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根銷魂釘刺入蘅若身體裏後,她失去了知覺。迷蒙之中,一個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若兒,你要記住,不論將來發生什麽,你都要學會控製住自己的心。”

蘅若猛然睜開了眼,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抬起頭來看對麵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小女孩了,但她知道,她一直就在對麵看著她。

“你真可笑。”蘅若用極輕的聲音說到。她不知道對麵的“她”能否聽到她說話,但她仍然堅持著開口,與其說是說給“她”聽,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我知道,你不是我,你是恐懼,是不滿,是憤怒……是一切可以讓我毀滅的東西。你一直暗藏在我心裏的某個角落,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占據我內心的全部!可是你以為,將扭曲了的真相給我看,你就會成功嗎?不會,永遠不會。我的心,由我自己來控製,而不是你!你喜歡黑暗,那就永遠待在黑暗的角落裏吧!”

短短的幾句說完,蘅若終於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再一次失去了知覺。然而在她的對麵,那個陰沉著臉的小女孩逐漸開始融化,最終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

蘅若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空曠的石室裏,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發現根本沒有被銷魂釘傷過的痕跡,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是心魔陣。”

蘅若一愣,抬頭看到容雪安靜靜地立在前方,而白月許也出現在了另一個方向上。

容雪安抬頭望向一麵石壁,開口到:“此陣窺視人內心的黑暗,再將這些黑暗放大以當作武器來攻擊對方。每個人心中都有黑暗的地方,或大或小,所以入陣之人無一能幸免。可是,它看到了人們內心的黑暗,卻忽略了人們對心魔的控製力,忽略了陽光驅趕黑暗的力量。”

蘅若和白月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石壁上刻著一隻巨大的眼睛,犀利的目光仿佛能夠洞穿一切人的內心。然而,隨著容雪安話音的落下,那隻巨大的眼睛開始瓦解、崩落,最後在一片煙塵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容雪安回過頭時,發現蘅若正在用探究的目光看著他,他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緊。

“你為什麽會知道心魔陣?”蘅若盯著他的眼睛問到。

“來之前我在重華的藏書閣中查過一些關於魔族的記載,恰好翻閱到了。”

容雪安說得那樣自然,樣子不像在說謊,蘅若垂下了眼瞼,沒有說話。容雪安與白月許悄悄對視一眼,正準備叫蘅若與他們一起離開,忽然間大地出現了晃動,容雪安與白月許的身體出現了變化。

蘅若抬起頭來,震驚地看到他們二人從雙腳開始向上石化,隻消片刻便成了兩座玉石像!她的心如遭雷擊,剛向前跨出一步,卻突然眼前一黑,身體滑了下去。

夜殤接住她癱倒的身體,在她耳旁低聲說到:“我說過要給你時間,可是對不起,我等不了了。”

夜殤帶著蘅若消失在黑霧之中,偌大的石室中隻餘兩尊冰冷的玉石雕像。

一處鋪滿鮮花的房間裏,蘅若躺在一個被水環繞的白玉台上,她睜著眼,目光中卻失了光彩。她的左手上戴著一條連接著中指的銀色手鏈,壓製住她身體裏強大的靈力。除此之外,夜殤還對這條手鏈下了另一層禁製,叫她無法將它摘去,她現在已和凡人無異。

蘅若居住的房間外有一層保護她的結界,外麵的人不能進來傷害她,可她也不能走出去。自她到了這裏以後就沒有見過夜殤,魔宮裏的其他人倒是來看過她幾眼,但他們既不敢違背夜殤的命令,也無法破解他布下的結界。

童降趴在窗口上看著蘅若,見她仍然一動不動,像死人一般,便哇哇大哭了起來。哭了一陣後,見蘅若還是沒有反應,他就抹著鼻涕眼淚走掉了。過了一會兒,絲媚又帶著一身妖氣飄然而至了。

她看了眼屋中雙目無神的蘅若,歎了口氣後倚靠著窗戶說到:“其實你現在這個樣子,夜殤的心裏是最難受的。他的確騙過你、利用過你,可他什麽時候害過你?你也要替他想一想,他作為魔族之君統治了人間這麽多年,現在已經回不了頭了,一旦停下來,所有的人都會群起而攻之,讓他死無葬身之地。越是處在頂峰的人就越危險,他隻有守住自己的位置,把所有想要將他推下山頂的人除掉,才有可能存活下來。”

看到蘅若的目光有一絲細微的顫動,絲媚繼續說到:“你放心,白月許和那個重華派的弟子隻是暫時被封住了,不會有性命之憂。你也想開點,他心裏一直是在乎你的。這些天來他一直在屋子外麵徘徊,隻是沒有進來看你,想必他也不知該怎麽麵對你吧。”

