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大將軍府,可是府內卻並不似京城建築的宏偉,典雅不及我在郊外的別院。這裏,不過是一處占地廣闊的府地而已,院落之間整齊潔淨,既沒有過多的裝飾,也沒有絲毫柔和的氣氛,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嚴肅,想來是因為這次胤禎的到來而臨時布置的府邸。
我沿著剛才士兵的指示,快步的走著,兩旁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擺,呼嘯聲中夾雜著一絲蒼涼。
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巡視的士兵,他們看到我後略略怔愣,但是卻沒有上前詢問,可是眼神中卻難免露出一絲謹慎,腳下也不由得放慢了步伐。
遠遠的,一身藍衣的瘦小身影快步走來,手中捧著什麽,在抬頭的瞬間,狠狠的怔住,而後好似自我安慰一般,喃喃自語,望著我的眼神有些茫然。
“小李子,你這是想什麽呢?莫不是被西北的狂風吹傻了腦袋?”我調侃著出聲,睨著眼前這張驚訝不已的麵孔。
“福、福、福晉,您怎麽會在這兒?您不是在京城呢嗎?”很顯然,現在的他根本還沒轉出頭緒呢,隻是緊著眉頭盯著我看,甚至忘記了一向守著的尊卑。
“胤禎在屋呢?”我懶得理會,指著他剛剛拐出的院落,心底隻關心這個問題。
“嗯。”他連連點頭,看著我疾步離開的身影後,忙壓低了嗓子喚著,“福晉,爺他剛歇下,爺這幾天都忙著處理西寧的軍務,已經好久沒合眼了。”
“我知道了。”拋下一句話,我便快步跑開,瞧著近在麵前的緊閉門扉,心潮一陣澎湃。
伸出的手在碰觸門板的刹那,僵硬的停留,冷風拂過,指尖微微顫抖。
快馬加鞭趕了近兩個月的路程,卻在這即將見麵的一刻,忽然有些膽怯。我隻聽聞過近鄉情怯,難道,遇情也會情怯嗎?
腦中忽然閃過幾年前,在山東再次見到胤禎時的情景,他那時激動難掩的神情,顫抖的身體,是那般鮮明。
含笑垂眸,我輕輕推開門扉,入目的是一整架的書目,左側的案子上散擺著數本翻開的書籍,成疊的奏折工整的碼放在一旁。右手邊則是一張地形圖的屏風,密密麻麻的標示了很多地名。望著屋內的擺設,不像臥室,反倒像是書房,而屏風後的內室不過是臨時休息時的寢室罷了。
腳步放輕,我緩慢的繞過屏風,看到木床上背對我的沉穩背影,厚厚的棉被早已滑至他的腰間,均勻的呼吸顯示著他睡得極沉。
立身於床畔,我偏頭望著他的睡顏。昔日光滑的皮膚上泛著微微的粗糙,有些地方甚至幹裂得起皮兒,漆黑的雙眸緊緊的閉著,微皺的眉峰仿佛擱著極重的心事,緊抿的唇口倒是像極了四爺嚴肅時的神情。他的下巴上甚至冒出了胡須,讓他硬朗的麵容上多了一份個性。
瞧著他這副樣子,我抿嘴連連搖頭,他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單手支著床畔,我彎腰湊到他的麵前,細細的打量著他。溫熱的呼吸拂在我薄涼的麵孔上,一陣麻癢。
麵孔漸漸靠近,直到彼此的呼吸相互交融,直到冰涼觸碰到溫暖。他的唇畔幹裂,微微的摩擦著我的唇。鈍鈍的悶疼在心口散開,凝視著他長而濃密的睫毛,眼眸緩緩閉起,舌尖輕掃他的唇畔,想要潤濕他的幹澀。
手下的身體微動,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一陣力量襲來,身體竟猛然後退,‘砰’的一聲,後腰一陣悶疼。
“誰?!”嗬斥聲響徹屋內,我卻隻得撐著腰,怒目掃向床畔同樣怒目的人,隻不過,他的憤怒在看清我後頓時化為了頗為滑稽的呆愣。
“我的千裏追夫,就換來了你無情的一掌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我嘟囔著,回頭看去,怪不得這麽疼,原來是——桌角!
