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若心裏一咯噔,然後聽到衛長卿說到:“柳姑娘的魂魄是至陰之魂,你的魂魄則至純,我見過許許多多的靈魂,卻未見過如你這般幹淨的魂魄。”
見衛長卿並未識破自己的真身,蘅若鬆了口氣,說到:“我想易老板的目標應該是柳姑娘。方才我在柳姑娘的房裏看到秀蘭悄悄地從袖中拉出了一根細竹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裏麵應是裝有無色無味的迷香。秀蘭事先服過解藥,然後再到柳姑娘房裏將她迷暈。秀蘭一個貧苦的歌女,又怎麽會有這樣珍奇的迷香?定是做藥材生意的易老板給她的。易老板半夜意圖淩辱秀蘭,也是做戲給大家看,為的是讓她有借口待在柳姑娘的房中。”
衛長卿道:“秀蘭為什麽要和易老板勾結?”
“我之前曾在街上不小心與秀蘭撞上過,那時無晴無雨,她卻帶著一把傘走得很急的樣子,我懷疑那把傘有古怪。”
“你的意思是?”
“衛師兄應該知道傘也可以用來當作收容魂魄的法器……”
衛長卿目光一震,他一邊蹙眉思索,一邊自語到:“一個要取走魂魄,一個握有一隻死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蘅若道:“衛師兄,易老板和秀蘭定會在今夜動手,我們務必要阻止他們。”
衛長卿頷首道:“有蘅若師妹幫忙,我也放心不少,另外還有一件事要相告。”他湊近蘅若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蘅若微微驚詫。
夜深人靜,秀蘭轉頭看了一眼身側安然入睡的柳珂,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她走到窗邊,學著布穀鳥的聲音叫了幾聲。外麵也響起了幾聲布穀鳥叫,秀蘭得信號後打開了窗戶,易老板便從外麵翻了進來。柳珂窗外恰有一棵大樹,易老板便是沿著這棵樹爬了上來,雖說隻有兩層樓高,但易老板肥胖的身子也將他弄得滿頭大汗。
易老板走到床邊,看了看沉睡著的柳珂,轉頭低聲問秀蘭:“藥可下足了?”
秀蘭點點頭,臉上是十分害怕的神情。
易老板將從秀蘭房間裏帶出來的那把油紙傘扔給了她,自己解開身上背著的包袱,將裏麵的煉妖壺拿了出來,找到地上一個位置擺好。他目光緊盯著柳珂,露出一臉陰險的笑容,正欲念咒發動那煉妖壺,他的腿突然被人抱住了。他轉過頭去,隻見秀蘭滿臉是淚,哭求他道:“我們不要這樣做好不好?這樣太殘忍了!”
易老板眉頭一皺,低聲怒斥道:“事到臨頭了才來後悔?你還想不想你妹妹複活了?”
秀蘭哭道:“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好不好?柳姑娘她太無辜了,我們不能這樣做啊!”
易老板一腳踹開秀蘭,惡狠狠道:“良心不安就滾一邊去!”
說完,他再不理會秀蘭,嘴中念起咒語來。隻見那煉妖壺突然開始顫動起來,一時間屋內狂風大作,床上的柳珂也漸漸露出了難受的表情,但仍然昏迷不醒。僅管屋內已是這般情形,然從屋外看去卻瞧不出有任何的異樣。秀蘭此時已嚇得躲在了牆腳,除了抱著那油紙傘哭泣以外別無他法,隻能眼爭爭地看著易老板將柳珂的魂魄生生地從身體裏抽離出來。
就在柳珂的靈魂將要完全脫離肉身之時,房門猛然被踢開了,衛長卿破門而入,輕易地就將易老板擊倒在地,奪回了煉妖壺。隨後,客棧中的其他人也一齊湧入了這個狹小的房間。
“珂妹!”燕北衝到柳珂身邊,怎麽喚她都不見她醒來,一時心急如焚。
衛長卿走過去,說到:“燕公子先莫急,讓我來施法替柳姑娘安魂。”
燕北今日見識了衛長卿在堂中“驅鬼”,眼下隻能相信他,便把柳珂交給他:“請公子一定救她!”
