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二十日之後,過年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濃,宮裏的講究也多了起來,像什麽祭灶、放爆竹、貼春聯、掛門神、張掛宮訓圖等。

祭灶是臘月民間與宮中的重大祭祀活動。清代宮中每年於十二月二十三日於坤寧宮煮祭肉之大灶前祭灶神,要設供案,安神牌,備香燭,供品多達32種,並由南苑獵取黃羊一隻,由盛京內務府進貢麥芽糖作為貢品。屆時,皇帝、皇後先後到坤寧宮佛前、神前、灶神前拈香行禮。祭灶這天晚上,親王、郡王、貝勒等大員在內廷有值宿任務的,可以給假回家祭灶,一級別較低的散秩大臣代替。

清宮規定,每年十二月十七日開始放爆竹,到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後,若皇帝出宮、入宮,每過一門太監即放爆竹一聲,每年除夕、元旦寅刻或子時,皇帝即乘轎前往各出拈香行禮,此時,皇帝的轎子每過一門,就要放爆竹,以示對諸神的敬意,也表示接神。接神之後,自王公至百官均進宮朝賀,互道新喜。

十二月二十六日宮內各處張貼春聯,掛門神。因為滿族人崇尚白色,故春聯例以白紙或白絹書寫,藍邊包於外,紅條鑲於內,增添喜慶的氣氛。門神於第二年二月初三日撤下貯存庫中。清宮所掛的門神均先裝裱在安有銅飾件的框內,在粗絹或布上繪製,用黃綾沿邊。先期,由工部奏聞皇帝,至日,外朝三大殿等處由工部、內務府官員督同匠役人等張掛。內廷等處,由門神庫太監先期報之宮殿監,宮殿監傳齊營造司首領太監,自乾清門至各門各宮張掛。所繪門神有四種,即金瓜武門神、五穀豐登文門神、福壽雙全仙子門神、童子門神。

在這一日,宮殿監傳知後妃居住的東西六宮首領各掛宮訓圖一份於東西宮牆,每圖皆畫古代有封建美德的後妃故事一則,作為後妃的榜樣,教育後妃遵守三綱五常,實行孝道。至次年二月收門神之日撤下,收藏於景陽宮後的學詩堂。

各宮掛有不同的宮訓圖:

景仁宮——燕??夢藍圖;承乾宮——徐妃直諫圖;鍾粹宮——許後奉案圖;延禧宮——曹後重農圖;永和宮——樊姬練獵圖;景陽宮——馬後練衣圖;永壽宮——班姬辭輦圖;翊坤宮——昭容評詩圖;儲秀宮——西陵教蠶圖;啟祥宮——薑後脫簪圖;長春宮——太姒誨子圖;盛福宮——婕妤當熊圖。

一陣忙活下來,已臨近除夕了,而我,在得空的時候,便跑到鹹福宮去找毓柔。毓柔的琴技果然不是蓋的,我隻需把曲子哼兩遍,她便可以將譜子寫下,順便根據樂器的不同,改變了某些部分的旋律。因為古代的樂譜並不是五線譜,所以我們之間還要詳細的解釋一番,以實物練習後才能融會貫通。

“毓柔,除夕夜的家宴,你能不能提前離開啊?”我趴在桌上,吃著可口的點心,隨意的問著她。

毓柔身著嫩綠色旗袍,袖口和領口處繡著幾朵素淨的水仙花,白皙的麵孔,總透著一股羞怯的嬌柔。

她的性子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恬靜溫柔,說話總是細聲細氣地,涵養極佳。不過,人家是公主,又不是江湖兒女,怎麽可能快意恩仇,英氣灑脫,絲毫沒有顧慮呢?

