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韻兒做了一些好菜準備帶去給鳳鸞嚐一嚐,他的身體越來越弱,希望他能熬過去。

冬天了,夜裏冷得比較快。陳韻兒穿上外套走往教師寢室樓,不知道鳳鸞這一天過得好不好,快臨近期末了,她的功課必須抓緊,畢竟這高額獎學金是極度難得的。清水在那次之後也沒有來找過她。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嗎?

“咚咚咚”,陳韻兒敲了敲鳳鸞寢室的門,門才開一條縫就聽到寢室裏麵有東西倒地的聲音。糟了,不會是鳳鸞暈倒了吧?

她趕緊把門打開,就看到鳳鸞倒在地上,果然是鳳鸞暈倒了!

陳韻兒飛快地衝進去:“鳳鸞,你怎麽了?”陳韻兒看著臉色蒼白得如一張白紙的鳳鸞,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連連叫了幾聲鳳鸞都沒有答應,之後她想了想,也隻好去找清水理事長求助了。

陳韻兒立馬丟下手中的飯盒跑了出來,跑到走廊的一半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韻,你在這兒幹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陳韻兒嚇了一大跳,她轉過身子抹掉未幹的淚水,才轉回身子看向聲音的來源地。

“沁,是你?”最近經曆了太多事情,陳韻兒看著眼前的少女微微有一陣欣喜。楊沫沁曾是她被人人嫌棄之時,第一個不嫌棄她的人。對於陳韻兒來說意義非凡。

“對啊,我看到你進入鳳鸞老師的寢室就跟著過來了,想找你去吃東西呢。”楊沫沁的身段很好,嘉川學院的校服都是流線型的,所以穿著樣子很好看。

“沁,我現在沒空,可以過幾天嗎?”一想到鳳鸞還在寢室裏受罪,陳韻兒就恨不得飛快地跑到清水那兒求救。

“這樣啊……”楊沫沁站在陳韻兒身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去吧,我去幫你照看一下鳳鸞。”

陳韻兒點點頭,心想楊沫沁的人真是很好。可是跑出幾步陳韻兒才發現不對勁,她剛才說什麽?幫她照看一下鳳鸞,她怎麽知道鳳鸞需要照顧?

糟了!陳韻兒心下一凜,飛快地衝回鳳鸞宿舍。果然,她才跑到宿舍門口就看見楊沫沁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手中拿著匕首正準備朝**虛弱的鳳鸞刺下去。

“楊沫沁住手!你想幹什麽?”口裏喊著,陳韻兒衝到了鳳鸞床前。

“你在說什麽呢小韻,我們可是好朋友。”

楊沫沁此時的聲音詭異至極,陳韻兒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卻再也無法移開雙眸了。眼前的楊沫沁已經不是楊沫沁了,她的臉如同牆壁上掉下來的石灰,一點一點地剝落下來。

難道楊沫沁是妖怪?

“啊真是的,怎麽能在這個時間段就脫落了呢。”楊沫沁摸了摸掉下來的渣,一把扔到地上,“幸虧鳳鸞會為了保全你而犧牲自己的性命,不然我還真的難以搞定他呢。不過他現在虛弱得不堪一擊了。”

“你在說什麽!”陳韻兒氣憤難當,更是一把推開了楊沫沁。

“那個在‘蜀山客’的妖怪你還記得嗎,就是我讓它去殺你和鳳鸞的。雖然沒死,但是鳳鸞也差不多成了廢人吧?畢竟不是自己的力量呢,使用起來太傷身體了。”楊沫沁囂張地笑了起來,“本來我是不想讓你知道那麽多的,可是你就要消失了……如果我不告訴你的話,你會不會死不瞑目?”

楊沫沁想殺了鳳鸞之後還要殺她嗎?她與楊沫沁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她?

“楊沫沁,你在胡說什麽?為什麽要讓我消失?”陳韻兒死死地咬住牙關,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想殺你的才不是我呢,是淩若兮,你的死黨若兮。”楊沫沁咯咯咯地笑了一會兒,“我想要殺的隻有清水一個人罷了,隻可惜這個人類就要死了。那就讓她安安樂樂地死去,那是絲冗的心願。我希望絲冗開心,那就滿足了清水恩準她再活四個月吧。”

絲冗?楊沫沁認識絲冗?

