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恨究竟有多深,以至寧願玉石俱焚?

蘅若看著麵前近乎瘋癲地笑著的雅貴妃,心中隻覺得悲涼。仇恨是一塊放在火上烤的炭,加熱到一定程度再去灼傷別人,輸贏都是煎熬。

她走到白月許麵前,對他點頭示意,然後用指力劃開自己的手腕,將流出的鮮血滴在白月許的周圍,連成了一個圈。白月許將那截銀帶束著的頭發放在自己腳前的地麵上,然後蘅若拿出一隻小瓶子,打開來後將裏麵的**淋在了那截頭發上。

隨著一股刺鼻的黑色煙霧的騰起,白月許的身體突然發生了變化。似有一股氣流在他的身體裏上竄下跳,想要噴湧而出,他痛苦地睜大了雙眼,發出嘶啞的低吼。突然間,無數縷黑色的氣體從白月許的體內一齊溢散出來,他怒吼一聲,倒在了地上。

雅貴妃猛然間停了下來,她怔怔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白月許,不敢相信道:“不可能!怎麽可能?!”

蘅若走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白月許,平靜地對雅貴妃說到:“你的血我們早就已經取到了,在禦花園的時候。”

雅貴妃一愣,忽然想起了那時的情景,驚到:“你是那個宮女!”

“你的臥室裏有一股甜膩的香氣,是一種西域獨有的花,名喚玫瑰。因此我猜想你可能很喜歡這種花,所以扮作宮女把你引過去。”

“哈,哈哈……竟然是這樣,我機關算盡,想不到到頭來還是讓他給逃脫了。哈哈哈……”

雅貴妃瘋狂地笑著,身上突然燃燒起了一團烈火,白月許睜開眼來便看見她這個樣子,皺眉道:“怎麽回事?”

蘅若道:“咒術已完全解開,她的身體受到了反噬,隻怕要不行了。”

雅貴妃的笑聲很快就隱沒在熊熊烈火之中,火焰消失後一點灰燼也沒有剩下。越厲害的咒術一旦失敗對施咒者的反噬也就越大,害人終將害己。

蘅若看著那什麽也沒有留下的空蕩土地,不禁感慨:“仇恨讓她擁有了很多,可到頭來又令她失去了一切,其實她一生中得到的東西,唯有恨而已。”

她走到夜殤身邊,仰起頭來問到:“你還要回去找梁瀟嗎?”

夜殤道:“他其實是個沒用的東西,不過一直有藍心雅做他的靠山,不過正因為他沒用所以才好控製。現在藍心雅死了,皇帝老兒也差不多要進棺材了,梁瀟又如此想要巴結魔族,正是我們控製住他的最好時機。”

“到時仙魔之間又會有一場惡戰麽?”

夜殤伸出右手捧住蘅若的臉,說到:“不要去想這些,你隻需記得我對你的承諾。”

承諾?亂世之中,還有什麽承諾可以兌現?心念至此,蘅若不由得黯淡了眼神。一個淺吻落在蘅若的唇上,她一怔,隻見夜殤的眼眸近在咫尺:“都說了不要多想,等著我,知道嗎?”

蘅若麵染桃紅,癡癡地點了點頭。

白月許站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將眼前的一切看在眼裏,他轉過身去,覺得心上有微微的針紮般的刺痛。等他感到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過頭時,隻見蘅若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夜殤已不見了蹤影。

“我把你的屍身藏在重華山下的林子裏了,我們趕緊回去找吧。”

白月許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跟著蘅若一同踏上她的綠綾,往重華的方向去了。

塵遙宮外,君謙恕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可是裏麵的人還是不願見他。太清真人已經閉關一月有餘了,若是在平時他並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是這一個月來,重華兩次麵臨危機都不見太清真人現身,這有些不符合太清真人的性格。更奇怪的是,元覺和行空也並不清楚太清閉關的真正原因,這令君謙恕心中產生了一絲不安的感覺。

兩個時辰前,他來到這裏請師傅出關,裏麵依舊沒有任何聲響。最終他下定決心要頂著對師傅不敬的罪名強行闖入宮內時,太清真人開口阻止了他。但他僅僅隻是將他阻下了而已,沒有其餘的交待,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君謙恕聽到了那久違的聲音,覺得此時此刻那個聲音似乎十分虛弱沙啞,他的心中更加覺得不對勁,於是堅持跪在了塵遙宮外,向太清表明今日一定要見到他。

整整兩個時辰,師傅就真的那麽鐵石心腸嗎?正因為君謙恕知道他不是,所以心裏更加的不安。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君謙恕轉過頭去,看到司空無邪正低頭看著他,目光凝重。