“嗯,有事麽?”毓柔看著我,細致的柳眉微聳,考慮了良久。

“我有個計劃……”我狡黠一笑,坐到她身旁,小聲地說著。她聽後,微張嘴巴,隨後不住的點頭,笑顏如花。

……

對著銅鏡,好歹將頭發梳了梳,我便準備離開,卻被一旁的紅梅拽住了胳膊。

“今兒是除夕,你就打算這麽出去?”紅梅繞著我轉,滿臉的不讚同。

“除夕怎麽了,又不是去相親,弄那麽好看幹嘛?”我不以為異,坐在桌旁喝著茶,想著晚上的會場要怎麽布置。

昨天我就已經和十三說過了,讓他一定、務必要今晚提前離開筵席,回到他的處所,因為有驚喜等著他!

“你一個姑娘家,說這些也不嫌害臊。”紅梅瞥了我一眼,害羞的轉過頭去。

有沒有搞錯,我都沒害羞,她羞個什麽勁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為什麽要害羞。”

“喲,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嫁過去了?”紅梅撲哧一笑,拿著一盒白粉朝我走來。

“喂,你幹嘛?”一陣白霧撲來,我噌的跳起身,胡嚕著臉,大叫著。

“擦粉啊,你看你,全身上下沒一點妝容,這麽素淨怎麽行呢?娘娘特別吩咐下來,過年了,打扮得喜慶些!”紅梅邊說邊向我靠近,我幹脆繞到桌子的另一側,和她對峙。

“喜慶?什麽樣子才叫喜慶,我可不想扮小醜娛樂大家。”

“不行,你一定要上妝。”

“啊……你不要鬧了,我化還不成。”我氣急,連忙走到盆邊,將臉上多餘的脂粉全部擦掉。這個紅梅,可真夠狠的,‘麵粉’難道不要錢?

“淩月,你要穿這套衣服,咱們今兒個可是要和娘娘一起赴乾清宮家宴,衣著上是馬虎不得的。”

“赴宴,為什麽我要去?”我還要到乾西五所準備布景呢!

“依娘娘待你的態度,你是必去無疑的。昨兒個回來,明宣還讓我提前和你說聲兒,像你和若含是今年才進的宮,娘娘肯定會拉著你們出去見見世麵的。”

我無奈的歎口氣,擺弄著手中的粉色‘製服’,極其不情願的換了衣衫。紅梅笑著啐了我一聲,拿起梳子替我重新綁了辮子。

由於我皮膚還算白皙,所以便省略了擦粉的步驟,難以想象,把自己打扮得像個白鬼,有什麽漂亮可言?隨意的畫個胭脂,打了些眼影便一切搞定。

“這樣總可以了吧,管家婆?”我挑眉,讓紅梅過目。

“嘖,還是淡了些,不過,也湊合吧。”她看了很久,將就的說,氣得我在一邊內傷,不理她,“我去給娘娘請安了。”說罷,快步跑了出去。

乾清宮內一片亮堂,宛如白晝。光是在裏麵站著,就打心底生出一股肅穆之氣,久久無法無法放鬆心情。

我恭敬的站在德妃的身後,目不斜視,始終低垂著眼簾。剛剛入內的匆匆一瞥中,發現已經來了很多人。

對麵是諸位阿哥所在的地方,而我這一側則是女眷區。剛才看到毓柔,她還和我眨了眨眼,溫溫一笑。可惜我隻是淡然一瞥,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德姐姐,前些日子,可謝謝了你的暖爐。這幾日身體不爽利,一直沒到姐姐那兒串門子。”一旁的宜妃突然開口,拉著德妃的手親熱的說。

“妹妹身體不好,自當多加休養,這大冷的天,可要仔細著,不能吹了風。”德妃關切的看著她,詢問了一些病情。

“姐姐,你宮裏的淩月可真真是個伶俐的丫頭,看著就討喜。”乍然聽到我的名字,心裏一驚,身形不禁晃了晃。我就知道,來這裏一定舒服不了。

“嗯,倒是個機靈孩子,有了她我倒是有了不少樂趣。”德妃微微一笑,隨口說了幾句。

“聽說她還會說書?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整天介長在永和宮裏,愣是讓她說個沒完?”宜妃笑著看了看我,眼神探究,而我卻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妹妹這是聽哪兒說的,那日兩個小阿哥到我那兒去,趕巧兒淩月便說了一段。沒想到兩個阿哥倒是喜歡得緊。”德妃一僵,勉強一笑,徐徐的說。

