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道觀的迎客廳,此時正是賓客雲集,眾多武林人士三五成群,或有遇上好友的,或是見到神交已久的人物,莫不互相問候,駐足攀談。也有那無聊的,坐在席位上等著膳食。一幹小道士穿行其間,招待引座,上茶倒水不提。

淩天一牽著段瑤一走進來,登時吸引了諸多人的目光。他本身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生得又俊,惹得一幹年少女俠偷眼顧盼,兼之手上又牽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身後還跟了七八個隨從,自是惹眼非常。

當下便有一個小道士上前招呼道:“敢問施主可有名帖?”

自有一個隨從上前,遞了帖子,那小道士看了一眼,臉上愈發恭敬,微微躬身道:“原來是青陽侯世子,觀主已經恭候多時,請隨小道來。”

淩天一略一點頭,就要跟那小道士前去。

段瑤不樂意了。她本想乘著人多,在觀裏四處走上一遭,看能不能尋到什麽寶貝,若是跟著去見那長榮老道,卻哪還有這個機會?何況前日剛跟一人交手,雖然不知是兩個老道中的哪一個,但那人的修為絕對在她之上,萬一被瞧出馬腳,二對一她還不死翹翹?

心念及此,段瑤說什麽也不想跟淩天一同去,反正已經進來了,有沒有人當幌子也無所謂。

於是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拉了拉少年的袖子:“哥哥,我餓。”

淩天一轉回頭來看她,一雙黑珍珠似的大眼睛慢慢的眨了一下。

那小道士見狀連忙上前道:“不如先讓這位小姑娘在隔壁休息,我讓人上幾樣點心?”

淩天一道,“也好。”

那小道士忙叫上另一個道士過來,要帶段瑤和其他隨從去隔壁休息。

淩天一看了看段瑤,忽又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等我回來。”他說。

段瑤乖乖點頭。

待少年轉身離去,她的眼神瞬間已變得清明。

等你回來?開玩笑!本小姐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誰有時間幹坐著等你?

跟著另一個小道士穿過迎客廳,段瑤順手放出一縷靈識掃蕩一周,果然,周圍都是一些武林人士,就連那些個道士,也完全沒有靈氣的反應,看來原本不該指望,普通的修真門派能那麽輕易讓人找到嗎?

轉念又想,重陽觀中能夠修真的道士定也是身份尊貴,哪能出來接待客人,那兩個老道既然能有如此修為,徒子徒孫中說不定也有得道之士。

那小道士帶著他們到了一間客所,又送上了茶水和幾盤糕點,段瑤見不過是一些核桃酥杏仁果之類,心下不禁嘀咕這群道士還真是小氣。不過她原本也沒打算多留,等那小道出去(,),便從懷裏摸出幾根銀針來,她遊曆時曾經過藥王穀,從那裏得到了一對奇奇怪怪的藥物,也挑了一些塗抹在針上,這幾根卻塗得是麻藥,當下隨手將那些隨從放倒,便從窗口跳了出去。

“真是天不遂人願呐”

段瑤站在一排排的書架中間,有點泄氣的看著麵前的書山書海,“這個地方,的確是藏經閣沒錯啦,不過這些道士們也太沒水準了吧,搜集的都是什麽書啊?九章算術?奎醜雜記?什麽破爛玩意兒啊這是?”

在用靈識掃了一遍之後,確定裏麵並沒有她想要的東西,她不禁再次歎了口氣,卻猶自不死心的四處轉悠,“沒道理啊,門口那兩個守衛武功可是不錯,說這裏麵沒有什麽我還真是不信”

轉了一圈,隻將目光聚焦在牆頭那幅畫上。

那是一幅很寫意的畫,粗劣的線條堪堪勾勒出一個男子,峨冠博帶,寬袖長襟,衣袂翩躚,寥寥幾筆卻將人物的氣質渲染開來,令人心生向往。

“這人是誰?畫像能被掛在這裏,想必是個重要人物,莫非是傳說中的重陽祖師?這模樣倒是有幾分仙氣,可惜已經死了”端詳一陣,段瑤正待岔開目光,眼珠一轉,卻瞥到那畫中男子右手食指伸出,正指向一個方向,她不由順著那根指頭看去,隻見那指尖所向,正是閣樓南側的頂板。