“月、兒?”他有些茫然,仍然維持著剛才的坐姿,漆黑的眼眸中有著困惑,但那也隻是一瞬。下一刻,“你怎麽會在這兒?我不是囑咐弘明看好你嗎?你……”
他‘謔’的起身,跨步走到我麵前,狠狠的抓住我的手臂,麵上一片冰寒,看得我直往後退。
“你……誰準你離開京城的?馬上給我回去!”仿若噴火的目光中一片灼熱,直直的射在我的麵頰上,不帶一絲的妥協。
我不甘示弱的瞧著他,心底越想越委屈,胤禎何曾這樣對過我?哪次不是任由我鬧,受慣嗬護的自己,卻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生氣的對待自己。
可是,思及他的顧慮,我又放低了姿態,“胤禎……”
“這次我決不妥協。”他想也沒想的便搶聲說道,隨即便將臉轉向一旁,不再看我。
心底頓時氣悶,憤憤的看著他,可是他的不理睬卻也讓我徒生悶氣,我想也不想的轉身離去。
‘噝’,轉身太過快速,腰間一陣酸疼,我略帶遲疑的撇著他,悶悶的朝著門扉走去,剛才的激動心情頓時無存。可是——
“胤禎,我知道自己這樣貿然跑來,惹得你擔心,可是,我真的在京裏擔心你的安危,而且,我好想你!”指尖觸及門把,我低著頭,幽幽的說道。
室內一片靜寂,酸澀的唇角微動,驟然用力的開門,呼嘯的北風瞬時刮進,打在麵頰之上生疼。
抬起的腳步還未落下,身體卻倏地旋轉,落於溫熱的懷抱,門板被他用力的關上,發出巨大的聲音。臉頰貼著他的胸口,淺淺的笑絲慢慢溢出。
“月兒,我要拿你怎麽辦?你為什麽就不能聽我一次話呢!西北的戰事不斷,你身體又不好,怎麽受得了這邊的清苦?”幽幽的歎息聲在耳畔劃過,他的下顎抵在我的頭頂,聲音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動容。
“可是,我更怕沒有你啊!我不想一個人周旋在那些應酬之中,所以,我要來這裏陪你。無論甘苦,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腰間的手臂驟然收緊,疼痛感一閃而過,我卻沉浸在這種溫情的包裹裏。
“你啊!”他笑,無奈中卻又夾雜了一絲莫可奈何,“想要板起麵孔訓斥你,可是看著你落寞的樣子,最後卻仍是自己先妥協。唉,這輩子我是被你死死吃定了!讓我看看你腰上的傷,還疼不疼?”
身體騰空而起,瞬間便舒適的趴在床上,看著他小心翼翼的除去我的衣衫。
“剛才嚇死我了,才溫情蜜意的吻著你,想著你睜眼的刹那會是怎樣的神采,卻猛地被你推到一旁去了。”側頭枕在手臂上,我埋怨的看著他說道。
胤禎瞥了我一眼,搖頭嗤笑,“說話還是這般口沒遮攔!這將軍府是臨時找的府邸,府中除了軍中士兵,隻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廚娘,沒有一個丫鬟。突然有人跑到我床上來吻我,你說我該如何反應?”他促狹的抬眸瞟我,咧開的唇角笑得得意,手下卻輕輕的揉著我的腰。
我頓時無語,臉上表情變換,盯著他坦然的眼眸,卻撲嗤笑出了聲,心底一片豁然,“算你聰明。”
“月兒,你私自出京,還有誰知道?”
“誰說我私自出京的?我可是得了皇阿瑪的恩準,特來西寧陪你的。”我不服氣的搶白,神氣的看著他。
“皇阿瑪竟然會同意?”他有些不敢置信,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趕忙連連點頭。
“不信你可以去問韓澈和楚風,是他們一路送我過來的。”說罷,便盯著胤禎頓時沉思的眼眸。
他微怔,隨即便開懷的笑了起來,眼眸裏亮晶晶的,“月兒啊,看來皇阿瑪可真是厚愛你,竟派他二人一路相隨。”
我以眼神示意他繼續,自己則慢慢坐起身,收拾衣衫。
“自從那年從山東回來後,我看他倆麵生,便派人調查。細查之下才知道,他們竟是皇阿瑪身邊的暗衛,從不輕易露麵,隻是在暗處保護皇阿瑪的安危。”他略帶神秘的眨眼,我頓時明白,怪不得我從沒見過他們,原來如此!
唇角笑得大開,我忽地撲到他懷裏,懶懶的仰著麵孔,“我才懶得管他們是誰,我隻想知道,你……有沒有想我?”
雖然早已知道答案,卻仍是要看他麵上的神情,著迷於他深情的麵容,醉人的目光。
胤禎一臉無奈,順勢將我攬在懷裏,坐於床榻上,“每次捎回去的信你又不是沒有看,怎麽還問我這種笨問題!要不是弘明每次都將你的情況說與我聽,保不準我要多擔心呢!你們都說弘暄的心性像我,我看呐,他的淘氣勁兒也有你的功勞。你啊,隻是麵上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其實心底藏著很深的頑皮。”低沉的話音,好似純釀一般,和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知道就好,看在你這麽乖的份上,不獎勵你一下好像對不起自己哦!”我佯裝思考,手下卻快速的探下他的衣襟。
“你的腰不疼了?”戲謔的嘲笑聲並不能阻擋我手,我快速吻下他的唇角,笑得頑皮,“一點也不疼了!”
“看來這些日子,寶貝獨守空閨很是寂寞啊!”
“對呀對呀,天氣那麽冷,沒有你這個大暖爐,我怎麽受得了呢!”
一把拽下床幔,趴在他滾燙的身體上,笑得像隻貪婪的貓兒,不斷的亂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