“那倒是我弄錯了。”

談話終於告一段落,後背衣襟涼涼的,不知何時已被汗水浸濕。

忽聞遠處靜鞭響起,一屋子的人嘩啦啦全部下跪,連聲請安。

直到一行人自眼前走過,落座於最高位上,才穩穩傳來一聲洪厚的聲音:“都起來吧,這是家宴,沒那麽多規矩。”

“謝皇上。”我抬頭,卻碰上十三溫柔的注視,笑意盈滿了眼眸,淺淺一笑,微眨了眨眼。

不要忘記咯!

當然!

相視一笑,我連忙低頭,卻瞟到了一旁十四阿哥若有所思的目光,他直視著我的方向,我低垂著頭,眼簾微抬,不解的看向他。

康熙一聲令下,家宴正式開始。

先是坐在次位,一身黃色衣袍的太子敬酒,康熙大喜,一口飲盡,又和太子說了幾句話,便賜賞讓他退下。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位太子,不禁多掃了他幾眼。不得不承認,倘若以容貌身姿來看,這個太子在眾兄弟中絕對是翹楚,據一個早年曾在中國傳教的傳教士所回憶,太子精通滿漢文字,善騎射,可謂之文武雙全,而且他的相貌也是康熙眾皇子中最漂亮的一個。

看來,那位傳教士的話,也是所言非假。這樣想著,不禁微揚唇角,淡淡一笑。

從太子開始,各位阿哥便按著順序一個個向康熙敬酒,而康熙卻隻是小泯一口,意思一下,便賜賞。

想來也是,這麽多兒子,要是每個人一杯,也夠他一把老骨頭受的了。眼前的這一切,就好似一場進行時的清宮戲,既不會有NG,也不會出現演員不專業的狀況,服飾唯美,道具真實,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我正看得有趣,一旁的紅梅突然捅了捅我,湊到我身旁小聲說道:“我看外麵要起風,你回去把娘娘的披風拿來。”她朝我使眼色,我意會後,轉身默默離開了這裏。

出了乾清宮,一陣冷風猛地吹來,鼻腔一陣麻癢,我連連打了兩個噴嚏,叫來了門口候著的小路子,吩咐他趕忙回去拿衣服,自己則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歇了下來。

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雙手支地,抬頭看向天空。這已經是我來到這裏的第二年了,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的冬天要慢慢的走過,而我,以後的日日月月,又要陪誰走過呢?

皇十三子胤祥的第一女郡主,康熙四十二年癸未七月初十日寅時生,母為側福晉瓜爾佳氏阿哈占之女。

不知為何,腦中突然浮現出這一句。康熙四十二年七月?我們之間,還有兩年麽?閉了閉眼睛,我深深的吸著鼻子,壓抑下那股濃濃的酸澀,自嘲的笑了。

“怎麽一個人躲到這裏來?”我沒有轉頭,隻是迅速的擦了擦眼角。

“你怎麽出來了?”我反問道,看著他在我的旁邊席地而坐。

“無趣,每年都是一個樣。”他啐聲說道,眸色深沉的看著我。

“你剛才盯著太子看了很久。”低沉的聲音中有一絲緊繃,我皺眉嘲諷的看他,“你管得也太寬了吧?”

“你——”他開口,卻說不出來,最後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讓我噴笑的話,“反正不能是他。”

“??,你沒發燒吧?”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想確定他是否燒糊塗了。

“你幹嘛?”他燥聲說,卻沒有彈開我的手臂,隻是靜靜的看著我,眸似星辰。

“沒發燒就別說胡話,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對他有意思?”

