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渾身邋遢、頭發亂篷篷的中年男子一手扶住蘅若,一手隔空震碎了眾人頭頂的綠色光球。隨著眾人靈力的恢複,蘅若的氣色也漸漸好轉。
“你這丫頭,反噬這麽強的法術也用,你是想年紀輕輕就變成和我一樣的老骨頭了?”司空無邪說完蘅若,又轉過去對著君謙恕和夜殤他們說到:“還有你們,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你們害不害臊?”
魔界的人不識司空無邪的身份,重華弟子也大多沒有見過他,見他和蘅若站在一邊,還在指責他們,便道他是和蘅若一夥的。
君謙恕麵露疼惜之色:“對不起,小若,師命在身。”
蘅若朝君謙恕搖搖頭道:“不必和我說對不起,我也叫師兄為難了。師兄,夜殤,剛才的話還算不算數?”
兩人微微一愣,一齊頷首。
蘅若點點頭,轉頭對司空無邪道:“多謝前輩相助,蘅若這兒有一壺好酒,不知前輩是否賞臉?”
“哈哈,還是你這丫頭最貼心,我司空無邪什麽時候拒絕過美酒?來來來,我們不理這幫人了,快找個地方痛飲一番才是!”
眾人聽得司空無邪自報名號,頓時驚呆了,想不到曾經名動六界的司空無邪竟然重現於世了,而且……還是這麽個邋裏邋遢的老酒鬼?司空無邪長袖一揮,地上落葉的排列被打亂,陣法得破,但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追擊從容離去的司空無邪與蘅若。
君謙恕一行人回到白水鎮上落腳的客棧,見到了風塵仆仆趕來的溫染和瓔珞。
“謙恕。”
“謙恕師兄!”
“溫染,瓔珞,你們怎麽來了?”
“我們接到魔界也趕到白水鎮來的消息,師傅便讓我們兩人過來增援你們了。怎麽樣,找到駱懷冰了嗎?”溫染道。
“找到了,不過……”
君謙恕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講給了二人聽,瓔珞奇怪道:“小若為什麽要幫著駱懷冰?”
君謙恕道:“你也不知道嗎?看來隻有小若自己知道了啊。”
“哈哈哈,好酒,好酒!那丫頭藏著的酒果然不一般哪!”忽聞一陣洪鍾般響亮的聲音從客棧外傳來,司空無邪背著他的大酒葫蘆進入了客棧。
“師叔祖!”三人同時叫到。
“哎,不要叫我師叔祖,我可不是你們的師叔祖,我早就被逐出師門了。”
“師叔……前輩,小若怎麽樣了?”君謙恕問。
“啊,那丫頭沒什麽大礙,隻是被仙術反噬了,需要休息幾日才能使用入夢之術,否則太危險。”
“前輩,小若現在在哪裏?”
“大概找駱懷冰去了吧,你們呀,就別去煩她了,弄得她休息不好,到時施法的時候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瓔珞道:“前輩,小若為什麽要阻止我們找駱懷冰,還要對他用入夢之術這麽危險的仙術?”
入夢之術是在一個人熟睡之時愉愉潛入他的意識,讀取他腦中的記憶,但不叫他察覺。若用得不好,施術者的意識可能會永遠被困在中術者體內,中術者也有可能心誌失常。
司空無邪嘬了口酒,緩緩說到:“你們可知這六界之中最高的族類是哪一族?”
“是神族。”溫染道。
“不錯,遠古眾神至高無上,神法無邊,天地萬物皆由眾神創造。若不是他們生性淡泊,這世界早就歸於他們主宰,哪裏輪得到五界中的其它生靈爭個你死我活?到如今,上古眾神大多寂滅,隻餘下……”
“停!”瓔珞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前輩,你說的這些和小若為什麽幫駱懷冰有什麽關係嗎?”
“小丫頭,沒耐性!”司空無邪用桌上的筷子敲了敲瓔珞的頭,繼續說到:“到如今,上古眾神大多寂滅,隻餘下蒼南、扶嬰、鳳朽三位上神和其他十數位神靈。蒼南掌管天下鳥獸,扶嬰是草木之神,鳳朽司天下之音。這三位上神我倒是有幸得見過,大概一千來年以前吧,我隨萊華師兄一起去過仙界西王母的蟠桃會,那時三位上神也賞臉到場。鳳朽和扶嬰如傳說中的一樣,姿容絕美,氣質非凡,那些個仙界著名的俊男美女連他們二人的萬分之一都不及。世人都道鳳朽和扶嬰是舉世無雙的一對,誰知扶嬰上神不知是眼神不好還是腦子出了什麽毛病,最後竟選了蒼南上神!那蒼南上神生得人不人、獸不獸的,奇醜無比!你們說說,這是不是六界悲劇、慘絕人寰!”
眾人點點頭,瓔珞又道:“可是,什麽時候才進入重點呢前輩?”
