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過後,我靠在胤禎的懷裏,望著窗外的碧藍天空,看著樹上半黃半綠的枝葉迎風飄擺。而胤禎,則拿著我的背包,翻弄著裏麵的東西。
“這是什麽?”身後猛地發聲,我側頭看去,撇唇道:“機票。”
“機票?”他不解。
“這個就像是通行證一樣,沒有它我就上不了飛機,也沒有辦法去意大利。在這裏的就像是……”我凝眉想著合適的解釋,而他卻想也沒想的,三下兩下便將手中的紙片撕得粉碎,末了,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你幹嗎?”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我驚呆。
“誰也別想把你帶離我身邊!”他慍怒,將我緊緊摟住。
我失笑,繼續望天,享受這種寧靜的幸福。
……
“盈盈,你和她……你們……”
聽到他飽含驚訝的聲音,我再次回眸,瞧著他手中的錢包,淺淺的笑了,“胤禎,你猜哪個是我?”
錢包中的照片時幾年前,也就是我和默語參加馬術比賽勝利後,請人拍照留念的。照片內,我和默語分別倚在禦風的兩側,笑得含蓄。那揚起的唇角高度,都仿佛相同。而禦風也一改往日的淡然,唇角略揚,眼眸含笑。
胤禎沉默著,抿緊了唇畔,良久,他才指著其中的一人肯定的說道:“左邊的是你!”
我頓時驚訝,“你怎麽猜到的!”
這張照片,就連沐錦都猜錯了。
他笑得自滿,洋洋得意,“眼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看九哥的——”他忽地停口,一抹暗色自眼中瞬間閃過。
“盈盈,九哥他……”屋內頓時沉寂得讓人壓抑,胤禎猶豫著,輕輕的開口。
“我知道。”
望著照片中禦風的笑容,我卻忽然想起那個陽光下邪笑得少年,細長的鳳眸,含笑的眉眼。
即使過了二十幾年,他俊美的身影卻仍是那般清晰。
“胤禎,他為什麽要這樣?他完全可以離開的,為什麽要和四哥相抗到底?”去廣州隱居,真的有那麽難嗎?他明明有機會離開的!
伏在他的胸前,湧出的淚水湮沒在他的長衫上。
胤禎輕輕的拍著我的背脊,沉默良久,才幽然歎息,“盈盈,身為皇子,我們有自己一生放不下的驕傲,無關生死!這一輩子,我們和四哥鬥得太凶,以致無法相容。倘若他不是我的親兄長,此時的我,恐怕也和他們一般了吧!”
“可是,螻蟻尚且求生存!”
我當初之所以敢飲下毒酒,是因為我再賭,賭我可以安然回到現代,可是他呢?
“螻蟻求生,隻是因為它習慣了渺茫,習慣了壓迫;然而尊貴如他,又豈能容忍別人如此的羞辱?九哥一生自詡過人,能夠入得他眼的,又有幾人?”胤禎輕喃,細細的摩挲著照片中的人像。
“盈盈,那一次你那般看九哥,可是因為他?”他忽地開口,指著照片中清淡含笑的人。
我怔仲,想著他話中的意思,閉眸點頭。然而,心頭卻始終覺得,有什麽消失了。
景山的生活不用於湯山,畢竟這是京城,即使是圈禁,生活條件也有了大大的改善。
“胤禎,你在幹嗎?”步出屋子,我看向院裏忙得滿臉汗水的他。
已經深秋了,他卻能熱到這種地步?
“你來得正好,你看這裏怎麽樣?”他起身,將我拉到一旁,指著院內兩個相鄰不遠的樹幹說道:“我看你平時沒什麽事做,便尋思著做個秋千給你,省得你悶著。”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嗤笑,習慣性的倚在他的懷裏。
“怎麽不是小孩子,哪次和我在一起你不耍賴?”他順勢靠在樹幹上,以手背輕撫我的臉頰,“我都老了,可你卻是這般年輕。”
瞧著他略顯黯然的神色,我忽地笑開了。
原來這些日子,他時常望著我怔仲的原因,就是為了這個啊!
“胤禎,我們那兒有句話叫‘男人四十一隻花’,而你現在的年齡,正是如花的歲月啊,所以我才會賴皮的抓著你,不肯放手!”
