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元覺的目光看向了刑崢,重華派的弟子們愣了片刻後衝上去用兵器圍住了他。刑崢仿佛並沒有太大的意外,隻是一臉鄙夷地看著前方的元覺。在數柄長劍架上刑崢的脖子的一瞬,蘅若將一旁的池蓮衣扯了過來,也用劍架住了她的脖子。
“池師妹!”蜀山派那邊,林敘平見狀急得上前一步,卻被衛長卿按了下來。他這麽一叫喚,眾人也將目光移向了蘅若這邊。
“用你寶貝徒兒的命換我弟弟,這樣合算麽?”蘅若鎮定地看向元覺。
她這樣說無疑當眾道明了她和刑崢的關係,仙派之人顧忌到她的身份,對刑崢下手時也會有所疑慮,再加上池蓮衣在她手上,想來元覺不會輕舉妄動。
元覺眯了眯雙眼,笑道:“神女說笑了,你貴為天界之神,又怎麽會有一個半魔的弟弟呢?”
蘅若亦是笑道:“他叫我一聲姐姐,我又覺他十分親切,認他一個弟弟又有何不妥呢?實話告訴你吧,今日是我叫他來此的,我若要走,他必定要同我一道離開。”
刑崢在那頭大笑道:“好姐姐,我們早點離開這個破地方,省得看著這些人惡心!”
元覺對蘅若道:“昆侖山下全是他領來的魔兵,他們若趁機攻上來,我們又要麵對一場惡仗,所以刑如風的兒子必須作為人質,等我們安全撤離之後他才能離開。”
刑崢嗤之以鼻:“我若真要攻打你們,用得著先幫你們趕走梁廣的軍隊嗎?等著他們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再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更好?”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
蘅若笑道:“如此簡單的道理,元覺掌門竟然不懂。也難怪,妖魔在你眼中全是隻會作奸犯科之徒,所以你處處設防戒備,他們的每一個舉動在你看來都是另有企圖。”她持劍的手動了動,說到:“我好像已經沒有耐心了。培養一個徒弟不容易吧?”
元覺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心道:“我就不信你下得去手。”
蘅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緩緩說到:“你以為我不敢下手麽?地府是什麽樣子,我再熟悉不過了,死去的人們不過是從那裏找到一個新的開始罷了,我相信你的好徒兒下去以後也不會受太多苦的。”說著她的手腕輕輕使了個力,一線血跡出現在了池蓮衣白皙的脖頸上,池蓮衣的身子微微一顫。
元覺的拳握得更緊了,他僵持了片刻,終於抬起了手,下令放人。
刑崢冷冷地瞥了周圍的人一眼,然後朝蘅若走去。在向蘅若靠近之時,他的目光落向了池蓮衣,見她也正望著他,眼中神色複雜不已,他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種苦澀。待他走到蘅若身邊,蘅若也鬆開了架在池蓮衣脖子上的劍。池蓮衣忍不住再看了刑崢一眼,然後抬腳向重華派那邊走去,不料聲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跟著自己的心走,不要被外物所擾。”
池蓮衣腳步一頓,卻發現其他人並沒有什麽反映,方才明白蘅若是在用傳音術對自己一個人說話。她有些疑惑,蘅若說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那天以後她再也沒想起過這話句,但當有一日她再次想起這句話時,她做出了人生中一個尤為重要的決定。
蘅若並沒有離開的打算,她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開口道:“昆侖掌門戴天行已經逃跑了,在場的眾位大多也帶了些傷,恐怕這仙劍大會是開不成了,諸位大可以散去了。”她的目光移向元覺,“但我和元覺掌門的恩怨,今日必需做一個了結。”
眾人聞言一驚,紛紛又緊張起來。池蓮衣聞言眉頭一皺,跨步擋在了元覺身前。然而蘅若根本不把池蓮衣放在眼裏,她直視著元覺道:“當年你向昆侖派借東皇鍾困住我,以我為餌誘捕夜殤,這件事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方默的賬我一定要跟你算清楚。當年要不是因為你的堅持,以師傅的宅心仁厚,又怎麽可能對還有一息尚存的方默動用三味真火?你將降妖除魔當作你的天職,可是因為這樣被你毀去的無辜性命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蘅若說著將問心劍扔給了一旁的刑崢,從袖中召出了碧水龍綾。元覺知她此次是做好打算來的,於是也舉起了自己的佩劍,並對身後的人道:“這是我們兩人的恩怨,旁人誰也不準插手!”
“師傅!”
“師兄!”
“掌門!”
眾人勸阻聲不斷,但元覺和蘅若已躍上了空中。一時間高空之上光芒大綻,身在遠處地麵上的人們都能明顯感覺到打鬥的激烈。元覺上千年的武功修為自是令他罕有敵手,但蘅若與生俱來的神靈之力也讓她遊刃有餘。兩人打得難分高下,地麵上的眾人看得焦急不已。突然間,蘅若的綠綾變幻成一條凶惡的水龍向元覺撲去,元覺始料未及,一時間隻能分神與那水龍糾纏起來。可那碧水靈龍是由碧龍泉化出來的靈獸,不比一般的凶獸,頓時讓元覺難以應付。就在他與碧龍糾纏之時,蘅若拔下頭上的簪子,化作一柄青光劍朝元覺擲去,元覺眼見著那劍飛來,卻無法躲閃。
地麵上傳來一陣陣尖叫,元覺在心中歎了口氣,這條老命終於就要這樣完結了吧?
忽然一道白光閃過,青光劍被擊飛了出去,水龍也長鳴一聲,碎成了數不清的水珠。蘅若右手一抬,將那些水珠聚攏成一條白綾收回了袖中,同時召回青光劍,將其變回玉簪插回了腦後。她麵對著前方的元覺,目光卻越過了他投向他的身後:“前輩,你終於肯現身了麽?”