又一根筷子砸到瓔珞的腦門上,溫染心疼地替她吹了吹。
“咳咳……話說六十幾年前,仙界出了個動了凡心的仙子,這仙子偷偷與凡人相戀,觸犯了天條,被處以天刑,結果魂飛魄散。原本這犯了天條的丁香仙子恰是上神扶嬰的徒弟,仙界顧及上神的麵子,本也不該讓她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怎奈這丁香仙子為了和那凡人長相廝守,從天界盜取了崆峒印,用崆峒印的神力使這凡人男子不老不死。神器之事關係重大,仙界不能不從重處罰,至於那個男子,則是飲下了仙界的皆空露,前事盡忘。”
“那男子就是駱懷冰?”瓔珞道。
“不錯,這也正是你們來找他的原因。”司空無邪又喝了口酒,接著說到:“你們有沒有想過,可能蘅若認識的不是駱懷冰,而是那個丁香仙子。”
眾人一怔,君謙恕低頭思索了一番,抬起頭道:“小若七年前來到重華,她之前的事情,我們一無所知。而且她又極其擅長木係的法術,這些年來還一直在四處采集香氣,莫非?……”
“莫非小若她也是天上的仙子?!”瓔珞驚呼出來,“如果小若認識的是丁香仙子,那就說得過去了。她千方百計地阻止我們挖掘出駱懷冰腦中的記憶,便是不想讓他記起之前和丁香仙子發生的事情,現在丁香仙子已死,駱懷冰就算知道了以前的事,也隻能更加痛苦。小若幫駱懷冰,實際是在幫丁香仙子!”
眾人陷入一片沉思。
“可是,小若七年前來到重華的時候就是一副九歲女童的模樣,七年過去了,她確是長大了呀?神仙的壽命比我們長得多,怎麽她隻用這麽短的時間就長大了?”瓔珞又起了疑惑。
“神仙想變成什麽樣就能變成什麽樣的。”溫染解釋到。
司空無邪道:“我勸你們呀,還是不要在這裏亂猜了,那丫頭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定是有她的苦衷,若是時機到了,她自然會把一切都跟你們說了。”
駱懷冰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問到:“我……我這是怎麽了?”
“大概是太累了吧。”蘅若將一杯熱水遞了過去,“真是抱歉,你都那麽累了,我還叫你陪我逛白水鎮。”
駱懷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該說抱歉的是我,你看我說好帶你去玩兒的,誰知自己竟躺下了。”
蘅若笑了笑道:“你再歇息會兒吧,我先出去了。”
蘅若說著起身離開,走到門邊時突然聽到駱懷冰在後麵叫住了她:“請等一下!”
蘅若回過頭,見駱懷冰的表情有些掙紮,似是在下什麽決心。隻見駱懷冰咬了咬牙,開口道:“蘅若姑娘,你……你怕不怕妖怪?”
“咦?”
“如果……如果……如果我說我是妖怪,會不會嚇著你?”
“駱公子為何這麽說?”
“其實我……這幾十年裏,我的樣貌都沒有變化過,也因此我不得不從這一個地方不斷地遷移到另一個地方,才能不叫人看穿。更糟糕的是,從前的記憶,我好像丟失了一塊,現在我甚至連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都不知道,我……我好怕!”
蘅若一怔,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駱懷冰以為蘅若被下呆了,沮喪道:“我在說什麽呢?哪有人不被妖怪嚇到的?”
“駱公子。”
聽到蘅若叫他,駱懷冰抬起頭去。隻見蘅若推開窗戶,屋外紫丁香的香氣隨風飄來。
“對人來說,妖是可怕的,那你知道在她們眼裏,人是怎樣的嗎?”
駱懷冰順著蘅若的目光看去,一叢叢紫色的丁香在風中輕輕地搖擺。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蘅若。
“人這種生物,會種花、養花,也會踐踏花草。在花木的眼中,人有時候是嗬護它們成長的親人,有時候是摧殘它們的惡魔。人之於花木,猶如妖之於人,妖是否可怕隻在於它的所作所為,而不在於它是個妖。”蘅若輕輕歎了口氣,“駱公子,你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我隻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不是妖。你心中大概還有許多疑問,但我奉勸你一句,與其耗費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尋找過去,不如好好地把握好你的現在。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再一次悄悄對駱懷冰使了迷香,好讓他睡著了便不再胡思亂想。蘅若走到屋外,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輕輕地歎了口氣,心道:“璃煙姐姐,看來他過得並不好,你若知道了,隻怕也不會安心吧?”
忽然間,一道銀色的光芒乍現,蘅若一驚,本能地向後一仰,躲過了這一記橫掃而來的銀蛇長鞭。那銀鞭絲毫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又淩空朝她劈下。蘅若就著後仰的姿勢向一側急轉,原本要擊中她的長鞭在地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抬頭看清來的人是魔界的巒瑛,蘅若不由得微蹙了眉頭,急動身形,避開巒瑛一招招猛烈的攻擊。
見巒瑛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蘅若看準時機,一手捉住了甩向她的銀鞭,問到:“你們已經答應我給我五天時間,五日未到,你這麽做是為何?”
巒瑛冷冷地看著蘅若,沒有回答,她試圖將鞭子從蘅若的手中抽回,不料蘅若緊緊地將銀鞭拽在手裏不放,她竟拉扯不回。巒瑛惱羞成怒,大喝一聲,另一隻手聚滿靈力向蘅若劈去。蘅若不知她為何這般不講道理,恐今日與她交手消耗太多,會影響到五日後的施法,於是集中精力,找出她的破綻後一掌將她擊倒在地。
“巒瑛姑娘,你既不願和我說什麽,那我也不想與你多說。我的條件是你們的護法大人親口答應的,你們若要反悔,就請他親自來跟我說,否則,我是不會讓你們踏近駱懷冰半步的。”
蘅若說完轉身便走,沒有看到巒瑛眼中怒火中燒。突然感到身後一陣殺氣襲來,蘅若迅速轉身,一條銀鞭已如一道離弦的箭直刺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