“你和絲冗……是什麽關係?”陳韻兒感覺她現在就在真相的旁邊,隻要再靠近一點點就能抓住了。

楊沫沁再次笑了起來,臉上掉下來的渣越來越多,都快要能看見骷髏了:“我和絲冗……已經訂婚了呢。”

訂婚?那情況不就是和她、蘇璃洛還有若兮的一樣嗎?

“你們在幹什麽?”

一個很突兀的聲音插入其中,楊沫沁回過頭才驚覺蘇璃洛站在走廊邊緣。

“蘇璃洛,你的能力雖然已經恢複,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做什麽!”楊沫沁口氣生硬,但是伸出的手已經緩緩收回,看來還是有所忌憚。

蘇璃洛笑道:“在我還沒有搞清楚事情之前,誰都不能動她!”

楊沫沁冷哼了一下,說了一句“這次算你走運”,便離開了。

從來不知道原來事情的真正操縱者是楊沫沁,她演得很好,讓人一直相信她是好人。現在想想怪不得清水不說出來凶手是誰,原來是想給楊沫沁一次機會。

“你好像很得意?”蘇璃洛走近她。

“得意?得意什麽?”陳韻兒覺得莫名其妙,因為對方比較高,下巴抵在她頭上,所以陳韻兒壓根看不見對方的相貌。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鉗製得太緊,還是自己掙紮得不夠有力,總之沒有逃脫對方的範圍之內。

“嘭”,在掙紮之際陳韻兒的腦袋瓜偏巧不巧地撞上了對方的下巴。

“嘶,你這個女生怎麽這麽粗魯!”那個人終於放開了陳韻兒,一邊揉著下巴一邊埋怨道。

陳韻兒仔細一看,心不自覺地疼了起來。眼前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銀發及腰,狹長的眼眸如同狐狸一般,還有那琉璃色的瞳孔現今正半眯著。眼前的人不是蘇璃洛又是誰呢?

“你剛剛說我得意是什麽意思?”陳韻兒稍稍退了一步,刻意跟蘇璃洛保持了距離。他現在是若兮的男朋友啊。

蘇璃洛眯了眯眼睛,停下揉下巴的動作,故意欺身走到陳韻兒的麵前說道:“你好像很怕我?”

陳韻兒顫了顫睫毛:“怎麽可能,我為什麽要怕你?”

琉璃色的瞳孔突而發出光彩:“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剛說完這句話,陳韻兒的內心都抖動了一下。是啊,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他的愛,何況是現在呢,她都一直深深愛著。拒絕不了蘇璃洛的好,拒絕不了蘇璃洛的溫柔,拒絕不了蘇璃洛的一切……可是現在的他,已經失去那段記憶了。

“哈哈哈……愛上……你在說什麽呢?”陳韻兒故作誇張地笑了起來,笑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不愛嗎?”蘇璃洛的眼眸中透出了點點失落,卻依然嘴角上揚,看著她。

陳韻兒背過身子,驚慌失措地掩蓋住了自己的表情,差一點點就暴露了自己:“我為什麽一定要愛你呢?”

蘇璃洛聳了聳肩,道:“真是個不可愛的女生,不過為什麽我老是感覺你很眼熟呢。快說實話,你是不是我前女朋友?”

即使知道蘇璃洛在開玩笑,陳韻兒的心還是不期然狠狠地抖動了一下。就算是被人植入了記憶,卻還是記得她嗎……可惜他們不是前任的關係,隻是還沒在一起就被扼殺了的一段感情啊。

牛牛你……對我的感情其實也是很深的對不對?在這一瞬間,陳韻兒就是如此感覺的。

“不,你認錯人了。”陳韻兒調整了一下情緒,收起原本的表情便轉身麵對蘇璃洛,“我怎麽可能是你前女友,你不是隻有一個喜歡的人嗎。那這個人隻是若兮,對嗎?”