一陣沉默之後,司空無邪踏著他的大酒葫蘆出現在了雲層之上,腳下的眾人一片嘩然。
“丫頭,你使詐。”司空無邪一臉無奈地看著蘅若。
蘅若笑道:“不這麽做,怎麽逼你現身?”
司空無邪摸摸他的胡渣,撇嘴道:“小丫頭越來越鬼靈精。”
“師叔!”元覺一臉驚訝地盯著司空無邪,差點要衝上去捉住他。“我們找得你好苦!”
司空無邪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知道我在躲著你們,你們還來找我,這不是給我添堵嗎?”
“不過他不會再躲著你們了。”蘅若笑到。
元覺疑惑地看了眼蘅若,又看向司空無邪。
“誰讓我碰上這麽個小丫頭呢?借著請我喝酒的名義逼我正視自己一直不敢麵對的問題,叫我承擔自己一直逃避的責任。”
“我哪有逼你了?是你自己認清了,不是麽?”蘅若道。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元覺忍不住開口到。
蘅若麵向他道:“小默的事,我不能認同你的做法,但並不代表我不能原諒你。對你宣戰隻是想引司空前輩出來,並不是真的要置你於死地。剛才我不過是借著碧水靈龍之力才得到對你下手的機會,勝之不武,希望你不要介懷。”
元覺聽完這番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轉向司空無邪道:“師叔,掌門之位本就是師弟傳給你的,我代行掌門之職已數百年之久,今日該交還與你了。”說著他朝著司空無邪跪了下來,摘下手上的掌門指印送上前去。重華弟子們見狀也紛紛朝司空無邪的方向跪了下來,齊聲道:“請司空掌門重掌重華。”
“哎,你們……真是傷腦筋啊。”
蘅若笑道:“回都回來了,難道還要走麽?”
這時衛長卿也站出來說話了:“仙派一直都以重華為首,重華派掌門人更是受到各派人士的尊崇,司空前輩德高望重,修為能力更在眾人之上,如今重掌重華,不如就由前輩來統領各大修仙門派,各位覺得如何?”
仙派數百年來如同一團散沙,急待有人能像當年的太清真人一樣統領群雄,如今能叫各派掌門及長老唯一信服的人也隻有司空無邪了,換作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隻怕他們都會有微詞。因而衛長卿一提此事,各派掌門紛紛表示讚同,一齊請司空無邪答應他們的請求。
司空無邪挪到了蘅若那邊,低聲對她道:“丫頭,你看你把我逼出來,就惹了這麽一堆破事,你可真是把我害慘了呀。”
蘅若斜了他一眼道:“叫你當掌門,又不是讓你一輩子不喝酒,有那麽難麽?你不答應他們,他們就會一直煩你,到時你連粘一滴酒的時間都沒有了。”
司空無邪抖了一抖,望著蘅若燦爛的笑容,不由在心中歎道:“最毒婦人心哪。”
於是在昆侖山頂的這一場仙劍大會中,仙派最大的收獲便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帶領他們打破魔族統治的領袖人物,縱然已讓戴天行逃脫,但各大修仙門派還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各大門派差不多離去後,衛長卿帶著蜀山眾弟子朝蘅若走來。
“蘅若師妹,你回來了。”衛長卿的笑容一如多年以前,隻是眼中略含了一些滄桑。
蘅若亦是笑道:“恭喜師兄當上了蜀山掌門。”
衛長卿湊到她耳畔,低聲道:“不如以前來得瀟灑。”
蘅若聞言燦爛地笑了,衛長卿也跟著她一道笑了起來。蜀山眾人見之一陣詫異,他們似乎從未見過掌門人這樣笑過,這個白發女子剛才不是還在和重華派掌門作對麽?她不應該是敵人麽?
“師妹何時來蜀山一敘?”
“待師兄備好茗茶。”蘅若挑眉道。
衛長卿笑道:“那我隨時恭候了。”
衛長卿一行人離去後,重華派留了一些人處理噬天和昆侖派的事情。昆侖派叛變的弟子都隨著戴天行逃離了,剩下的人並沒有參與其中,卻也覺得羞憤不已。在重華派的建議下,他們選出了一名資曆較深的長老代行掌門一職,並被要求密切關注戴天行的行蹤。
所有事情結束後,就隻剩下噬天的事了。蘅若其實並沒有將噬天逼出溫染身體的辦法,當時說要帶他走也隻是為了先將他從元覺手上救下來。現在司空無邪既然已經回來了,她便能放心地把溫染交給重華派了,況且有瓔珞在他身邊,要喚醒溫染也要容易些。
蘅若同司空無邪簡單地交流了幾句後,司空無邪便命人將溫染先帶回重華。噬天被捆仙繩縛住,此時又處於暈厥狀態,因此誰也沒有想到還會有什麽變故發生。然而就在兩名弟子走近溫染時,眾人卻聽到了一聲尖厲的長吼,待眾人回頭去看時,隻見一把匕首直沒入溫染的心髒,一團躁動的黑氣不斷地在他身上翻滾起來,緊接著,那團黑氣就飛出了溫染的身體,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天際。
前去押溫染的一名弟子傻了眼,然另一名弟子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縱身躍向空中,現出了真身。
“夜殤!”
眾人驚詫不已,瓔珞哭喊著朝溫染撲了過去,蘅若也迅速衝到溫染身旁,出手封住了他的幾處大穴。她手扶住搖搖欲墜的瓔珞,抬起頭來憤怒地看向夜殤。夜殤在見到她眼神的瞬間凝住了笑容,轉身消失在了天際。