力,但在風向不符時,主要還是靠人力來推動,當下譚青末沉吟一陣,便道:“可修複多少?”

盧玉衡道:“船上沒有材料,暫時還不能複原。”

“不是還有呂幻在嗎?”段瑤從甲板上支起身,半靠在船舷上,“把帆都拉起來,讓他發動風力來推推,速度肯定可以補上。”

也許是她麵上幸災樂禍的表情明顯了一點,譚青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倒是個好辦法,先讓他做兩天苦力,隻是不要忘了告訴他,這主意可是阿瑤出的。”

段瑤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回過頭去。

盧玉衡聽他這麽一說,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盧破仍是保持著那幅表情,眼中卻也是顯出了笑意:“屬下這就去跟他說。”轉身就去找人了。

盧玉衡站得一陣,往譚青末這邊望了一望,見他唇角噙著一抹微笑,目光淡淡落在旁邊少女的身上,她低頭一笑,也自轉回艙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