衛長卿點點頭,開始替柳珂安魂。此時跌落在一旁的易老板反應過來,看到衛長卿放在身邊的煉妖壺,伸手想要去把那寶物拿回來,卻被蘅若搶了先。
蘅若手執煉妖壺退到了一旁,對易老板道:“易老板這是要做什麽?這是蜀山派的煉妖壺,可不是你的‘通天寶壺’,莫要認錯了。”
易老板慌了神色,嘴上卻仍在狡辯:“什麽煉妖壺?這分明是我的傳家之寶通天寶壺,你憑什麽搶我的東西?”
蘅若挑眉道:“哦?我怎麽記得易老板那個傳家之寶今日失竊了呢?”
“找……找回來了!”
“從樹下找回來的吧?”
易老板臉色一變:“你……你說什麽?”
“今日杜某夜不能寐,就出去走了走,不巧就走到了後院,看到你將這東西從後院的那棵老槐樹下挖了出來。”
眾人聞言一驚,紛紛朝易老板看去。易老板叫道:“你胡說!”
蘅若笑道:“我也以為自己休息得不好,眼睛花了,若不是碰到衛公子也恰巧經過那裏,我還真以為自己見鬼了呢。”
這裏衛長卿已替柳珂安好了魂,起身說到:“不錯,若不是今晚恰巧碰到了杜公子,我們也不會發現你的陰謀。”
燕北拔劍架到易老板的頸上,怒道:“說,你有什麽陰謀?!”
易老板見那明晃晃的劍離自己那麽近,都嚇得傻了,哪裏還有什麽話說。
衛長卿道:“我來替你說吧。你頂著藥材商人的名頭,實則利用煉妖壺四處為惡,今日你假裝寶物失竊,便是要將我們困在這裏,然後用煉妖壺吸取柳姑娘的魂魄。原本我不明你為何這麽急於將我們困住,後來偶然得知你聽見燕公子和柳姑娘昨日在後院的爭吵,他們爭吵是因為燕公子打算今晚趁夜離開,而柳姑娘卻不願意。你怕柳姑娘趁夜走掉,因此今晚便動了手。”
易老板道:“你今天才來,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王大福笑道:“不好意思,是我怕燕公子和柳姑娘趁夜離開忘付房錢,就自己抱怨了幾句,不巧被衛公子聽去了。”
燕北怒不可竭,手腕一動便要將那易老板的腦袋削下,但被衛長卿即時按住了。
“此人還有用處,請燕公子暫且手下留情。”
燕北強壓住怒火,將劍拿了下來。
衛長卿繼續說到:“煉妖壺可將人的魂魄煉成稀世丹藥,但對煉製的魂魄有特殊要求。柳姑娘的魂魄至陰,正是難得的好材料,所以你便動了這歪念,串通了秀蘭對柳姑娘下了迷藥,我說得可對?”
易老板道:“一派胡言。”
衛長卿看向蘅若,蘅若會意,走到躲在角落中的秀蘭處,一手提起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從她袖中搜出了一根細長的竹管,向大家展示。
“這裏麵裝的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迷香,叫複隱香,如若遇火便會出現淡紫色的煙霧,一試便知。”
說著她向衛長卿借來了一張火符,點燃後將它湊近了那細竹管,果見一縷淡紫色的煙霧從那竹管中冒出。秀蘭變了臉色,卻死死地抱住手中的紙傘,不作解釋。
此時昏迷中的柳珂也已經醒來,恰巧看到了這麽一段,支起身子問秀蘭道:“你為什麽這樣害我?”
秀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將頭低下,眼中盡是愧疚之色。
“不如由我來告訴柳姑娘吧。”蘅若嘴角一彎,轉頭看向秀蘭,“你之所以要與易老板串謀,是為了傘中的那隻魂魄吧?”