“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他失笑,眼底卻一片豁然清亮。
第二天,胤禎便已將秋千做好,忙不迭的將我拉出來試玩兒。
漫天的金色樹葉灑落在地上,迎風蕩起的秋千,仿佛放飛的風箏,自由的翱翔;回落的瞬間,卻似玩兒累得孩童,眷戀的歸家。而胤禎,便是那助力之人,無論我飛得多遠,蕩得多高,終究會再次回落在他的身邊。
清脆的笑聲迎著撲麵的微風,飄蕩在壽皇殿的周圍,忽高忽低,婉轉悠揚。
“胤禎,你知道嗎,這景山自天上俯瞰的話,就像是一尊坐著的佛像。這圍牆,便是鏡框。而我們所處的壽皇殿位置,便是這佛像的頭部。”微蕩得秋千上,我將頭歪在他的肩上,迎著落日的餘暉,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我喜歡這樣依偎著他,借著他身上淡淡的體溫,溫暖著我;喜歡他身上留下我特有的香水氣息;喜歡在他的眸底找尋自己的影子。
“哦?這我倒真不清楚,興許是巧合呢!”他挑眉,興趣缺缺。
時近初冬,天氣漸漸寒冷,即使屋內設有爐火,可是寒涼卻仍是沁入皮膚,莫名寒顫。
站在院落中央,我搓著手哈氣,呼出的白霧在眼前繚繞,而胤禎卻隻著單衣,持劍揮舞,薄薄的汗液布滿了額頭。
我不時地跺腳,驟起的寒風打在麵頰上,生生的疼著。
“怎的不回屋呢?”旋身的身影看到我這副樣子,頓時停了下來,拉過我的雙手捂在掌心中,濕濡的汗液透著滾燙的溫暖瞬時驅走了寒涼。
“屋裏有什麽好!”我撇唇,眼眸輕轉,忽地笑了起來,“胤禎,不如我們比試比試吧!”與其在這嚴寒天裏凍著,倒不如活動一下身體,況且我最近……
“你?”胤禎挑眉,自下而上的瞄了瞄我,搖頭失笑,“不成,傷了你我可舍不得!”
“胤禎……”我搖著他的手臂央求著,“再說了,活動一下,可以暖暖身體,便不會總怕冷了!”
話畢,他漆黑的眼眸閃了閃,我連忙繼續遊說:“我們那裏常說,生命在於運動!”
此話一出,胤禎的臉色瞬時一亮,卻不急不徐德說道:“雖說你會幾招,可是在我這裏,可討不到便宜。”
“當然!”
話落,我迅速抬腿,出其不意的向他腰際掃去。胤禎微怔,旋身閃開,以手臂輕搪,順勢想要扣住我的腳腕,卻被我急忙閃過。
第一次攻擊不成,我退身,再次攻擊,專挑他的弱點進攻。當然,隻是點到為止,以伸展身體為目的。
自始至終我始終處於攻擊的地位,而胤禎隻是寵溺的笑望著我,連連後退防守,不到必要時不會出手。看著他這副悠閑的樣子,而我卻有些虛喘,頓時氣不過,步步緊逼。不知不覺間,薄汗印濕了衣襟,我忽然覺得身上的束縛太多。
閃神間,胤禎倏然出手,朝著我的頸項襲來,然而卻在咫尺時猛地收回勁道,轉而扣住我的肩膀。我順著他出力的方向轉身,想要借力使力,才拉到他的手臂,腰間卻瞬時騰空。
“啊——”我失聲尖叫,“你耍賴!”
鐵臂緊緊地扣在腰間,微一用力便將我旋身抱起,朝著屋內快步走去。
“今天活動夠了,太累你吃不消的!”他蹙眉,碰了碰我的手,滿意地笑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吃不消?”我故意頂嘴,卻又舒適的靠在他的懷裏。
促狹的笑意瞬間爬上他的眉梢,胤禎腳下微頓,凝視著我不住的笑著,低頭的瞬間,溫熱的唇畔擦過耳際,“你一會兒就知道自己累不累了!”