“跟我過來。”說完他轉身朝一處走去。

君謙恕一愣,看情形覺得司空無邪有什麽話要對他說,於是起身跟上了他。

……

司空無邪將真相告知了君謙恕,他僵直地站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司空無邪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走開了。

阿煢躲在大樹後麵看著君謙恕孤單的背影,覺得他此時十分的無助。她不知道剛才那個人跟他說了些什麽,以至於他如此難過。她很想上前勸慰他,可又不知從何說起,況且除了那個叫蘅若的少女,旁的人怕是安慰不了他吧?每一次她的出現都讓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若是此時此刻她能在他身邊就好了。

一道銀光在眼前閃過,阿煢一驚,悄悄離開了那棵大樹。

重華派以外的山林裏,阿煢低著頭站在巒瑛身後,恭聲道:“主人喚我過來,不知有何吩咐?”

巒瑛回過身來,看著阿煢那張純真無辜的臉,正是因為這張臉,她才決定將阿煢安插在重華派中,阿煢也的確做到了。

“你在這裏的日子過得挺自在嘛,怕是早就忘了還有我這個主人了吧?”

阿煢嚇得跪倒在地,趕忙說到:“阿煢不敢,沒有主人就沒有阿煢的今天,阿煢對主人絕無二心。”

“哼,你對我是沒有二心,對君謙恕也是如此吧?”

阿煢一驚:“阿煢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不明白?你若不是對君謙恕動了心思,又為何到現在還殺不了他?”

“他……他修為很高,又有很強的警覺性,我實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哦?是嗎?不是因為你不忍下手?”

阿煢一麵磕頭一麵惶恐道:“阿煢絕不敢違逆主人的意思,請主人明鑒!”

巒瑛見她頭都要磕破了,喝止到:“好了,把頭磕破了你還怎麽回去?今天我來就是要告訴你,先不必動君謙恕了。”

阿煢聞言一愣,然後在心裏偷偷地舒了口氣,隨即又聽巒瑛道:“我要你先殺了蘅若。”

阿煢又是一怔,抬起頭來看向巒瑛:“蘅若?”

“不錯,殺了蘅若。”巒瑛的眼中綻出殺機,“這是殺羅暗大人下的密令,除你我二人之外,不得讓第三人知道,就是夜殤大人也不行。我今日趁夜殤大人不在來此將命令下達於你,若是大人將來問起你,你絕對不能承認今日之事,否則你我都將死無全屍,明白嗎?”

“明、明白……”

“除掉蘅若之事也要小心謹慎,不可露了你的身份,我留你在重華還有別的用處。好了,你不便出來太久,回去吧。”

巒瑛說完化作一團銀色的煙霧消失了,阿煢從地上站了起來,輕輕皺起了眉頭。

“你有什麽打算?”

“你呢?繼續收集香氣嗎?”

蘅若想了想,說到:“隻差一味香了,不過這一種香得來有些麻煩,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先做完另外一件事。”找到刑如風,問清楚夜殤的事情。“你呢?”

“暫時沒有打算。今天也累了,我做飯給你吃吧?”

“咦?你會做飯?”蘅若說完自己拍了一下腦袋,“對哦,你一個人住在山裏,不會做飯豈不早就餓死了。”這麽說全天下不會做飯的人隻有她一個。

白月許借來了客棧的廚房,親自做了一桌好菜端到了蘅若麵前。蘅若見到食物立即眼前放光,拿起筷子便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唔,好吃,趕得上謙恕師兄了。”

“你師兄……也經常給你做飯嗎?”

“唔,是啊,以前我和師傅還有師兄三個人住,都是師兄做飯給我們吃。其實師傅已經得道了,不用吃什麽人間的食物,基本上都是我在吃。咦,你怎麽不吃?快吃啊。”

白月許看了她片刻,伸手拿起了筷子。嘭地一聲,蘅若突然頭一歪,倒在了桌上。白月許放下筷子,將她從桌上扶起,抱到了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看著蘅若恬靜的睡顏,白月許輕聲道:“我的心麻木了十幾年,是你讓它有了感覺。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還會有新的開始,所以也不知道將來的路該怎麽走。我也曾動過留在你身邊的念頭,可是我有什麽資格這樣做?你的心已經被填滿,不會再有我的位置了。多年以後,你回到天上,我化為白骨,漫長的年歲會叫你忘了我。我走了,你保重。”

白月許站起身來,忽又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到:“知道在墓室中我對母妃說了什麽嗎?我謝謝她讓我努力活著,才叫我等到了你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