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陰一脈,隻是眾多修仙門派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派係。

傳聞太陰山上原有一條毒龍盤旋,每逢正月十五,就要出來吃人作惡。後來太陰祖師路過,屠龍為民除害,見此處風景秀麗,民風淳樸,心生喜愛之下,就在此長住了下來《1wap》,後有附近村民前來拜師學藝,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個門派。

這太陰山雖然比不上夷山、昆山那樣有名,勝在地脈奇佳,那太陰祖師使得一手練氣訣的功夫,身外化身獨具一格,是以此派弟子雖然不多,卻也在正道中頗有名望。

山下百裏之外,有一個小小市集,附近山民每隔半月,就在此自設地攤,以物易物。由於山上就是道家修煉之所,也常有一些道者拿了寶物靈器,來此與人交易。

鐵霸子就是其中一個,他前些日在大荒嶺得了一些古銅甲藤,偏偏自己又不是木係術者,別無他用,聽聞此處有個市集,他正好沿途路過,就趕了過來,想看看能不能換點合用的東西。

偏偏今日來此的修仙者不多,轉了一圈下來,隻有一個人對他這批貨物有點興趣,但開出的價錢卻不能令他滿意。看看天色將晚,他正想先去找個地方落腳,打算等明天再來碰碰運氣,忽一瞥眼,見那路口又走過來兩人,周身靈光隱動,顯然是同道中人,不禁興奮的迎了上去。

“兩位道友可是來趕集的,貧道這裏有些物品正要交易,不知兩位可有興趣一觀?”

他走到近處,才發現兩人原來是一對少年少女,那少年一張娃娃臉時刻帶著笑容,看上去極是親切,少女一身紫衣,卻是生得明豔無雙,美若天人。他生平從未見過這般美貌的女子,又見她麵上冷若冰霜,更加不敢搭話,便隻向那娃娃臉的少年出聲相詢。

那少年頗感興趣的咦了一聲,道:“早聽說這裏有個集市可以交易東西,我還以為是傳聞,原來當真如此,你有什麽寶貝,先拿來給我看看。”

鐵霸子道:“貧道在大荒嶺采集到幾瓶冰池泉水,還有一些古銅甲藤,不知道友可有需要”

那少年不等他說完,就笑嘻嘻的轉過去對那少女說道:“沒想到竟會有這等運氣,古銅甲藤可是造船的好東西啊,阿瑤,你說咱們要不要與他交換一些?”

那名喚阿瑤的少女皺了皺眉,道:“這些東西又不是沒有,你要它做什麽?”

“這你可就不知道了,”那少年搖頭晃腦道,“古銅甲藤可是穩固船身的重要材料,水火不侵,堅逾金鐵,比那藤甲木還要好上一些,既然碰上了,可不能輕易錯過,大叔,你說是還是不是啊?”他一臉笑容的衝鐵霸子問道。

鐵霸子雖然不知他修仙年齡幾何,但見他一副少年模樣,這一聲大叔倒也受用,自己等了一天總算找到識貨之人,當下連忙點頭稱是。

少年得意的衝那少女揚了揚頭,那神情仿佛我講的沒錯吧?

可惜後者根本沒有看他,一雙美目,徑直往那太陰嶺上望去。

少年便回過頭,又與那鐵霸子道:“對了大叔,你可是這太陰山上的弟子?”

“非也非也,貧道乃是散修,不過與此間弟子有些交情,正想今晚前去借宿一宿。”鐵霸子一邊從乾坤袋裏往外掏那甲騰,一邊答道。

少年笑道:“今晚?那可不湊巧啊,我聽聞這山上的乾清真人受夷山派玄機道人相邀,將一半弟子都帶去參道了,你不要撲了個空才好。”

“不會不會,”鐵霸子忙道,“我相識的乃是此派的大師兄桑風子,他受師命留守山中,一般是不會外出去別處的。”

那少年眼中微芒一閃,旋又笑道:“那就好,那先給我看看你的甲騰吧”