秀蘭一驚,抬頭看著她。
之前蘅若讓焱川去秀蘭的房中查看那把油紙傘有無異樣,焱川回來之後便告訴她那把傘裏果然收著一隻女鬼,與秀蘭年齡一般大小。
蘅若俯下身來,對秀蘭說到:“秀蘭姑娘,你方才有心阻止易老板作惡,便說明你良心未泯,現在將事情說出來才能減輕你的罪惡。”
秀蘭環視了一遍這屋中的人,內心掙紮了一番,終是開了口。
“我本京州人士,無父無母,隻有一個妹妹與我相依為命。數月前我妹妹香蘭不幸病逝,但她留戀人世,不願投胎轉世,我亦不舍得這個唯一的親人,便找了一個道士,用畢生的積蓄換來了躲過鬼差的法子,還知曉了‘借屍還魂’這一說。那道士說,酆都匯聚了大量的鬼魂,到這裏來比較容易打探到哪裏有適合我妹妹的屍體可供她還魂,我便將香蘭的魂魄收入了這把施了法的傘中,千裏迢迢來到了這裏,希望能夠向這裏的鬼魂打探消息。”
柳珂道:“你就不怕那些鬼吃了你麽?”
秀蘭道:“那道士給了我一個護身符,帶在身上便不怕野鬼纏身,何況為了香蘭,我就是豁出命來也不打緊。”
眾人見她如此重視姐妹情誼,一時間都有些動容。
“可是我在這客棧裏住了一月有餘,卻一直未打探到什麽消息,香蘭也在傘中待不住,總是趁我不注意逃到外麵去,害我整日提心吊膽,生怕她被鬼差發現了。前兩日柳姑娘來到客棧中,我一眼便瞧出她和我妹妹的身形十分相似,但她是活人,我也隻能作罷。哪知易老板他試出她的魂魄至陰,想得到她的魂魄,又因他在之前無意間窺得了我的秘密,便找到我希望與我合謀做這大逆不道之事。我開始並不願這麽做,可一想到香蘭可能要成為孤魂野鬼,我便……”秀蘭說著朝柳珂跪了下來,流著淚說到:“我對不起姑娘,姑娘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毫無怨言,隻盼姑娘能饒過我妹妹香蘭,她對此這件事一點都不知情。”
柳珂聽完她的這番言語,早已驚異不已,此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旁的衛長卿開口道:“此事隻怕不是柳姑娘願不願意原諒你,而是事關兩條性命。”
秀蘭一愣:“兩條性命?”
衛長卿道:“其實之前給你們喝的符水並非用來驅魔,而是讓我看清一個人的魂魄,我看到柳姑娘的身體裏有兩隻魂魄。”
柳珂和燕北聞言皆是一驚,不由得望向對方。
蘅若接口道:“柳姑娘,你有喜了。”
“我……你說我……”柳珂一時呆住了。
蘅若道:“柳姑娘,你隨身的那把佩劍可是你自己的?”
柳珂不知她為何這樣問,答到:“是我自己的。”
“那劍柄上刻著一個沈字,而不是柳。”
柳珂和燕北對視了一眼,燕北說到:“杜公子心細如塵,不錯,珂妹她確實不姓柳,而是姓沈,她是江東沈家堡的大小姐沈珂。我是沈家堡的一名弟子,與珂妹相戀,卻遭到了沈堡主阻攔,因此私自逃了出來。我們一路受到沈家堡的追捕,因此才會事事警惕,但我不知珂妹竟已懷有身孕,否則就算被打死也要帶她回沈家堡,不叫她這樣受罪。”
“師兄……”
“二位不必如此悲觀,眼下沈姑娘已懷有燕公子的骨肉,沈堡主會看在沈家血脈的分上成全兩位也說不定。”
兩人聽蘅若這樣說,心中一下子升起了一絲希望。
蘅若又轉頭對衛長卿說到:“秀蘭雖也參與此事,但終有悔過之意,香蘭之魂也自有鬼差來管,倒是這個易老板,他與貴派的煉妖壺有牽扯,衛師兄打算如何處置他?”
衛長卿目光落到易老板身上:“我也很想知道這煉妖壺他是從何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