若兮的那份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都不知道。她竟然遲鈍到這種程度。

現在可以了解的是,清水猜測到了背後的操縱者,但是不願說出來。而之前使用催眠讓陳韻兒差點兒淹死在海裏的,可想而知必然是若兮的法子。

若兮……我和你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傻子,大白天的就開始發呆,是在無視我的話嗎?”蘇璃洛湊近陳韻兒,晃了晃手指,繼而眯了眯眼睛,一狠心死死地捏住她的鼻子。

“啊!你幹什麽?”陳韻兒驟然泛紅了臉,不知道是因為呼吸不通暢還是由於害羞的緣故,臉紅得像西紅柿。

“讓你不認真聽我說話,這是懲罰。”蘇璃洛揚起嘴角,笑得有點邪惡。看上去雖然是很大力地在用力掐陳韻兒的鼻子,其實沒有,他隻是用了一點力氣而已。

說話,說什麽話?剛剛她在想事情,哪裏顧及到了牛牛在說什麽話。不過為什麽牛牛被人植入了記憶後,連著性格都變了?之前是愛黏著她,現在的他行為處事都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樣了。

“你說了什麽嘛!”陳韻兒認輸,揪下鼻子上的鹹豬手有氣無力地問他。

蘇璃洛輕笑,這個樣子的陳韻兒才跟印象中的一樣啊。為什麽剛才要裝得那麽淡漠,害得他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以後不許無視我的話,不然,你知道我會怎麽做的。”蘇璃洛眨了眨狹長的眼睛,裝作無辜的樣子氣得陳韻兒瑟瑟發抖。

陳韻兒哼了一下,偏過身子打算走出行政樓,不再理會眼前這個讓人揪心的家夥。是啊,隻要事情一涉及蘇璃洛,她的心就立刻兵荒馬亂,立場就不再堅定了。陳韻兒邁出一個腳步,隨即她的腰間被人抱住,再一次被壓在樓梯上的欄杆處。

“這次是真的……我們以前是不是男女朋友關係?”蘇璃洛的頭埋在陳韻兒的頸窩,熱熱的鼻息拂過她的肌膚,有一種癢癢的觸覺。

第一次問這樣的問題,陳韻兒可以當蘇璃洛在開玩笑,第二次問這樣的問題,陳韻兒的心髒狠狠地收縮了一下。又怎麽可能是男女朋友關係呢,她隻是喜歡,或者更勝一籌的愛,但是牛牛他從來沒有承認過啊。

陳韻兒不知道她現在如果說是,蘇璃洛的心情會是怎麽樣。都已經跟若兮在一起了,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何況他們還不是男女朋友呢。

“不是。”陳韻兒顫了顫眼睫毛,上麵沾著的水珠一瞬間掉落到地麵上,誰也沒有看見。

蘇璃洛將她壓在扶欄上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繼而抬起頭看了陳韻兒良久,眼眸中透露出的失落感讓她從神經末梢處開始疼痛。

“啊,這樣嗎,看來我是認錯人了。”蘇璃洛退了一步,銀色的長發遮住了眼眸,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有那麽一瞬間,陳韻兒就想伸手握住蘇璃洛的手。但是她知道,即使握住了也不會說出實情,所以她硬生生地忍耐住了。

蘇璃洛轉過頭看了一眼陳韻兒,繼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行政樓。

終於解脫了,沒有負擔……

蘇璃洛是相信她的話了吧?終於她還是不顧一切地推開了蘇璃洛,明明幸福就在咫尺,她隻要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卻被自己狠狠地推出了門外。

牛牛你當時是什麽心情……她真的可以體會呢。

陳韻兒對著行政樓的壁畫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心裏所有的委屈全部都在一瞬間憋回了心裏。不要哭,陳韻兒,如果放得下清水放得下絲冗放得下鳳鸞,這樣的你才悲傷得讓人哭泣。現在的你隻能選擇前進,因為他們都需要你的幫助啊。

陳韻兒抹了抹沒有流淚的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剛想抬腳離開行政樓,卻忽然感覺到天旋地轉,隨即倒了下去。

陽光暖暖地投射進窗戶,久違的冬日陽光讓人感覺十分愜意。

陳韻兒摸了摸疼痛的腦袋,從**坐起來,她的身上隻蓋了一條厚重的毛毯。周圍的壁紙也是她不曾見過的花紋,十分迤邐。整個房間除了一張床,一些華麗的壁紙,就再無其他了。房間十分空曠,整個風格奇異得就像走進了別的國家。

“吱呀——”房門被打開,從外麵走進來一個人。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隻是在及腰處係了一根銀色的綢緞。他的麵容好像一個從漫畫中走出來的少年,纖長的身上穿了一件紫黑色的長袍,外麵套了件絲質的衣衫。

有一瞬間陳韻兒以為自己穿越了。

“覺得身體還好嗎?你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對方的聲音很是好聽,但是做出來的動作卻誇張得讓別人大跌眼鏡——一屁股坐在她的**開始細細觀察起陳韻兒來。

陳韻兒呆愣,過了好久才問道:“這是哪裏,還有你是哪位?”