“這裏麵有什麽古怪?”段瑤想到武俠中的情節,心生好奇,輕身一躍,伸出一根手指在那處頂板上輕輕一捅

喀嚓一聲輕響,那塊木板在她靈力之下碎成了粉末,露出上麵半截黑木橫梁,段瑤見那橫梁上黑乎乎的懸了一物,隨手便取了來。

待得打開一看,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那黑色包袱皮裏隻有一籍,正是重陽觀開山祖師厲重天的一部手劄,上麵記載了他年輕時在東海遇仙,從而得以以武入道的經曆。那幅畫像正是他親手所繪、那位仙人的丹青素描。

厲重天在其中記載說海外有三座仙島:方丈,蓬萊,瀛洲。煙波微茫,方位飄渺不定,根本無跡可尋。他當時也是偶然得到那瀛洲島上,蒙那位仙長授了些仙法,其後才創建了重陽道觀。他後來曾多次出海探查,始終未有所獲,鬱鬱而終。但他在手劄中提到,那位仙人年屆八百多歲,外表看來仍是少年模樣,道行之深厚,委實神奇至極。

段瑤看得有趣,一時不由浮想聯翩,這仙法居然還有駐顏效果,不知道自己若是修煉到深處,是不是也能夠長生不老呢?那三座海外仙島,聽名字倒是跟古詩中的一個樣啊,日後若有機會,定要前去搜尋一番,隻是若要出海,得先準備許多東西,自己身邊連條船也沒有,實在有些難辦哪

可惡,為啥我沒有樣可以用來乘坐的寶物,就是像那傳聞中的飛劍也好啊,自己飛不知也飛多久,靈氣哪裏足夠

段瑤正自胡思亂想,忽然心有所感,一股極其細微的靈氣波動,從塔樓後方數丈之外傳了過來。她將書一合,又塞回了原處,隻是那塊破掉的木板,卻沒有辦法還原了。

當下也不去理會,纖足輕輕一躍,便從窗口飄了出去。

段瑤悠悠立於一株垂柳之上,耳廓微動,她已經捕捉到了波動的來處,距離這裏尚隔了數重院落。

“怪了,那邊可不是宴席的方向啊。”她自語道,“莫非是道士們修煉出了什麽岔子?”

感應到前方靈氣紊亂,心中疑惑頓生,身形稍動,便朝那處飛了過去。

段瑤身在空中,突然輕咦了一聲,正前方卻有人,正以驚人的速度往這邊疾馳過來,不過瞬息的功夫,隻見眼前一花,一個黑色人影陡然出現在視野,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人忽抬眼朝她看來,段瑤驚鴻一瞥之下,隻看清他麵罩上方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來人哪!!旃檀佛珠旃檀佛珠被人偷走了!!”

前麵的院落突然傳出一聲驚叫,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容-”緊接著混亂的腳步聲響起,一眾聲音紛紛亂亂的嚷了起來。

段瑤隻聽得一人高聲叫道:“哪個小賊這般大膽,竟敢來我重陽觀盜寶!”

她腳步一窒,正停在一重屋簷之上,忽見十來個道士從院中飛身而起,正與她碰了個對著。

眾道人見一個雪團兒也似的小孩站在屋頂,看見他們不閃也不避,不由都是一愣。

“大膽小賊,竟敢盜我重陽觀秘寶!還不把旃檀佛珠還來?道爺可饒你狗命!”當先一個長須道人劈頭就罵,大袖一揮,一柄明晃晃的飛劍衝出,直奔段瑤而來。

剩下的道士如夢初醒,跟著吆喝一聲,紛紛祭起刀劍攻了過來。

段瑤勃然大怒,“TNND都瞎了眼了?!姑奶奶什麽時候偷了你們的佛珠?!”眼見眾多兵器飛到眼前,不由心頭火起,也顧不上是不是會泄露了行蹤,右手捏了個法訣朝天一指

“雷降!”

