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風聲在耳畔劃過,吹走了身上的燥熱,但是揚起的塵土卻迫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靠緊身後的人,才能穩住身體。

緊貼的身體讓我感覺到他怦怦的心跳,我雙手向後,背向著環住他,放任自己沉醉在他的懷中,他的氣息裏。

風聲漸歇,踏雲的速度越來越慢,到後來隻是不住地呼哧,漫步在蔥綠的草原上。放遠望去,東邊的草地仿佛連接到天際,碧空無暇,茫茫大地好似隻有我們。

“為什麽要答應她,你連馬都不會騎,又怎麽贏得了若含?舒舒覺羅若含的馬術在八旗女子裏可是有名的好。”十三緊張的抓著我的肩膀,溫淡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肩膀。

“若含從第一次見我,就不斷的找麻煩,我隻是希望停止這場眼神的爭鬥。再說,他們剛才的舉動,不也是一種挑釁麽?”我回頭,迎視他擔憂的目光,回他溫暖的笑意。

“嗯。可是……我擔心你。”他小聲地說,下巴抵著我的右肩,目光疏遠而悠長,望著綿綿的草地。

“我可以忍受她對我的騷擾,但是,我不喜歡他們輕蔑的口氣,不喜歡若含對你的無視,不喜歡他們眼底的自以為是。”追隨他的目光,我絮絮的說,聲音很低,伴著風聲。他身體一震,嘴唇蠕動,卻沒有開口。

“十三,如果我輸了,你會不會很沒麵子?”我捅他,難得羞澀的看著他。

他收回目光,怔怔的看著我,幽黑的雙眸閃了閃,一臉謹慎:“我隻要你安好。”

腰身的手臂緊了緊,我仰頭迎著陽光,開心的笑了。有一個人,會為你擔心,為你牽掛,我忽然發覺,身在三百年後的清朝,我的靈魂並不孤單。

“十三,你不要緊張,大不了到時我坐在馬上不動。不過,你的麵子會被我丟光而已。嗬嗬……”

“回頭我向娘娘討個情,明兒就教你騎馬。”

“不是吧?就這麽幾天練了也白練,我不要去。”

“不行,一定要去。我要確保你不會再從馬上掉下來。”暈倒!我暗自心驚,難道本人的表演天賦可以拿到奧斯卡?不然怎麽可能懵得了這幫人精?

……

躺在榻上,雙眼無神的望著帳篷頂,平放的雙腿還有些微微的酸麻。昨天下午拗不過十三的強硬,騎了一下午的馬,顛得我瘦小的骨架險些散開。晚上回到帳子後,我亡羊補牢的做了一些肢體運動,抻抻身體,才精疲力竭的躺倒床上。

“娘娘讓你好好跟十三爺學騎馬,三天後和若含比試。”昨天紅梅回來後,對著如爛泥一般的我開口就道,而我在震驚過後,一臉茫然的看著她,眼神慌亂。

“娘娘還有沒有說什麽?”我拽著她的胳膊,一絲擔憂自眼底劃過。

紅梅凝重的看了看我,噗哧一笑,“我還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也有你擔心的啊?”

“我的好姐姐,你別逗我了,快說。”我無暇顧及她的調侃,隻想知道德妃有沒有因我們的比賽而生氣。若含還有十四保她,我可不願連累十三。

“今兒個晌午十四阿哥請安時,和娘娘提了一下,說是權當與十三阿哥較量,看看誰的徒弟更好。”紅梅想了一下,繼續道:“當時娘娘挺高興的,說是讓你們注意些,別傷著。”

徒弟?舒舒覺羅若含會是十四的徒弟,打死我也不信,不過這個借口倒是完美的很。我撇了撇嘴,終於放下了一顆高懸的心。

“淩月,你有把握贏若含麽?我聽她們說,若含的騎射可是很好的。”紅梅梳洗後,躺到我的身旁,擔心的看著我。

我衝她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輸贏還不一定呢!好,什麽程度才叫好?”我哼了一聲,不屑的說。