“咦,我剛剛進來的時候沒有解釋過嗎?”少年摸了摸下巴,兩隻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這裏是喚靈師之境,我是喚靈師的執掌者,風煙。”

喚靈師的執掌者?風煙?陳韻兒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開什麽國際玩笑!

“我怎麽會來這裏?”陳韻兒用手指指了指房間裏的天花板,繼而又聳了聳肩。

哪知風煙嘟起了嘴巴:“哼,小韻兒什麽的最討厭了。要不是看在某人來求我的分上,我才不會千裏迢迢去救你呢!你都不知道你的情況有多危急!”

咦?眼前這個喚靈師的執掌者竟然對著她在撒嬌?有沒有搞錯,為什麽跟想象中差距會有這麽大!

不過風煙說的情況危急倒是真的,陳韻兒最後的記憶就是楊沫沁的臉不停地掉渣,就像是一個土人完全脫落的樣子。如果再不走,等到她變成妖怪的樣子後,那就完全掌控不住了。

“是誰通知你的?”這個才是問題最要緊之處。

風煙鬧別扭似的哼了一下,隨後才不情不願地說:“就是那個被批判的喚靈師,叫蘇璃洛嘛!哼,我最討厭他了,私自破壞喚靈師的規矩,還妄想我去救你。要不是看在楊沫沁是墮落的喚靈師,我才不管你呢!”

咦,喚靈師的執掌者還挺守規矩的嘛!

楊沫沁是墮落的喚靈師嗎,怪不得鳳鸞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因為楊沫沁是喚靈師,不是妖啊。

隻是蘇璃洛會出手求風煙救她,這個是陳韻兒萬萬想不到的。一直以為蘇璃洛被人植入記憶後就會變得陌生,以至於陳韻兒到現在都在懷疑上次蘇璃洛問她,他們是不是前任男女朋友關係這件事是在做夢。

可是現在蘇璃洛去求風煙,那是不是代表著他已經想起來了呢?

“你不要妄想蘇璃洛能記起一切,他手臂上的印記是代表著被植入記憶,不過那個記憶是不是和淩若兮的不太一樣?是因為……那次的記憶植入出現了小差錯,導致了他的記憶無法被解除。”風煙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的棒棒糖,一邊吸吮一邊解釋道。

“怎麽會?”陳韻兒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眼看著事情就會被解決,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問題,“那若兮的記憶是怎麽回事,她不是本該恨我的嗎?”

陳韻兒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複,隻記得一些零碎的片段,並不清楚中間出了什麽問題。

此時的風煙眨了眨無辜的眼睛,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棒棒糖,咽下口水後才解釋:“你在開什麽玩笑。若兮一直是你的朋友啊,當時知道你跟蘇璃洛相愛之時,她很大方地說自己要取消這個婚約。在現實生活中也是照顧了你一年之久,是去了嘉川學院才變的不是嗎?”

啊,是這樣嗎!若兮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嗎,她怎麽會忘記若兮的手臂上也有梅花印記,那才是正確地被植入記憶了吧。如果是私自揣測,她的確把若兮想象成壞人了。這一年多來若兮確實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想給她,隻是陳韻兒從來不接受罷了。

“那楊沫沁是什麽身份?”在那天她才知道楊沫沁是絲冗的未婚妻,但是她怎麽成了墮落的喚靈師?

風煙氣呼呼地從嘴巴中拿出棒棒糖:“喚靈師分很多種,被批判的喚靈師和墮落的喚靈師隻是其中兩種!本來是楊沫沁和絲冗結婚的,你想想自己深愛的未婚夫愛上了一個平凡無奇的人類,你會怎麽樣?你這個丫頭怎麽那麽笨啊!”