呂幻以一塊北祗銅,跟那鐵霸子換了古銅甲藤,再找段瑤,卻見她正坐在路邊一間茶蓬當中,手上把玩著一個青瓷茶盅,一副悠閑的模樣。

他心頭莫名火起,走過去微怒的道:“我在那邊打探消息,你卻在這裏偷懶,真是豈有此理。”

段瑤抬眼朝他一瞥,似笑非笑道:“有你這口俐舌巧的人在此,哪裏還需要我上場,他也說這事交由你全權負責,未免擾亂視聽,本姑娘還是坐到一邊,品茶看戲就好。”

她說別人伶牙俐齒,自己這一番話說出來,倒把那少年堵了個啞口無言。

恨恨的斜了她一眼,呂幻一屁股在對麵坐下,也不管那茶水粗劣,倒了一杯就往口裏灌。

隨手拿袖子擦了擦嘴,他忿忿不平的嘟囔了一句:“你這丫頭根本就不適合做這種事情,真不知道老大為什麽總叫你跟我一起。”

段瑤懶懶撩起眼皮,“你想知道?我還想知道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呢!”她與呂幻脾氣不和,常常是一見麵就開吵,如若不是每次都有人在旁調停,早不知要打上幾百次了,偏偏這出門偵查之事,譚青末非得讓兩人一起來,理由很充分,他們倆的年齡在七人當不易使人提防,兩人一起,還可以互相照應,扮作兄妹,也不致惹人懷疑。

“孤雲山、蒼鬆嶺,這次又是太陰山,每回都跟你這丫頭在一起,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次次都擺出一張死人臉,你這副模樣,是個人都被你嚇跑了,還有誰敢跟我們說話啊!”他一邊倒了杯茶,一邊又抱怨道。

段瑤冷冷掃了他一眼:“那又是誰次次都要本姑娘跟著,說在外麵等都不讓,哼,你不願意,本姑娘還不想來呢。”

呂幻聽她這說話,頓時也來了脾氣,“如果不是老大交代我不能跟你分開,你以為少爺願意跟你在一起嗎?”

段瑤奇道:“這倒是怪了,無緣無故,他為什麽要跟你這樣交代,莫非還要無時無刻盯著我不成?”

呂幻哼了一聲,“還會有什麽?不就是怕你這丫頭又跟上回一樣,一不留神就跑個無影無蹤,到時候誤了時辰,我上哪兒找你去?”

“我又不是不回來,再說了,玉衡姐的飛花傳書,上天入地,哪兒找不到了?要你來多管閑事。”

“這是組織的規矩!任何人不得老大允許,嚴禁私自離開,你到底懂還是不懂啊?”呂幻說不過她,氣的七竅生煙,差點就要拍桌子跳起來,“我看你才該去那黑門中呆上幾日,別以為老大每次都包庇你,就可以任意妄為了!”

“那是你才這麽認為。”段瑤冷聲說道,忽的一下站起身來,“剩下的線索你自己去找,本姑娘不奉陪了!”

呂幻氣的渾身顫抖,一手指向她怒道,“你你又想跑到哪裏去?”

段瑤走出幾步,回眸一笑,“放心,我會準時趕回來的。”

春城無處不飛花。

段瑤走在洛城城中,看街市上來來往往的熱鬧人群,不時到那路邊小攤上摸摸一些小巧玲瓏的玩意,心情變得大好。

過兩天就是上元燈節,城中街巷也都是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她正在一處店鋪前觀看那五色琉璃的彩燈,就聽見旁邊一個女子的聲音嬌聲說道:“天一哥哥,你看這個荷花燈可好?”

段瑤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轉回身望了過去,隔壁那家店鋪門口,一對璧人聯珠而立,那女子粉衣嬌俏可人,正依偎著一個黑衣少年,對著門口那一盞花燈指指點點,那少年卻抬了頭,徑直往這邊看了過來,她這回身一顧,恰好對上他的目光,當下就是一怔,口中已然喚出聲來:“淩天一?”