隻聽半空中哢嚓一聲炸響,突然一道蒼雷從天而降,將數柄飛劍砸了個正著,爆出一陣激烈的火花,當下就有幾柄材質較次的飛劍被雷劈成兩半,哐啷啷的掉在地上。

剩下的幾柄,段瑤也不躲閃,小手一揮,身上陡然騰起一圈綠芒,將剩下的飛劍阻攔了下來。

原來這綠芒卻是她得自太央湖的那根木簪發出,她既用自己的靈力將其煉化,早已練得收發自如。段瑤這一路走來,也有數次是托了這木簪的福,方能化險為夷。隻是這簪子似乎被人禁了法力,除了護身障壁,卻再不能作他用。

“紫極蒼雷!”一個道士失聲叫道,眾道士頓時炸開了鍋,都不想一個小娃娃能有如此功力,更有幾人見對方毀了自己祭煉多時的兵器,跳著腳罵了起來。

段瑤聽對方罵得難聽,更是火冒三丈,她仗著簪子相護,也不懼對方暗算,一揚手又是幾團雷火降下,轟得眾道士抱頭鼠竄,躲閃不已。

“好狠毒的女娃娃!”空中突然響起一道冷森森的嗓音,聲音低沉,其上附著的功力卻震得人心旌搖晃,段瑤心中一驚,但見半空一道白光閃過,竟是一柄碩大無比的拂塵,隻一眨眼便將雷電盡數吸去。

來人身形一晃,已如淵停嶽持停在空中,卻是一名枯瘦老邁的道人,隻見他身形高大,頜下白須飄飄,正是重陽二老之一的長枯。

這長枯道人見一個小孩傷了自己眾多徒子徒孫,當下陰沉著臉,手中拂塵一長,千萬絲絛驟然散開,一根根猶如利刺,閃電般朝著段瑤射了過來。

段瑤見對方一句話也不問,上來就出手攻擊,心中也是怒極,“都當你姑奶奶好欺負嗎?”

當下大喝一聲,拚著以木簪的結界硬接了一記,雙手急切舞動,刹那間空中電光閃閃,白雷轟鳴,交織成一張灼目的雷網,直將整座道觀都籠罩其中。

白光乍現,陣陣雷鳴聲中,隻見房舍樹木劇烈震動,空中碎土石屑亂飛,各種家什器具也被震得東倒西歪,在場的賓客也被波及,驚叫聲、怒罵聲絡繹不絕的響了起來。

長枯沒料到麵前這小小孩童一出手竟然如此生猛,措手不及之下被一道閃電擊個正著,直將那柄拂塵的尾端擊了個粉碎,這拂塵陪了他幾十年,此際被人毀去,老道又驚又怒,也顧不上正四處逃竄的徒子徒孫,怒吼一聲直向著段瑤撲來。

段瑤一擊得手,便即抽身而退。她心知自己不是長枯老道的對手,方才拚這一記就耗去了將近一大半靈力,對方那一擊之威讓她心神俱震,更何況還有一個功力猶在其上的長榮在旁虎視眈眈,她段瑤雖然自負,卻絕不魯莽,沒有勝算的事,是決計不會做的。

當下將靈力催至極致,身形疾若流星,頃刻間已衝出包圍,劃破長空而去。

“一群臭牛鼻子,也敢對你家姑奶奶動手,將來要給我逮著了,碰到一個殺一個,碰到一雙殺一雙,讓你重陽觀再找不出修仙的人,看你們還敢這般囂張”

段瑤罵罵咧咧地從空中落下,一口氣飛了近千裏,饒是她靈力算得上充沛,也不禁累得氣喘籲籲。從袖子裏抽出條絲巾擦了擦臉,低頭看看滿身的狼藉,白衣都快變成烏衣了,想到自己白白給人當了替罪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居然暗算到我的頭上,該死的混蛋你給我等著,姑奶奶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絕對要把這筆賬從你身上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