所以楊沫沁是深深地愛著絲冗嗎?怪不得清水不去計較,因為那是絲冗,楊沫沁曾經要與之過一生的伴侶,但是卻被她生生地搶走了。興許是內疚,總之她不想要責怪楊沫沁。

“絲冗已經灰飛煙滅了,不可以不計較嗎?”陳韻兒天真地問道。

風煙似乎被氣得炸掉了:“你這個丫頭怎麽那麽笨啊,喚靈師是不會死的!再過50年絲冗就可以回來了,所以他才把能力給清水,想讓她活過100年之後再相見。隻是那個清水那麽笨,竟然把能力轉給了鳳鸞,那就沒法活了啊!絲冗回來估計清水都還沒輪回呢!”

喚靈師是不會死的……絲冗即使灰飛煙滅也會再回來,但是清水卻不能再活下去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終究是孽緣嗎?再也沒有交集,再也不可能在一起。

眼前的風煙雖然是一臉瘋癲,但是為人處世卻是極有原則。從剛才的談話中可以看出來,如果觸犯喚靈師的規則,他一定會處置。不過法外容情,所以風煙沒有處置接受絲冗能力的清水,更沒有處置接受蘇璃洛能力的陳韻兒。算得上是愛遵守規則卻喜歡隱性地破壞規矩的人,看得出來風煙是個極端的人。

風煙看著陳韻兒的表情,笑嘻嘻地把手一揮,一幅令陳韻兒難以置信的畫麵便出現在她的麵前。

“讓小韻看看怎麽受刑的。”

聽到風煙的話,陳韻兒不由得想起了測試那一次電腦上所寫的酷刑。

如果她記得沒錯,上麵是寫著:拔舌、剪刀、鐵樹、孽鏡、蒸籠、銅柱、刀山、冰山、油鍋、牛坑、石壓、舂臼、血池、枉死、磔刑、火山、石磨、刀鋸。

而現在,被銀色木樁頂在半空中的蘇璃洛應該是……在承受磔刑。

陳韻兒的眼瞳隨著蘇璃洛臉上痛苦的神情一起變化著。

仿佛害怕蘇璃洛掉下來似的,那個銀色十字架突然分化出四個小十字架。那幾個小小的十字架在空中懸浮了幾秒,然後在陳韻兒心驚肉跳的目光中朝著蘇璃洛的雙手雙腳狠狠地釘了過去。

這是真正地釘在蘇璃洛的血肉之軀上,他的雙手雙腳正緩緩地淌出血來,順著那個巨大的銀色十字架流下,染成一副妖異的模樣。

現在,蘇璃洛宛如被審判的耶穌一般被釘在銀色的十字架上,那觸目驚心的血看得陳韻兒幾乎要失去了呼吸的力氣。

“不——”陳韻兒絕望地呼喊出聲,看著蘇璃洛麵部因為痛楚幾乎扭曲了的模樣,她的心也跟著痛起來。

磔刑!陳韻兒在心痛的瞬間想到了這個詞,蘇璃洛現在所受的,不就是磔刑嗎?

可是為什麽?就算是蘇璃洛受懲罰,那麽她也不該出現在這裏啊!不出現,不看見,就不會心痛得快要死掉了……陳韻兒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卻忍住不去看蘇璃洛痛苦的模樣。她不敢,她不敢看。

那個巨大的十字架縮小了無數倍,變得和陳韻兒的身高平行起來。接著,就是四肢被釘在十字架的蘇璃洛呈現在了她的麵前。

“不!不要!”陳韻兒幾乎是飛奔過去,卻被一股力量阻隔在蘇璃洛的十米之外。看著潺潺的血從蘇璃洛的身體裏流出,她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

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救他下來!

陳韻兒看著蘇璃洛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龐,整個人從頭涼到尾。

她看不得他這樣受苦啊!她寧願受苦的是自己啊!