“你看他的眼光不同。”

“舉凡俊美的男子,我的眼光都會不同一般。”

他怒視著我,頓了頓,說不出話。“你剛才叫爺什麽?”

“你以後有女兒,一定要叫她糖糖,綿糖的糖。”我靠近他,認真的說。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了,以致他呆愣片刻後,鄭重地問道:“為什麽?”好似我的理由是多麽神聖一般。

“因為我喜歡啊!”我不疑有它,咧著嘴說。氣得他在一旁呼呼的喘氣,不再理我。

不知為什麽,對他,我總有一種親近的感覺。自從上次見麵過後,隻要我們私下見麵,談話都是肆無忌憚的,似是一種久違的溫馨,也從來沒有看到他真正生氣過,無論我怎樣說,他的眼睛總是笑著。

“淩月姐姐?”遠處傳來小路子的聲音,我輕聲應了一聲,迅速的起身。

“我要進去了,你還不回去?”我碰了碰他,彎身看著一臉沉思的他,“別想了,要想回家想去,在這兒充什麽雕塑!”

他看了我一眼,用力的呼吸好似壓製著什麽一般,狠狠的搖了搖頭,歎氣著走了。

我無奈的聳肩,接過了小路子遞來的披風,快步走向乾清宮。

站在門外的一角,我向裏麵看去,正對上紅梅的目光,她看了看我,和德妃低語了幾聲,便朝我走來。

“把披風給我便好,知道你一會兒還有節目,我已經和主子說了,主子讓你先回去。”我大喜,連忙抱緊了紅梅。

“好姐姐,謝謝你啦。”交給她披風,我疾步離開,還不忘回頭衝她擺手,卻赫然發現正踏出門檻的毓柔,馬上停住了步伐,站在一旁等著她。

“皇阿瑪剛走,我便借著身體不適,先退席了。”她才走近我,便巧笑著說。

“我們也快些去準備,好給你十三哥一個驚喜。”

踏進乾西五所,才來到十三住的院落,便看到了滿院五彩的小燈籠,發出各種柔和的光芒。

“哇,好漂亮!”毓柔和她的小丫鬟喜鵲大呼,不住地抬眼看著掛滿院落的燈籠。那可是我費了好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才辛苦征集來的,整整365個。

“那當然,我早就說了,沒有我搞不定的事情。快進屋吧,看看其他的準備得如何了。”我早就吩咐了何福,趁十三赴宴的時候,讓下邊的人將這裏布置一番,沒想到大家的動作倒是挺迅速的。

由於我本人很怕冷,所以晚會的地點當然選在了正殿裏,將裏外屋之間的屏風拿掉,便形成了天然的舞台與觀眾席。

一進門,便看到正殿掛著一個紅通通的燈籠,燈壁上寫著新年快樂,但是卻沒有點燃蠟燭,在明亮的燭光映照下,黑色的字體發著淡淡的金光;屋內用剪紙做了很長的拉花,從裏屋到外屋,墜墜的垂下;外屋正中擺放著一套桌椅,桌上擺放著瓜果和點心,椅墊上繡著篆體的‘福’字;而裏屋則是舞台,左右兩側各擺著一架古箏。

“何福,我囑咐的事情都備好了麽?”我帶著毓柔在屋內檢查著,順便詢問留下來的何福。

“姑娘,全都備好了,就差爺回來了。”何福一臉的笑顏,笑得像開了花一般。

“什麽時辰了?”我嘟囔著,走到角落,看著自鳴鍾——差一刻鍾十點。

“姑娘,倒時我們要在哪裏啊?”一旁忙碌的小喜子忍不住發聲問道,其他的幾個宮女太監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期盼的看著我。

我一愣,隨即失笑道:“今兒是除夕,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們當然也在屋裏看著啊!這等好事怎能十三爺一人獨享,再說了,晚些還有精彩的節目等著大家呢!”