“聽你這麽說,你好像很有把握嘛!”紅梅推了我一把,嗬嗬直笑。

“不敢說是把握,但是,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拉著身上的薄被,我漫不經心的說,思緒有些漂浮。

“淩月,你是個有福氣的人,和我們不同。”她的聲音低啞,幽幽的說。

“福氣?嗬嗬,豆腐吧!”我自嘲的說,要真是有福氣,我又怎會來到這倒黴的三百年前;就算是免費時空旅遊,也不會跑到紫禁城當高級丫鬟吧?

“哈哈……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天晚了,我們也早些休息吧,明天你還要練馬呢,可別讓那個小妮子贏了,銼銼她的銳氣。”紅梅有些憤慨,趴在我耳邊輕輕的說。

我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唉!”記不得這是第幾次歎息了,我索性翻身起床,一番梳洗後,便在帳子的空地上進行熱身運動。

壓腿,彎身,活動手腕、腳腕,順便坐在榻上練習瑜伽的基本動作。自從進了宮,我的體能鍛煉減少了很多,一是沒有時間,二是沒有空間,隻能進行一些簡單的活動。

“你又在動什麽歪腦筋?”

聽到聲音,我放下高舉的左腿,回身看向帳子口,四爺修長的身體立在一旁,濃眉緊蹙,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奴婢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我趕忙起來,規矩的行禮,心裏卻在納悶,他來幹嘛?

“起吧。”清涼的早晨,沁涼的聲音。

“謝四爺。”我站在一旁,抬眸看著他。

今天他穿了黑色的騎裝,將他冷漠深沉的氣質襯托得淋漓盡致,讓我在一旁看得默默加分,這種暗色係的衣服最能烘托四爺的冷酷性格。

“十三弟陪在聖駕左右,不放心你,所以特地讓我來督促你練馬。”四爺看了看我,緊抿的唇角掀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奴婢怎麽敢勞煩四爺您呢,既然十三爺繁忙,那我就不必——”

“十三弟吩咐過了,你一定要去。”四爺不耐的打斷我的話,拿眼昵著我,一副我不去也要去的樣子。

“四爺!你——”我氣急,上前一步,仰著頭,瞪大了眼睛看他。卻發現這樣自己明顯處於身高弱勢,隻到他的肩頭。我咬著唇,回頭尋找武器,抄起厚實的木敦,墊在自己腳下。

四爺看著我,明顯一怔,最後掩著嘴不住的咳嗽。“你以為爺願意討這個苦差?還不是某人昨兒個出了大名,你就是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要考慮十三弟的麵子吧!”四爺冷冷的說了一句,甩袖離去。

我撇撇嘴,不情不願的跟著他,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的後背。拽什麽拽,你以為你是雍正我就怕你了,哼!不過,我還真怕,咧!

出了營帳,不遠處秦順正牽著兩匹馬在那裏候著,看見四爺,連忙打千請安。

“這不是踏雲麽,幹嘛牽它?”我看著通體猶如白雪般潔白的馬兒,不解的看著四爺。

“踏雲的腳程快,性子溫和,即使你馬術不精,好歹借助它彌補些不足。”他看都沒有看我,兀自摸著自己的黑馬。

“四爺,他們都說舒舒覺羅若含精於騎射,可是我想知道,她精到什麽程度?”牽著踏雲,我走到四爺身旁,側頭認真的看著他。

“肯定不會從馬上掉下來。”四爺看著我,漆黑的雙瞳裏閃著濃濃的笑意。

“你——如果她和四爺較量呢?”我目光鋒利,挑釁的看著他。

“你要和爺比試。”他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我含笑的點點頭,惹得他灼熱的目光細細地打量著我。“你確定?到時若是出了什麽意外,爺可接不住你。”

“那就不勞煩四爺擔心了。”左腳踩在腳蹬上,我一個翻身,輕盈的跨過馬背,坐在鞍上。

“你會騎馬?”他目光似箭,凝重的審視我。

“我從來沒有否認過。”我笑著,如春風吹拂大地般舒暢。

“那昨天……”

“四爺,先有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難道我就不可以博君一笑為藍顏麽?”我知道此時提到吳三桂有些不合適,但是話一出口,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

“好一個博君一笑!”四爺利索的上馬,目光黑澈,讚許而探究的看著我,“可是這藍顏又有何解?”

