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聽說了嗎?總管公公得罪了梳琉宮的瑤公主,昨兒個被陛下給斬了!”

“怎麽沒聽說,據說公公給她吃發餿的飯菜,這瑤公主天大的膽子,當下就跑到朝堂上對陛下大吼大叫,愣是把好好的朝議給打斷了”

“噯呀可不是嘛,我聽執勤的小柱子說,堂上的大人們都給驚的目瞪口呆,皇上氣的話都說不出了”

“那還不是隻罰了公主閉門思過,還賞賜了好些東西,公公可是命都沒了”

“照我說,公公平日最是善心,怎麽會特意虐待公主,但凡這宮裏不受寵的,哪個沒遭過冷落”

“哎呀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還聽說公主是妖孽呢,當年梅妃娘娘就曾經說過”

“你這丫頭,這話可隻許私底下說說,給人聽見了可是要命的!”

“知道知道,現在瑤公主可是皇上麵前的大紅人,我哪敢說她的是非”

“知道就好,在這宮裏可要處處小心”

“琴姐你又來了”

“我這是為你好”

聲音漸去漸遠,圍牆後麵茂盛的樹林裏,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晃悠著轉了出來。

“這些宮女還真是愛嚼舌根!”他邊走邊搖著頭道,不過很快又笑了起來,“聽起來,咱們這位妹妹倒是很好玩呐”

說著笑嘻嘻地衝著身後叫道,“是吧,二哥?”

陰影裏有人低笑了兩聲,隨即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走了近來,兩人長的十分相似,隻是前麵這位像白日的太陽般燦爛耀眼,後麵這位則如沉靜的月光,晦暗幽深。

“小五,”後來的少年輕笑的叫了一聲,“這位妹妹可是妖孽呢,你不怕?”

先前的少年眼睛一亮,“妖孽?對,妖孽才會這般肆無忌憚,二哥,不如我們去找她玩吧?”

“不急,不急,”月光般的少年悠悠說道,“隻要她在這宮中,我們遲早都會見到的。留點懸念,豈不是更加有趣?”

“二哥說得也有道理。”先前的少年點頭,隨即又作出一副躊躇的表情,“可是我真的很像見見她嘛~”

“放心,很快就會有機會的。”他的二哥收了笑容,薄唇微抿,“我們偉大的父皇可是有名的器量狹小,九丫頭這般猖狂,”停了一下,他聲音愈發低沉,“你說他會怎麽做呢”

正和殿,明德帝在最後一本奏折上劃上批符,將朱筆擱在旁邊的筆架上。

身後的太監總管小心翼翼的湊上前來:“陛下,今晚可要召哪位娘娘侍寢?”

明德帝麵色陰沉,隻擺了擺手,太監立刻識趣的退回原位。

他往後慢慢地靠在了那張寬大華麗的龍椅上,眼前又浮現出前日朝堂上的一幕

“擾亂宮廷者,斬!歪曲聖意者,斬!狗眼看人者”小姑娘眼睛一瞪,周身突然迸發出一股無可匹及的氣勢,狠厲決然的聲音中帶著使人戰栗的冰寒,“斬!!”

此時的段瑤正伏在案前犒勞自己貧瘠了五年的腸胃,完全沒有把被禁閉的事情放在心上。

一群宮女太監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口,沒得到命令,他們不敢進去,卻也不敢離開。有內務總管的前車之鑒,誰也不敢觸這小祖宗半分黴頭。

段瑤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將桌上的佳肴一掃而空,滿意的撫著肚子歪在躺椅上,然後抬起眼慢悠悠、懶洋洋的一一掃過門口的眾人。

“讓你們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都沒聽清楚嗎?”

“奴婢奴才們是奉皇上旨意,來伺候公主的。”一名小太監小心的回答,隨即在段瑤如電的目光中狠狠的畏縮了一下。

“皇命難違嗎?”段瑤冷笑,“既然如此,本公主讓你們做什麽,你們就給我乖乖的去做,要是敢在外麵唧唧歪歪胡言亂語,好叫你們知道我的手段!”

一幹人等連忙下跪:“奴婢(才)不敢!”