“什麽事情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還非要爺趕回來不成?”十三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屋內人頓時一怔,隨即訓練有素的各就各位。

“這……你們怎麽……”十三一腳跨在門內,一腳仍懸在門外,一臉詫異的看著屋內,又朝院裏看了又看,嘴巴微微張著,卻吞吞吐吐的看著我。

他今天穿了深藍色的棉袍,外套鑲毛邊的燙金坎肩,俊逸的麵孔上透著勃發的英氣,精神十足。

“別卡在門口了,還不快進來!”我向何福使了眼色,他趕忙將呆愣的十三迎進屋內坐好,順便關上了大門。

我環顧一周,毓柔早就已經坐到右側的古箏旁,身後有喜鵲伺候著,而十三這裏的小公公和宮女,也都靠著牆壁站著——沒辦法,他們不敢做,我也不強求。

“嗯哼,嗯哼。”拿出我的專屬道具,仿製麥克風,我清了清喉嚨,開始講話。

“等等,你們這是做什麽?爺才出去沒多久,怎麽就變了個樣?”十三高舉著手,爭取我的注意。

“爺,因為我們要給您驚喜,所以您當然不能事先知曉。還有什麽問題麽?”我耐著性子,看了看自鳴鍾,馬上就要十點了。

“哦……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盈盈,你幹嗎對著個棒槌說話?”

不要生氣,今天是好日子!他是一個古人,不知者無罪!我不斷安慰自己,眼神狠狠的射向十三。四周一點聲音也沒有,大家都稟著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和十三。

“盈盈,開始吧,瞧大家都眼巴巴的看著你呢!嗬嗬……”十三討好的笑了笑,麵色僵硬,極不自然。

我埋怨的瞥了他一眼,正了正神色,禮貌的衝著全場的各位微微一笑。

“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日子裏,祝十三爺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可樂、千事吉祥、萬事如意!願八公主似‘出水芙蓉,潤瑩似玉,閉月羞花,愧煞西施’一般美好,身體安康,萬事大吉;也祝在場的各位——新年快樂!”我一口氣說出了開場白,殿內頓時安靜,隨即爆發出陣陣掌聲。

我抬手,掌聲間歇,“現在我宣布,晚會正式開始!請欣賞歌舞。”

說完,我便走到左側的古箏旁,朝毓柔含笑點頭,指尖瞬時劃過琴弦。

綠綺輕拂刹那玄冰破,

九霄仙音凡塵落,

東風染盡半壁胭脂色,

奇謀險兵運帷幄;

何曾相見夢中英姿闊,

揚眉淡看漫天烽火,

談笑群英高歌劍鋒爍,

緩帶輕衫驚鴻若;

淺斟酌,影婆娑,

夜闌珊,燈未綴,

丈夫處世應將功名拓,

豈拋年少任蹉跎;

江東美名卓——伴,當世明君佐,

豪情肯擲千金重一諾,

奏——

一曲舞纖羅;

君——

多情應笑我,

且挽蘭芷步阡陌;

……

琴音嫋嫋,仙樂飄飄,目光相繞,抵死纏綿。

輕抬眼眸,眸光似水,流波似轉,情意繾綣。

一段唱罷,我停手,指尖仍停留在琴弦上,右側琴音想起,毓柔低垂目光,柔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弄,她的眼神飄忽,帶著一股不同於世而又看透世事般的滄桑無力,不同的嗓音,相同的旋律,不同的纏綿。

娉婷的走向舞台中間位置,順便取下十三房間中的佩劍,卻對上他凝思熾熱的目光。我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起式的動作,左臂探前,手掌上翻,右手則執劍撐後。伴著毓柔彈奏的旋律,腳下踩著輕緩的舞步,或繞轉,或直行,身體柔軟的舞動,輕輕的擺動手腕,結合了古代舞蹈與現代舞的特點,或柔美,或靈巧翩然。一個回眸,一個轉身,總會發現,那飽含情意的雙眸,如影形隨。