“對女子形容紅顏知己,而男子,當然就是藍顏知己。”我大方的任他打量,唇角高揚。

“還等什麽,爺到要瞧瞧你有多少能耐。”

“好啊,四爺,請。”我們對視一眼,同時加緊馬腹,揮鞭而去。

十三的這匹千裏良駒果然不同一般,比我在英國練馬的那些馬匹好了太多,身體仿佛在風中馳騁,不同於高速飆車的感受,身體已然置身於大自然的奧妙之中。

四爺不愧是愛新覺羅家的皇子,坐在馬背上,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驍勇的霸氣,不似平時冷淡的模樣,這時的他,唇角上揚,臉上的自信無法掩飾,雙眸直視遠方,堅定而執著。或許正是這份執著與睿智,才促使他成為九龍奪嫡中最後的贏家,傲笑於天下。

畢竟是常年騎騁於馬背上的人,四爺始終快我一步,即使我有時拉近了距離,卻仍會落下。但是這樣的競爭,卻更加讓人沸騰,用力的揮下馬鞭,踏雲噴鼻,仿佛也意識到了競爭,速度越來越快。如此的好馬,是不甘落於他人之後的,更多的刺激使得它更加勇猛。

一望無際的草原,清晨青草的氣味濃重,混合著土壤的清新味道。視野模糊,隻是一徑的注視著前方,目光沉穩,不時瞥著旁邊的夥伴。

突然,四爺方向一變,向左急轉彎,朝著一個高坡加速跑去,我勒緊韁繩緊追於後。黑色的衣襟飄蕩於空中,在晨風中飛舞。

馳騁的速度減慢,越過高高的坡地,卻發現不遠處的湖泊在陽光下折射出層層光芒,照向四方。

“哇,好漂亮的湖!純天然,無汙染,碧波蕩漾,清可見底,要是能在這裏建一棟古典與西方建築結合的別墅,哦,簡直就是人間仙境。”我快速跳下馬,跑到湖邊掬起一捧清水灑在臉上,頓時沁涼的湖水洗去了臉上的燥熱。

“四爺,四爺,這裏好美,你怎麽發現的?”聽到後麵的聲音,我轉身跑到他身邊,大叫著拉著他的袖子。

“完顏淩月,爺不得不承認,以前我小看你了。”

啊?這是什麽回答!我愣在一旁,呆呆的看著一臉認真的他。

“每年塞外之行,我都會來這裏。傍晚時,夕陽的餘暉灑下,仿佛給湖麵渡上了橙色的光芒,與湖邊的樹木相映成趣,似畫非畫。”他瞥了我一眼,徑自走向一旁的樹下,深深地看著湖麵。

脫線!我有些抓不著頭緒,不知道這位未來皇帝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這麽美麗的湖,一定也有一個美麗的名字。”我搖了搖頭,決定不理會四爺的話。皇上的話,豈是我一介‘草民’能夠領悟的?這麽一想,心裏舒暢了許多。

“沒有名字。”他淡淡的說,撿起腳邊的石子投入湖中,撲通一聲,漾起層層水波,一暈一暈的蕩到湖邊。

“嗯……不如叫它‘落橙湖’。”腦中靈光一閃,我興奮的說。

落橙湖——傍晚落下金橙色的餘暉。

四爺難得含笑的看著我,點點頭,算是默許了。

“我會保密,給十三弟一個驚喜!”

啊???????頭腦再次脫線、打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