少年聽到她的聲音,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絲喜悅,目光緊緊盯住她,他走上前來,像是竭力壓製著聲音的道,“果然是你!”

段瑤與他許久未見,不想會在這裏遇上,心中也是高興,隨口便問了一句:“你怎麽會在這兒?”

淩天一原本閃亮的眸中陡然暗了一暗,隔了半晌方道,“這裏是我家,我當然在此。”

段瑤這才想到,青陽侯主管東南十城,這洛城正是其中之一,她在這東海沿岸徘徊數月,竟然從來沒將這兩件事聯係起來,聽他這麽一說,覺得自己不去拜會他,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一時尷尬笑了兩聲,也是無語。

那粉衣女子卻在此時走上前來,眼望向段瑤道:“天一哥哥,這位姑娘是誰?”她眼睛看著段瑤,卻伸出一隻手將淩天一的胳臂挽住,宛然是向她宣告所有。後者微微掙了一下,見她不放,也就隨著她去了。

“我是豐城城主之女李婉真,請問姑娘你是”那粉衣少女見他不答,便笑著自己問來。

段瑤朝她看了一眼,印象中在豐城時與之有過照麵,自己好像還搶了她一串佛珠,當下笑道:“我的名字不便相告,你直接喚我阿瑤即可。”

李婉真登時愣了一下,又對著淩天一好奇問道:“這位阿瑤姑娘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呢,天一哥哥,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啊?”

“李小姐想要知道,不妨回去再問他。”段瑤見兩人的情形,心中也隱約猜到幾分,隻看向淩天一道,“我還有事在身,改天再去拜會世子,這便告辭了。”言畢轉身就要離去,冷不防手腕一緊,竟已被人牢牢抓住。

“你又要到哪裏去?”

她半偏過頭,見淩天一目光隱隱跳動,向來平靜的聲音中竟然起了一絲漣漪。

心中不覺一震,終究沒有將那隻手甩了開去。

李婉真方才聽到她的話,小臉就是白了一白,此刻見他兩人默默相對,完全沒有把自己當作一回事,不禁又是羞惱又氣憤。

她之所以拜入那夷山派門下,完全是因為從表哥處得知淩天一也是那修仙當中的一人,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配得起他。後來得知皇上將九公主賜婚與他,三年來一直鬱鬱寡歡,便是修行也並無多大進展。

而後聽聞那九公主失蹤,兩人的婚約已被取消,心中欣喜已極,不顧父母反對,千裏迢迢的趕過來看他,卻怎麽也沒想到,這人竟然當著她的麵,在街上就與別的女子拉拉扯扯,卻是讓她顏麵何存?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淚都快下來了。

段瑤從旁瞥見她的神情,不覺垂眸一笑,再抬眼時,已是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回來。

“世子有佳人相伴,怎麽可以冷落了她?”她望向李婉真,又是燦然一笑,“李小姐,今日幸會,我也沒準備什麽見麵禮,隻有一枚玉佩,且用來借花獻佛吧。”說著走上前來,拉起她一隻手,便將一物放在她掌心,觸手清涼,卻是一枚殷紅如血的玉佩。

李婉真怔了一怔,淩李兩家世代交好,她自然知道,楓葉是淩家的象征,隻有正統的淩氏族人才有資格佩戴,很小的時候她就曾經在青陽侯夫人身上,看到過一枚一模一樣的玉飾。

那一刹那間,她仿佛明白了些什麽,不禁抬頭朝淩天一看去,隻見他一張臉上早已是毫無血色,唇抿得極緊,目光卻始終盯著眼前之人,動也不動。

段瑤往後退了幾步,彎唇笑道,“阿瑤今日真是有要事在身,待到他日得閑,定會再來探望兩位。後會有期!”竟是再不看那少年一眼,轉身走出幾步,已是消失在茫茫人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