眼波流轉,神采奕奕,仿佛瞬間注入了無窮的力量,在刹那迸發出炫目的盈彩。

悠揚的笛聲響起,十三噙著淡然的笑意,緩緩前行,斜靠在隔間的木架上。碧幽清透的玉笛,似清水白透徹,聲音清脆幽遠,伴隨著古韻輕渺的琴聲,溫柔細致的女聲,翩然若虹的身影,一時間,在大殿內交織,遠處的人們不禁看的癡了,醉了……

……

……

準備的節目一個個的上演,我站在一旁,看著挑選的幾個小太監說著一些精選的相聲,逗得大家陣陣狂笑。

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正巧相聲告一段落。今天的曲目挑選上,我盡量的挑了那些古色古香的曲子,但是,現在我卻突然很想對十三唱一首歌。

“盈盈?”我一怔,尋聲看去,卻發現十三失神的看著我,擔心的眼中還來不及掩去濃濃的笑意。我咧嘴,卻覺得眼睛裏漸漸浮起淡淡的水霧。

“下麵這首曲子,很想送給一個人,很想很想!”迅速的轉身,猛地對上毓柔敏感的雙眸,眼底籠著淡淡的思愁。

我們在不同的環境下慢慢長大

用著不同的想法看這世界變化

直到我們相遇的那一刹那

心與心的碰觸開始為彼此牽掛

浪漫的故事寫下了一篇篇情話

雖然動人的情節難免會有分岔

但因這愛的緣故我就不怕

祈禱天上來的祝福充滿著希望

不管在哪裏隻要和你在一起

就像走進了迦南美地

每一處都有甜蜜布滿空氣

愛情的真理沒有什麽能代替

不管在哪裏隻要和你在一起

就像走進了迦南美地

每一天曾經來臨哦出現你

來不及回憶又有溫馨的愛意

在你我心裏~

我認真的唱著,認真的想著,懷念著我的過去,思慮著我們的將來。情到深處,自然的湧現出種種的波動,心底深處的那根緊繃的琴弦,好似被我不經意的觸動了。

以前的自己,從不會這般莫名其妙的傷感憂思,隻是沉迷在自己的學習工作中,忘記了周遭。可是自從來到了這裏,我便漸漸體會到,心底藏著一個人時,那種忘乎所以的歡愉,那種對未來的無能為力。才真切的體會到,不為天長地久,隻為曾經擁有的痛苦與磨礪。

我忙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慢慢的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摒除自己不該有的情緒,隻希望留下快樂與幸福,隻希望,在痛苦的結束前能夠迸發出瞬間的美麗。

久久,直到濾去了眼中的水霧,確定自己的情緒已然不在波動,我才緩緩抬頭,笑意盈盈的看向十三,卻驀然呆住,手下一緊,琴弦應聲而繃,指尖傳來陣陣揪心的疼痛。

十指連心!

我低頭,看著鮮紅的血珠滴落在繃斷的琴弦上,一滴、兩滴……形成化不開的血霧,一片迷朦。

頭腦一陣眩暈,撒開的鮮血像是一種預警,不安的感覺在心底蟄伏。

“痛麽?”右手被人輕輕捧起,淡淡的涼輕觸指尖,我抬頭抿嘴一笑,小心的抽回手。

“我沒事。”不安的眼神,望進他幽深得眼眸,低低耳語。

“奴婢給幾位爺請安,爺吉祥。”門外,四爺氣定神閑的站著,淡漠的望著殿內,八爺始終微微笑著,一派祥和,九爺眼中快速的閃過什麽,我沒有看到,十爺直直的看著桌上的食物,十四爺陰沉著臉,緊抿著雙唇,雙拳緊握。