畫麵戛然而止,風煙似乎撤除了蘇璃洛的懲罰,現在的他全身無力地躺在了地上。陳韻兒感覺麵前阻隔她的力量消失了,便飛快地衝了過去。

心痛得快要死掉的陳韻兒小心翼翼地扶起蘇璃洛,生怕自己的哪一個動作會牽動到他的傷口。在陳韻兒懷中的蘇璃洛幽幽轉醒,聲音雖然虛弱卻在陳韻兒的耳中宛如天雷。

“現在我還不清楚我和你是什麽關係,但是至少在我的記憶裏,陳韻兒你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另外就是我救你的這件事估計已經被楊沫沁知道了,淩若兮現在和她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我們要好好想辦法應對她們,不然你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雖然我是喚靈師,可是我沒有能力,無法保全自己,更別說你了。”蘇璃洛在說到自己沒有能力的時候,明明渾身是傷卻也依舊是嘴角上揚,看來他對自己沒有能力的事情倒是接受得很迅速。

陳韻兒不小心碰到了蘇璃洛的傷口,疼得後者齜牙咧嘴,她慌張地收回手,眼眶中的淚瞬間滑落:“你說的我懂,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沒有帶若兮過來。你和她……不應該是在一起的嗎?”

她的這句話是試探也是坦白,從風煙口中得到的消息必然不會騙人。可是若兮她現在還在楊沫沁的身邊,現今她沒有回來,不知道會出什麽狀況。

蘇璃洛聲音變得更加虛弱:“不用擔心,這些傷對於喚靈師來說很快就會恢複的。”

“若兮嗎……小韻你真是擔心誰都沒有擔心到自己呢。你想想看,若兮她現在和楊沫沁是站一邊的,你以為她會受到什麽傷害?若兮被植入的記憶還沒有消去,你覺得她現在會跟我一起回來嗎?”蘇璃洛的聲音帶著小小的寵溺。

陳韻兒被蘇璃洛的那句“小韻”給小小地震驚了一下,雖然有很多人喊她小韻,可是要知道眼前的蘇璃洛從來都是喊她“陳韻兒”,“小韻”這兩個字從來都是從牛牛的口中喊出來的。

但是蘇璃洛分析得也很正確,畢竟若兮已經被植入了記憶,她怎麽還能用之前一樣的態度去對待?

“小韻你……知道牛牛是誰嗎?”渾身是血的蘇璃洛的眼睛突而明亮,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陳韻兒幾乎是渾身一震,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蘇璃洛。果然啊,蘇璃洛的植入記憶出現了錯誤,才會記得這個名字的吧?

陳韻兒抱著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中因為蘇璃洛的那一句“牛牛”有多麽震撼。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是獨特的,至少對他是獨特的?

瞧見陳韻兒默不作聲的樣子,蘇璃洛因為疼痛輕咳了一聲,剛準備開口就被陳韻兒的話給打斷了。

“牛牛是你……是我給你取的小名兒。”陳韻兒輕聲道,竟然不敢抬頭去看蘇璃洛的樣子,隻能將頭埋得很低。

過了許久都不見蘇璃洛有什麽聲音,久到陳韻兒以為他已經走掉了,心突然就空了一塊。

“果然……還是記不起來嗎……”陳韻兒一直沒敢抬頭,卻不料在她輕聲呢喃過後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陳韻兒有些驚詫地抬起頭,便看到蘇璃洛麵容上滿是溫暖的微笑,望著她。

“小韻,我很喜歡這個名字。”蘇璃洛依舊笑得蠱惑,他伸出手揉了揉陳韻兒的腦袋,“這些對我來說都是陌生又熟悉,雖然不清楚,但卻知道對我非常重要。所以,以後就算我真的想不起來了,那麽小韻也要花很久很久很久的時間幫我想起來好嗎?”

陳韻兒的淚幾乎是在那一刹那就毫無征兆地滑落,心底的某一處柔軟被狠狠刺中。

白癡牛牛!渾蛋牛牛!就算是被植入了記憶也還要把她記得那麽深,這樣要她以後怎麽苛刻地對他,不給他紅燒肉吃呢?

“知道了,我會的。”陳韻兒眼中含著淚,唇邊卻揚起一個明媚的笑,點了點頭。

蘇璃洛的唇角瞬間上揚,眼角也因為發自內心的笑容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隻是,某人忘記了自己傷勢很重,於是,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喜劇的一幕。

蘇璃洛渾身是傷地躺在陳韻兒的懷中,呻吟了一聲便帶著一臉幸福……暈過去了。

陳韻兒小心翼翼地將蘇璃洛搬上床,她要好好地照顧他。

口中的棒棒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化了,咬著棒棒糖最後剩餘毫無價值的棒子,風煙笑了笑,離開了那個房間。

他想,喚靈師界也不應該這麽無趣的吧,或許這是個好兆頭!