“你——”我語塞,掙紮著想要跳下來,卻被他勒緊了身體,三步兩步的奔回了內室。
傍晚後
**放歇,我慵懶的趴在他身上,捋著彼此相纏得頭發,慢慢的編成小辮兒。
“胤禎,你以前鑄的幹將莫邪劍還在麽?”
長長的發辮,一股是他,一股是我,還有一股,是我們相纏得發絲。
“你又想幹嘛?”胤禎微閉的雙眸未抬,隻是唇角略揚,以指肚在我的脊背慢慢的畫圈兒。
我衝他撇嘴,奈何他看不到,“我想跟你學舞劍,我們也可以來套雙劍合璧!”悠閑的時光想法就是比較多,我興奮得比手劃腳,想到那樣的情景竟有些忘乎所以。
然而下一瞬,我卻被他狠狠地壓在身下,無法動彈。
幽黑的眼眸閃著濃濃的笑意,他垂眸,掃視我的身體,目光所到之處,我卻覺得泛起陣陣的灼熱,身體止不住地顫起來,更加依偎著他。
細細的淺吻印在耳畔,撩人的呼吸拂動顫抖的神經,擾得人意亂情迷。
模糊中,悠悠虐笑緩緩傳入耳中,“我們現在便可‘雙劍合璧’!”
鋼勁身體猛地一沉,不容拒絕的挺入我的身體,我嚶嚀著,連篇的話語頓時哽在喉間,幻化為聲聲低喘得呻吟,伴隨著劇烈的喘息。
夜正深,情正濃,滿月慢慢躲在飄雲的身後,似是害羞般,探出半個頭來,小心的遙望著屋內相纏得身影。
那朦朧的月光,若有似無的灑下,然而濃情之人,早已無暇顧及。
時間在每日的悠閑中倏然度過,愜意相依的生活卻讓人漸漸忘記了時光的匆匆。
一覺醒來,忽覺天地間銀裝素裹,皚皚白雪裝點了宮牆殿宇,蒼鬆翠柏在冬色中競妖嬈。
這幾天,宮裏又送來了新一批的衣物、俸米。然而,因為沒有人知道這裏多了一個我,所以這些東西,當然沒有我的份。
胤禎總是心疼得摟著我,細細的摩挲著我的手指,眼底布滿了歉然、憐惜。而我卻兀自笑得開懷,因為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穿著他的衣袍,在院內肆無忌憚的跑著,鬧著。過長的衣襟像是唱戲的水袖,被我甩來甩去,卻不用擔心胤禎過分縱容的斥責。
前些日子特意讓小李子‘婉轉’的向上麵要了一些布匹,雖然不是上好的絲綢,不過手感卻也是極佳。
說起小李子,他到現在看到我時,仍是過分的留意,眼睛裏總眨著迷惑,對我的一舉一動都透著好奇。正因為這樣,胤禎斥責他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而他每次都是委屈的看著書房的方向,兀自納悶兒。
書房的案子上,整齊的擺放著一摞我以前描繪的畫冊,歲月無痕,而那紙張卻磨出了細細的毛邊兒。
我小心的裁著手中的絲綢,眉梢眼角含滿了幸福的笑意。
“盈盈,今兒這天兒放晴了,咱們出去練劍吧,你不是想學那個雙劍合璧嘛!”調笑聲傳來,我頭也不抬,怒道:“不去!”
過了那麽久,還常常拿我打趣兒!
“怎麽,真生氣了?”他忽地湊到我跟前兒,極力的彎腰想要看清我低垂的麵孔。
我搖頭不語,專注的裁剪。
“盈盈,我以後不再拿這個鬧你了還不行?不過那個名字本來便讓人遐想不已。”他咕噥著,含笑的唇角吊得高高的。
我仍是搖頭,瞧著他仍是冥思苦想的麵容,歎息的輕笑。
說他細心吧,可是有些時候,他的神經卻又大條的讓人無奈!
我直起身,將他的手慢慢的貼在小腹上,側頭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唇角含笑。
“怎麽了,肚子不舒服?”片刻後,他怔愣著開口,眼底擔憂。
我翻了一個白眼,順便剮了他一眼,“胤禎,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他想也不想的答道,眼眸中卻更加迷惑,“幹嘛突然說起這個?”