其他的太監宮女見狀,也趕忙行禮,八公主翩然起身,向幾位阿哥福了福身子。

“都起吧。我還道十三弟今日怎麽如此不勝酒力,原來是另有安排。”四爺低聲說著,可是語氣裏卻沒有了平日的沉穩。

“四哥,我——”十三緊張的看著四爺,憂慮的瞅了眼八爺的方向,終是沒有說出來。

“十三弟,你這裏的酒菜怎地就這般好吃,還有這點心,原來這宮裏的廚子竟然厚此薄彼,明兒個我一定要找他們去。”十爺夾著桌上的飯菜,含糊的說。

一旁的何福早就命人搬來了幾把椅子,按輩分擺在了一旁。

“剛剛路過乾西五所,十四弟提議到他那兒去喝個痛快,不成想看到十三弟院裏燈火通明,彩燈斑斕,便想著進來看看,豈料卻聽到曲曲仙樂。可真是應了那句‘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八爺品著茶,笑了笑,看向十三。

“八哥說笑了,還不是幾個奴才,想著給我一些個驚喜,我便請了毓柔來,順便叫著淩月幫忙。”十三怔了片刻,不自在的說。

“怎麽,我們一來,這節目就沒了?”沉默了許久的九爺,微僵著麵孔,狠聲問著何福,可是銳利的目光卻向我射來,嚇得我一抖,幸好被身後的毓柔扶住了身子。

毓柔自身後握緊了我的手,我回頭,掙脫了她的手,堅定的笑了笑。剛才的心驚是沒有準備,現在已然習慣了。

“回九爺,節目已經結束了,可是……”何福吭了吭聲,略帶猶豫的看著我。

“可是什麽你倒是說啊!”

“九爺,就剩下最後的娛樂節目了。”

“那就快上,沒看到這麽多爺等著呢麽?”九爺直視著我,催促著他。我淡淡一笑,朝何福點頭。既然你們要來看,我有什麽要怕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不一會兒,兩個小太監便抬來一個大筐進屋,惹得眾人一陣不解。

“既然幾位爺今日也來到這裏,不如大家一起玩個遊戲。一會兒由奴婢出問題,由幾位爺搶答,答對者,便可到那兒挑取福蛋。砸開後,每個福蛋裏都有相應的禮物贈送。倘若答錯,您便要隨便從一到九中選一個數,那麽,這枚福蛋便由持有相應數字的人砸開。”我手指向一旁,幾個小太監已經將寫著福字的雞蛋放於桌上。“當然,數字我早已經提前置於後麵的宮女和公公的手中。”倘若不這樣,幾個宮女太監哪兒還有禮物可言,誰敢跟主子搶答?

幸好我當初為了增加遊戲的樂趣,準備了很多的雞蛋。那些雞蛋是我事先將蛋殼敲小孔,漏出了蛋白和蛋黃,晾幹後,在裏麵放入寫好字的紙條。然後在蛋殼上寫上福字,取意吉祥。

“雞蛋裏怎麽會有禮物?”十爺大叫,一副我騙他的樣子。

我吐了口氣,無奈一笑,“十爺,這些雞蛋,奴婢事先處理過的。”

“這個有趣,姑娘請出題。”八爺趣味盎然的看著我,微微一笑。

“大家聽好,第一題:人最早的姓氏是什麽?”我報出題目,拭目以待的看著他們。

“我怎麽知道最早的人姓什麽,他們都已作古幾千年了。”十爺大吼道,我默默一笑,不得不開口道:“十爺,請您選擇一個數字吧。”

“那你說,人最早姓什麽,爺倒要聽聽。”他一臉的不服,雙目噴火,一旁的幾位也是饒富興趣的看著我。

“人之初,姓本善。十爺,請選擇。”