“不敢就好!”段瑤說道,伸手召過原來的那兩個小太監,“小五小六,把這些人帶到偏殿去看著,誰要是敢靠近寢宮一步,當心本公主打斷他的狗腿!”

段瑤前世不知看了多少宮廷戲,也明白這趟渾水一旦踏進去就再難才出來。所以她原本的打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練聖賢功。但事情既然惹到她頭上來,那就絕對不能坐視不理了。段瑤討厭麻煩,所以她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找皇帝解決。至於是否會觸怒皇帝,給自己帶來麻煩,卻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說到底她並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物,最厭惡的莫過於忍辱負重,與其讓別人欺到自己頭上來,還不如主動出擊去欺負別人。

於是段瑤毫不猶豫的將皇帝賜予的所有下人統統逐出主殿,隻留了原本就在梳琉宮的四個伺候起居,繼續過著自己一成不變的練功生活。

近來她已經可以自如的操縱身體裏的氣,也學會了氣流的凝練壓縮,這樣一來原來充沛的靈氣就不足夠了,段瑤重新開始了汲取天地靈氣的過程。

樹林無疑是修煉的聖地,特別是雷雨的天氣,樹木導電,輕易便可汲取大量的能量。段瑤發現這種能量跟自身的屬性極為相合,當氣流在身體內部運轉,有時甚至能與雷電共鳴。

隻是這種幾率,還很小,很小。

“母親,嗚嗚嗚他們說我不是父皇的孩子,戚貴妃也不喜歡我嗚嗚母親,我討厭他們,討厭他們,嗚嗚嗚嗚嗚”

隱忍的嗚咽聲音回蕩在茂密的樹林裏,小小的少年蹲在梨樹下悶聲訴說,夏日的陽光透過葉縫斑斑點點灑落下來,在地上映出一幅奇異的光影圖案。

微涼的風輕柔撫著臉麵,如同睡夢中母親的手指,少年抽泣的聲音斷斷續續,被輕風送出老遠。

“AO!你還有完沒完啊?!”

驀的一個聲音響起,如刀鋒劃過樹間,驚得棲鳥嘩啦啦的飛了起來。

少年驚訝的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遙遙往高處望去。

梨樹旁那株高大的槐樹枝頭,濃密的葉子叢中突然鑽出一個小腦袋,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一邊搖著頭一邊罵罵咧咧的爬了出來,“羅羅嗦嗦哭了這麽久還不夠讓人安靜的睡個午覺行不行”

被人看見自己的窘相,還是個比自己年幼的小姑娘,少年微紅著臉站了起來,囁嚅道,“我我以為這裏沒有人”

“廢話!難道有人還要通知你一聲嗎?懂不懂先來後到啊!”

樹上的小女孩一手叉腰,怒氣衝衝的衝著他吼道。

那樣子看上去很凶

少年不敢反駁,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卻瞥見深褐色的樹枝上踩著一雙小小的腳,未著鞋襪,雪白粉嫩的一團,透著淡淡的瑩光,精巧的仿佛用上好的白玉雕成。

好好可愛

他在心裏悄悄的說,於是偷偷的、偷偷的又抬頭看她。

這一看,卻嚇的大驚失色。

“你你怎麽爬那麽高,萬一摔下來怎麽辦?”

那根樹枝那麽纖細,怎麽承受得了一個人的重量,就算是個小娃娃也不行。

少年想到這裏,連忙跑過去,張開雙手對著她說:“來,跳下來我接著你。”

段瑤眯眼看著樹下的少年,這是哪裏跑來的小毛孩,這般單蠢。不想想你自個兒也才七八歲,我跳下去還不砸死你啊?

少年見她猶豫,以為她是害怕,便拍了拍手鼓勵道:“不要怕,哥哥力氣很大的,乖,樹上危險,快跳下來吧。”

段瑤瞅見那少年臉上的淚痕,嫌惡的撇了撇嘴,足下一點,輕忽忽的飛了起來,也不理他,悠悠飄過院牆走了。

她沒瞧見身後少年越睜越大的眼睛,和他口中震驚的話語:“哇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