我頓時無語,深深地吸氣,“因為明年的這個時候,這壽皇殿又要多個人了!”
“明年……多?你說什麽?你、你……”他不敢置信的瞧著我,複又看向我的肚子,驚喜在臉上乍現,而後又慌亂得不知所措,隻是緊緊地將我攬在懷裏。
“我要做阿瑪了?嗬嗬……”他傻笑著,溫熱的手掌輕輕的撫著我的小腹,“幾個月了?”
“大概三、四個月吧!”
具體的日期,我也不敢確定。因為來到這裏後,我的月經便沒有來過,我一直以為穿越時空導致我的身體發生了某些變化。而這些日子以來,我也隻是稍稍胖了些,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還以為是生活太安逸導致的身體突然發胖,所以那日才會想要活動一下:減肥!
不過,追根究底,原因隻有一個:生完弘暄後的不孕,讓我和胤禎早就疏忽了這點!看來有時候,習慣並不是一件好事情,因為它會讓人忽略很多細節。
“哦,才三、四個月。什麽!你再說一遍?”平息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他‘蹭’的站起身,手指不住地指著我,“你居然上個月還跟我比試,你……”
“那時我也不知道啊!”我強辯,然而迎著他噴火的雙目,忙轉移話題,“胤禎,我們給孩子起名字好不好,如果是女兒,起什麽名字好呢?”
我投其所好,果然,胤禎洶湧的怒火頓時平息,“我這就去查!”留下一句話,興奮難抑的人影已然不見了蹤跡。
我望著衣?Q消失的方向,眉眼彎彎,附在小腹上的手抓緊了衣衫。
或許,身為完顏淩月時的遺憾,終於在今日如願以償。
小廚房內
“好吃嗎?”我側頭,舉著筷子問著身後的胤禎。
他細細咀嚼著,麵上看不出神情,直到咽下後才慢吞吞的開口,道:“有點酸!”
“酸?怎麽會?”我疑惑,挾起盤中的拔絲蘋果,嚼了兩口後凝眉搖頭,“是甜的啊!”
這是昨天宮裏送來的時令水果,我一時嘴饞,便琢磨著變點花樣。
“酸兒辣女,這一胎不會又是男孩吧!”胤禎的眉頭重重皺起,癟著嘴巴看著我已經凸起的肚子。
近一個月來,體重突長,肚子更是變化迅速,讓我不禁有些擔憂。
“哎呀,那個不準啦,我當初生弘暄的時候不是專吃辣的嘛!”我笑著安慰他,可惜某人的臉色還是有些不痛快,“所以他才那麽嗆!”
聞言我輕怔,轉念一想,才明白他是說弘暄專門和他作對的性格,隻得無奈的搖頭失笑。
“盈盈,我想要女兒!”胤禎抵在我肩上,輕輕地搖著我,那語氣竟像撒嬌般。
可是我也不敢保證啊!
到口的話仍是咽了回去,我笑著保證,“胤禎,一定會使女兒的!”一定會使一個被你寵上天的女兒!
“爺,殿外高總管求見。”
“他來幹嘛?”腰間猛然收力,我輕呼,看向一臉震色的胤禎。
高總管?莫非是——高無庸?
“你讓他等會兒,”胤禎垂眸,小心的撫著我的肚子,“盈盈,你先回屋等我,我一會兒就回去。”
看著他頓時沉重的神色,我點頭想要離開。
“爺,高總管說……皇上、想要見主子。”小李子謹慎的抬頭,瞥了眼我的方向。
胤禎本來讓他喚我福晉的,可是我卻拒絕了,隻說叫主子便好。
“什麽?”橫眉倒立,胤禎踏前一步,將我攬進懷中,緊緊地扣住。
“高總管說皇上要主子即刻進宮麵聖!”小李子顫巍巍的說,小心的睨著慍怒的胤禎。
我頓時怔在原地,垂眸思索:雍正難道知道了什麽了?以他的性格,即使推托了今日,他要是真想見我,也必會選其他的方法。
抬眸,看著胤禎緊抿的唇角,我附上他握拳的手掌,莞爾一笑,“既然他想看,便讓他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