一連在喚靈師之境這個地方待了好幾天,陳韻兒整個人也變得莫名地煩躁起來。每天她都是待在這個房間裏,風煙讓她最好不要出去。每天守著蘇璃洛,她的牛牛,出不出去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她知道,這外麵可能都是喚靈師。一下子讓她去見到那麽多在原本生活中不可能見到的……神靈,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吧。可是不出去,每天等著風煙偶爾來小坐一下,她根本就不知道外麵的任何消息!

比如,若兮現在在和楊沫沁討論怎麽殺掉她嗎?清水理事長到底怎麽樣了呢?鳳鸞呢,真的就這麽消失了嗎?

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要知道,畢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她才鬧出這些事情的啊!

在**悶坐了一會兒,陳韻兒幾乎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著急的心情,噌的一聲站起來想要去開啟那扇自從她住進來就沒有觸碰過的門。

與此同時,也不知道風煙是不是一直都站在門外,所以才會在陳韻兒的手剛碰上那扇門的把手之後門就打開了。

“小韻這是要去哪裏呢?難道是才一天沒見我就想我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我?”風煙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順手把門關上了。

但是陳韻兒還是看到了,她偷偷地瞟了一眼,風煙還未關上門,那門後的風景……一望無盡的漆黑。

沒有任何東西。

但就是這樣,卻讓陳韻兒的心中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感。

看見了陳韻兒臉上的恐懼之色,風煙隻是有些無所謂地聳聳肩:“小韻不要發呆了,待在這裏這麽久肯定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吧?”

陳韻兒從恐懼之中清醒過來,很是懷疑風煙是不是有洞察人內心的能力,所以才會一語道破她心中的想法。

陳韻兒走到風煙的身邊坐下來,憋了一肚子的疑問終於全部爆發開來:“我對5年前的記憶還不是很清楚,隻是隱約模糊地記得一些片段。但是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若兮和楊沫沁,為什麽這幾天一點兒風聲也沒有?”

“明天就準備讓小韻回去了,待在這裏也不好玩吧。”風煙沒有正麵回答陳韻兒的問題,而是笑眯眯地又變出一根棒棒糖舔著。

陳韻兒一愣,旋即點了點頭,但是又突然想到自己問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所以歎了口氣之後她又說道:“風煙,回答我的問題,我想知道。”

這回輪到風煙愣住了,好像從來沒有人和他這麽說過話的吧?

風煙悶悶地把棒棒糖全部含在了嘴裏,模糊不清地說道:“哼,小韻這麽強勢幹什麽?淩若兮和楊沫沁躲起來了,所以才要讓你回去,然後引她們出來。”

所以是把她陳韻兒當成誘餌了嗎?風煙真不愧是喚靈師執掌人,為了抓到墮落的喚靈師竟然讓她涉險。不過,這一切似乎都是由自己引起的,所以他這樣做也沒有錯吧。

風煙自然是沒有漏掉陳韻兒臉上的任何情緒,他舔了舔棒棒糖笑著說道:“如果這次能夠抓到墮落的喚靈師楊沫沁,你和蘇璃洛都能夠得到相應的獎勵。”

陳韻兒似乎聽出了風煙話裏隱含的意思,不知道為何莫名地有些激動起來,她抬高了聲調問道:“那這個獎勵可以讓蘇璃洛減輕刑罰吧?”

風煙搖搖頭,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戲謔,但被他掩飾得很好。

陳韻兒剛剛有些激動的神情瞬間又落寞了下去,看起來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在意蘇璃洛。明明……都是陌生人了。

“笨蛋啊小韻,雖然不可以減輕刑罰,但是可以減輕刑罰的年限嘛!原本是50年,不知道這次之後,會變成多少年呢?”風煙似乎看不下去陳韻兒那一副苦惱的模樣,有些不高興地嘟囔道,“對了,清水和淩若兮應該都還在楊沫沁的掌控之中。你回去之後要萬分小心,如果能夠見到清水那是最好的了。”

“還有,楊沫沁最恨的人應該就是清水,她想要在絲冗回來的時候親手送清水去死吧。她對絲冗的愛實在太偏激了啊,楊沫沁已經給學校設了結界,除了我們,沒人可以救大家了。”

“那就回去救他們。”原本躺在**在裝昏迷的蘇璃洛聽到這裏,忍不住坐起身子開口了。

陳韻兒眨巴眨巴眼,沒有想到蘇璃洛突然坐了起來。蘇璃洛朝她尷尬一笑,轉過頭又對風煙說:“這一切都是墮落的喚靈師的陰謀,所以我們不能坐視不理的對吧?”