“你……爺選6號。”十爺才要發怒,便被一旁的九爺笑著擋住,不得以才說了一個數字,小喜子頓時哭喪著臉,顫巍巍的踏前一步,小心翼翼的看著十爺。

“小喜子,你選哪個?”我不理會十爺怒視的目光,兀自問著小喜子。

他猶豫了下,終於在十三點頭示意的情況下,才緩緩的踏出,拿起桌邊的小錘子,啪的一聲,砸開了一隻福蛋,裏麵紅色的紙條露了出來。

“安慰獎,紋銀一兩。”我笑說,接過喜鵲遞來的紅包,交給小喜子,他雙眼含笑,樂得屁顛屁顛的。

“爺當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呢,原來才一兩銀子。哼!”十爺咧著嘴,目露嘲諷,鄙夷的看著我。

對上這種人,我不知道除了歎息我還能做些什麽!

“爺能否知道最大的禮是什麽?”九爺啜著茶水,抬眼看我。

“這些東西,在爺們的眼中自是不值錢的,可是,大節下的,圖的隻是個樂趣。裏麵有一個空白簽,禮品隨你要,隻要辦得到即可;還有一串雕刻著十八羅漢的佛珠。”

那串佛珠是我“失憶”後,額娘特意從寺裏請回來的,說是可以永保安康。

佛珠共有18顆,可是帶在手腕上卻嫌大,我便時常拿來玩耍,一日閑來無聊,便在每顆佛珠上雕刻一尊佛像,湊起來正好是十八羅漢。

“繼續出題吧。”冷淡的話音傳來,打斷了我的話語,我一僵,開口說道:“下麵是字謎:古時候,一位李秀才好酒,也善猜謎。一日,他照例來到“太白樓”。王老板一見是李秀才,便笑道:“我出個謎你猜。”說罷吟道:“唐虞有,堯舜無;商周有,湯武無。”李秀才道:“我將你的謎底也製成一謎,你看對不對:‘跳者有,走者無;高者有,矮者無;智者有,愚者無。”李秀才又接著說:“右邊有,左邊無;涼天有,熱天無。”王老板又道:“哭者有,笑者無;活者有,死者無。”秀才接著說:“啞巴有,麻子無;和尚有,道士無。”

老板哈哈大笑,擺出豐盛酒菜,請秀才開懷暢飲。你知道是什麽字嗎?”

我注視著幾位阿哥的表情,不時的看向時鍾,馬上就到12點了,新的一年就要來臨了!看來,今天他們的到來,倒是打亂了我原有的計劃,好好的一場晚會,也有些不倫不類,互動遊戲根本沒有樂趣可言。隻是應景的想了一些,原本打算玩兒的,都是些很簡單的字謎。

“口。”

“是口。”

“口字。”

“口。”

“口。”

除了十爺,其他的幾個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來,我怔了怔,說不出話。一旁的何福直衝我擠眉,我半天沒反應過來。

“淩月,時間快到了!”身後的毓柔喚著我,柔聲說道。

我猛地回神,歉然的看著麵前的幾位爺。“各位爺,答對了!不如奴婢給您們表演一個節目。”

“怎麽不叫爺去砸福蛋?”九爺不依不饒的看著我,唇角微吊。

“爺怎麽會看上那種禮物,要是爺喜歡,一會兒您盡可放任的砸去。”我平淡的說,看了看在坐的幾位,微微一笑。

雙手向上,平攤在他們麵前,正反兩麵都讓他們過目,然後雙手交疊,輕輕的環握,不時的變換手勢,眼睛則盯著一旁的何福。

突然,他用力一點頭,我的雙手中頓時多出兩把紅葉飛刀,刷的飛向兩旁的牆壁,“啪啪”兩聲,懸於正中的燈籠應聲而破,五彩斑斕的碎紙片飄然落下,坐在下麵的幾位阿哥頓時麵色一改,呆愣的看著滿天彩片,百般麵色。

“新年快樂,福運當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