絲媚歎息一聲,悄然離開了。蘅若保持著躺臥的姿勢許久以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一片樹林之中,司徒小魚被吊在一棵大樹上,嘴裏塞著布團,身下是一個插滿了尖刀的陷阱。她看著前方朝這邊走來瀾,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她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拚命想要阻止他繼續向前,可他還是停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

一隻厲鬼出現在了司徒小魚的身前,他飄浮在空中,雙眼被人剜去,隻留下兩個黑黑的大洞。

“哈哈哈,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瀾擰起了眉頭看著那厲鬼,餘光瞟到被吊在樹上的司徒小魚。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三百年了!”厲鬼發出陰森的笑容,聽得人脊背發寒。“他們都投胎去了,而我逃開了鬼差的追捕,積蓄了三百年的怨氣,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當年你當著我的麵將我老母和妻兒的雙眼挖出,最後又將我的眼睛生生挖去,這種痛折磨了我三百年,今天我要叫你一並償還!”

瀾一怔,忽然明白了。這隻厲鬼是三百年前死在漓手下的一隻怨靈,他顯然是把他當作了漓。

司徒小魚心急如焚,她多想對那隻鬼大聲喊,你認錯人了,他不是漓,是瀾!她又有多想大罵瀾,為什麽這麽笨上了那隻鬼的當?她對他來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他為什麽要管她?!

“你想怎麽樣?”瀾用冷靜的目光看著那隻鬼。

“哈哈,我想怎麽樣?我要你挖掉自己的眼睛,要你嚐嚐失去雙眼的滋味!”

司徒小魚一驚,嘴裏發出聽不清的音節,身體開始亂動起來。

“快挖出你的眼睛,否則我割斷繩子,讓她掉下去!”

瀾看向司徒小魚,見她拚命地搖頭,眼淚嘩嘩地掉下來。瀾移開目光,陷入了沉思。

“怎麽?想殺我嗎?進入了這樹林,你以為你還有能力殺死我嗎?這林子裏的花很香吧?那是我千心萬苦弄來的迷香,專門用來對付你的!你試試看,自己現在還有力氣移動腳步嗎?你還能保證快過我割斷繩子的速度嗎?”

瀾抿了抿唇,不語。司徒小魚聽到這話後更是陷入了絕望。

厲鬼冷笑一聲,將吊住司徒小魚的繩子割開了一點,司徒小魚晃蕩了幾下,不敢動彈了。

“你不就是要我的眼珠嗎?我給你,你放了她。”

不要!司徒小魚在心裏大聲喊著,可是對麵的男子卻根本不看自己,而是慢慢將手抬到了他的眼前。

兩指戳/入瀾眼眶的瞬間,司徒小魚發出一聲悶叫,暈厥了過去。

深夜,夜殤終於走進了蘅若所在的房間,卻佇立在門口無法再往前一步。

蘅若緩緩睜開眼,眸子之中不帶任何情感。她支起身子,開口到:“放了他們。”

“這就是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夜殤凝視著她蒼白的容顏,覺得她離自己那般遙遠。

蘅若眼神空洞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你不問我什麽時候放你走?卻讓我放了他們?”

蘅若慘笑到:“你不是想要我陪在你身邊嗎?放了他們,我就是你的。”

夜殤看著蘅若的笑容,胸中猛地竄出一團怒火。不應該是這樣,她的笑容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這樣絕望到讓他感到徹骨的寒冷!

他狂暴地衝上前去將蘅若壓在了身下,捏起她的下巴,極力壓製著怒氣說到:“好,你既願意為他們做出這樣的犧牲,我就成全你!等你成了我的女人,我就放過他們,如何?”

蘅若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夜殤心一沉,低頭壓住了她的唇。雨點般的吻落滿蘅若的臉龐、脖頸、鎖骨,夜殤粗魯地扯開她的衣襟,又吻上了她光滑的肩膀。意亂情迷之中,夜殤不經意間抬眼看到蘅若死灰般的眼神和眼角流下的淚,他的心猛地一痛,停下了動作。

夜殤輕輕拭去蘅若眼角的淚,合上她敞開的衣襟,深深凝望了她一陣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蘅若怔怔地望著天頂,夜殤的氣息猶繞身側,可是他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在這被囚禁的幾日裏,蘅若想明白了兩件事。一件是容雪安即是君謙恕,她不知道容雪安是怎樣變成君謙恕的,但種種巧合與跡象讓她十分篤定,前不久她見到的容雪安就是君謙恕。另一件事,就是夜殤要開始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戰爭了,他先將白月許封住,之後還要對付仙派,對付南彊魔界,掃除一切可能威脅到他的障礙,而在這之前他是不會放她走的。

她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她的心中已醞釀好一個逃離的計劃,隻是這個計劃光靠她自己一個人是不能完成的。蘅若閉上眼,等待著明天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