風煙點點頭。

“那就讓我們回去,跟那個墮落的喚靈師做一個了結吧?”蘇璃洛輕聲道。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陳韻兒,他說的是他們兩個一起。

陳韻兒被蘇璃洛那麽專注地注視著,不禁紅了臉,手指卻不聽話地纏繞上他的手臂,表示支持。

風煙曖昧地笑了,看來他的日子又要開始歡樂了:“那現在就把你們送走吧。”

陳韻兒和蘇璃洛還沒有完全從風煙的話中反應過來,隻覺得身子一輕,眼前的視線也逐漸轉為黑暗。

看著陳韻兒和蘇璃洛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麵前,風煙的唇角忍不住上揚。隻是怎麽看過去,都有著一些幸災樂禍的模樣。

“小韻啊小韻,不知道你還能給我上演怎麽樣的好戲?”

陳韻兒兩人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嘉川學院了,而她正是躺在了自己的寢室裏。

眼前的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不清,陳韻兒似乎隱隱約約地能夠看到一些東西,然而她瞬間就注意到了那個站在她床邊不遠處的黑影。

陳韻兒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幾乎是在那一瞬間眼前的世界完全變得明亮起來。

“清水理事長,是你啊……”看到站在自己床邊的人是許久未見的清水,陳韻兒提起來的心這才放了下去。

隻是清水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是那麽好,一臉愁容的她看起來似乎瞬間老了好幾十歲。

“小韻啊,你終於回來了。你知道嗎,我昨晚又夢見絲冗了。”清水的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定,她快步走到了陳韻兒的床邊抓住了她的手。

蘇璃洛站在一邊,對於從頭至尾都無視他的兩個女人感到無可奈何。不過卻沒有心思去計較,他懶洋洋地爬到**,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陳韻兒看到他慵懶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但是看到眼前神情有些恍惚的清水她又覺得有些難過。

還真是矛盾啊。

“你知道嗎,絲冗在怨我,他怨我把能力都給了鳳鸞。他說,明明我們還可以相見的,但卻因為我,隻能在生生世世的輪回中永不相見了。小韻,絲冗為什麽會這樣說?為什麽?”清水卻像是沒看到兩人之間的奇妙,她越說越激動,最後兩行清淚順著她已經略顯蒼老的臉龐上滑落。看來,就算是在夢中,絲冗對她說的話也最令她動容。

陳韻兒想起了風煙說的話,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清水:“絲冗沒有死。他隻是必須消失去接受懲罰,你們很快就能見麵了。他會把自己的能力交給你也是這樣的原因,如果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算你是等不到他的,但擁有了喚靈師力量的你卻可以永世生存。”

清水渾身一震,整個人幾欲暈厥過去。怎麽可能!是她,是她親手斷送了絲冗回來見她的機會嗎?

怎麽可以啊,她從未忘記,忘記不了絲冗走的那一刻臉上還掛著不放心的微笑。他說的話都曆曆在目,原來他們真的可以再次見到的。

隻是,她親手斷送了這唯一的機會。

清水站在陳韻兒的麵前泣不成聲,卻依舊咬著牙不讓自己的身子軟弱到跌坐在地上。

陳韻兒瞧見清水的淚水,心中百感交集。或許是因為自己和蘇璃洛的遭遇像極了永生永世可能都無法再相見的清水和絲冗了,陳韻兒竟然也不自覺地落下淚來。

望著**逐漸熟睡的蘇璃洛,陳韻兒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牛牛,我們也會變成這樣嗎?

陳韻兒無法想象自己和蘇璃洛變成那樣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崩潰,但可以確定的是,自己絕對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人。

陳韻兒不再看清水的淚顏,將頭轉向寢室窗外的陰天。

什麽時候,才會天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